就目前的情形來說,凌子嶽還是力求毀滅對方持有的爆弩,力求擺脫這種不公平的對戰。
遼軍實力本來就強於大宋,如果爆弩不能毀,凌子嶽真得嘆一聲“天要亡大宋”了!
“拆兵器沒有問題,但問題是……”樓小舞不好意思挪了挪屁.股“我武功不太好,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
凌子嶽肅然聆聽。
“我吃不飽飯。”樓小舞聲若蚊蚋,臉紅到耳朵根。
莫思歸瞪眼,這話聽起來好像是他施虐一樣!
凌子嶽莞爾,只要樓小舞是有真本事,其他的事情都不是事兒“我馬上讓庖廚準備烤全羊,上個月我也截了兩支遼國遊牧,得了不少小羊仔,嫩的很。”
樓小舞吸了吸口水,矜持的姿態中,一臉饞相的點頭。
凌子嶽給兩人安排了住處,便前往自己的大帳。他得好生關心一下那名神秘高手,除了此人,沒有人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深入遼軍,拆爆弩之事,還得依靠他的力量。
楚定江給凌子嶽的感覺,就兩個字--神秘。他身裹黑袍,聽聲音好像年歲不大,最多不過是壯年,可是與他談話卻覺得像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輩。
回到帳中,凌子嶽看見安久依舊抱弓站在門內側,低聲問道“那位暗影傷勢如何?”
楚定江說沒事,可是現在還沒有出來,以安久思考問題的方式,不會考慮到楚定江是說假話安慰她,只會想“他需要時間恢復。”
“那就好。”凌子嶽暫時沒有說出求助之事,轉身吩咐下屬去準備大餐。
這次遼國緊急撤退,全是依仗楚定江和安久那一箭震懾,凌子嶽雖然鬆了口氣,但是全無打勝仗的歡喜。
他暫時另挪了個帳子,仔細想着那個神秘暗影說的那些話。
也許,是他所在意的太多了,才造成今日聖上對他的防備,可是就算時光再重來一次,他也不能夠保證做到讓聖上不起戒備之心。有一點那暗影說的對,既然他是抱着爲國爲民的心,就不應該太顧忌個人名聲,有時候無需太在意朝廷的想法、聖上的想法,他在朝廷的壓迫之下,這般委曲求全,受着窩囊氣,也沒見朝廷對他多重視、多信任幾分!只要能夠守住邊關,改跋扈的時候就要跋扈,該施詭計的時候就不能愚忠。他凌子嶽還能守着大宋幾年?
罷了,身後自有人評功過!但求自心無愧於天地吧!
凌子嶽輾轉到半夜,爬起來披着衣服寫了一封奏摺,大致意思是:邊關糧草不足,每頓飯都要數着米粒吃,將士們餓着肚子實在撐不下去了,倘若再不給糧草,乾脆大家一塊解甲歸田!誰愛來戍邊誰來,老子不幹了!
寫罷,長久憋着一口悶氣突然散去,他反反覆覆看了許多遍之後,一咬牙,招來信使,令其八百里加急送往汴京。
實際上凌子嶽也不誇張,現在頓頓都要計較着吃,生怕不夠撐到朝廷糧草送達。朝廷那邊慢,可他總不能等到真的每頓數着米粒吃再想着去催促吧!
奏摺送走之後,凌子嶽想到慘死的親信將領,想到戍邊這些年大大小小的戰爭,便再也睡不着了,披着衣服出去透透氣。
他在帳外站了一會,要回去的時候,看見那邊大帳門口有個身影像雕像一般抱弓而立,頓了一下,走了過去。
“姑娘休息一下吧,我令人來替你。”凌子嶽心想,難道暗衛就沒有旁人了嗎,怎麼只她一人守着?
安久緊緊抿着脣,搖了搖頭。她打算再守一個時辰,若是楚定江還沒有動靜,她便去叫莫思歸過來看看。
“有什麼事情只管找我。”凌子嶽身邊的將領戰死者不知有多少,就算在硬心腸的漢子,也難免觸動。能爲同袍弟兄盡一份力,於他來說也是奢望。
“姑娘驚天一箭,力挽乾坤,凌某欽佩之至。”凌子嶽現在想起那一箭,依舊記得當時被震的氣血翻騰,感覺五臟六腑都要碎裂一般“凌某再次謝過姑娘和各位暗影。”
不管是爆弩還是安久射出的箭矢,都遠遠超乎了凌子嶽的想象,他自問也是見多識廣之人,兩國的武者卻一再刷新他的看法。好似天降神兵,凌子嶽分明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與微弱。
這,也是他有勇氣與脅迫朝廷的原因之一。本就不是很強了,若是再畏首畏尾,微薄之力,如何抗衡強敵,保衛大宋?
安久猜不到凌子嶽心裡的想法,卻能明顯感覺到他的情緒。
沉默了一會兒,就在凌子嶽嘆息一聲,準備折返時,安久道“我平生很少看得上眼什麼人,但將軍讓我欽佩。”
凌子嶽駐足,回身“凌某當不起姑娘欽佩二字。”
安久與他對視,察覺到這個將軍在氣勢上比初見時弱了幾分,心中不喜,冷漠道“論武功,將軍只有八九階,控鶴軍中一抓一大把,但我們都是見不得光的鬼,將軍是烈日,如果你不能照耀大宋,還是早早消失,不要給人虛假的希望。”
這話說的很不客氣,凌子嶽能夠領悟背後的意思,卻不贊同她的看法“有希望有盼頭,纔有未來。凌某定會全力以赴爲大宋百姓爭得一線曙光,哪怕是虛假。”
總有人會被這一線曙光吸引,而不懈奮進,這樣的人越聚越多,也未必不能把希望變成現實。
“就像在荒漠之中,快要被餓死的時候,有人告訴你前方十里處便有食物,你就會拼盡最後力去爭取。”與安久說着話,凌子嶽拋去那一瞬間的自卑,心覺得自己方纔忽然生出的想法很無聊,他笑道“也許十里之後還有十里,只要還心裡惦記着前方有食物,我們就能走的更遠,也許在這段路途上,真能找到生機。”
安久陷入沉思。凌子嶽的說法很淺顯易懂,她認同,她只是在想,爲什麼自己想不到。
“今年遼軍連破大宋邊關二城,擄走七萬多宋人,其中一大半都是婦孺。還有糧食、金銀……”凌子嶽嘆息,還想再說點什麼,但終究是沒有出口。
遼國分南北院,其中南院主要管的就是漢人。遼國氣候不好,本國出產的食物養不起太多人,每年都會有人很多人死在漫長的冬季,這邊關的一兩個城池根本不值當他們分散人力與宋軍糾纏,遼國一直都是盯着黃河以南那些富庶之地。
凌子嶽聽見腳步聲,轉頭看見一襲長袍的莫思歸,酒足飯飽的施施然而來,左右跟着兩隻肥肥的半大老虎,其中一隻激動的甩着渾身的肥膘撲向安久。
老虎咬着她的褲腳翻滾,她彎身,一手將它抄起來。
老虎躺在她臂彎裡,立即停止鬧騰,舒適的眯起眼睛,甚至張開大嘴打了個呵欠。
“凌將軍。”莫思歸施禮。
凌子嶽回禮之後,道“我還有事,兩位若是有需要,可差人告訴我。”
“一定一定。”莫思歸半點沒客氣。
凌子嶽走後,莫思歸一臉〖興〗奮的衝到安久身邊,伸頭往帳子裡面望了望“我聽說楚定江受傷了?怎樣?什麼時候死?”
安久慢慢轉頭,黑眸無波的看着他“死在你前頭一刻。”
“忒毒了!”不過莫思歸很滿意“老子能多活一刻,也是老子的人品好。”
安久冷冷嗤笑道“禍害遺千年,好人不長命。拼人品,還是要找更長命的去拼,你這樣甩自己大耳刮子還當貼金,我不會欣賞你,只會覺得你腦殘。”
說完,安久想到說不定等會還要莫思歸出手救楚定江,於是頓了頓,很誠懇的給他出了個主意“你要想改變現狀,還是得讓楚定江比你活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