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抗戰根據地舊址,剛走出有十公里,摩托車就熄火了。楚天齊從摩托上下來,把車停到路邊,弄了半天,也沒打着火。擡頭看了看,離前邊不遠處就是一個村莊,想來應該有摩托車修理點。
推着摩托車走了足有半個小時,終於到了村口,一打聽還得進到村子,纔有一家修理攤。於是,楚天齊按照村民的指示,終於找到了這家修理攤。修理攤師傅檢查了一下摩托,很快找到了原因,原來是燃油過濾器堵了,點火器也有些鬆動。師傅很快就把故障處理完了,整個過程僅用了十來分鐘。但就是這樣,從摩托車出故障,到修理好,也耽擱了一個來小時。
付完修理費後,楚天齊重新跨上摩托,騎行而去。
剛到村口,手機響了。楚天齊把摩托停到路邊,拿出手機一看,是一個固定電話號碼,趕忙接通了:“你好。”
“我,歐陽玉娜。”手機裡傳出歐陽玉娜的聲音,“到哪了?還沒到嗎?”
楚天齊看了看路上的公路樁,說道:“我呀……離縣城還有二十來公里。”
“不能吧?我們後走的,都到一會兒了,你是怎麼走的,總共不是才三十來公里嗎?”歐陽玉娜咯咯的笑着,顯然不相信,“不會是走錯路了吧,還是你在逗我呢?”
“哪有啊?是摩托車出故障了,剛修理好。”楚天齊說道,“不過還好,一共檢查出兩處故障,否則,我自己即使弄明白一處,說不準另一處故障又得讓車半路熄火。”
“哦,出故障了?”歐陽玉娜突然發問,“不能吧?要是那樣的話,我們應該能看到纔對呀?”
楚天齊笑了一下:“你還挺聰明嗎?不過,你判斷失誤了。修理攤是在村裡,肯定是我去村裡的時候,你們過去了。”
“哦,真是不巧,那你多長時間能回來?”歐陽玉娜關心道。
“有半個小時也到了。”楚天齊輕鬆的說。
“好吧。那不得六點嗎?縣裡的招待也該開始了,你快點,我在玉赤飯店三一八房間等你。”緊接着,歐陽玉娜又說出了一句有些矛盾的話,“路上慢點,注意安全。”
不等楚天齊回話,對方已摞下了電話。
楚天齊揣好手機,重新上路了。太陽已經偏西,熱度也降了一些,空氣中還流動着一絲微風,吹在臉上暖暖的,舒服極了。
還未充分感受完這份舒服,楚天齊只覺得身下“咯噔”了兩下,摩托車方向也有些不好掌握起來。壞了,肯定是輪胎出故障了。想到這裡,楚天齊趕忙把車停到路邊,下了摩托。
俯下身子一看,沒錯,後輪胎上釘着一個大鐵釘,輪胎已經軟了。這個故障,自己現在可處理不了,還得找修理攤。剛纔又走出了有二、三公里,前邊有個村子已經不遠了,想來應該有修理攤吧。這樣想着,他推着摩托車,向前方走去。
很快到了村口,一打聽,楚天齊才知道,這裡沒有修理攤,還得走四里地纔有。村民說的四里地就是兩公里,就是步行的話,按說並不遠。可自己現在推着一個摩托,還是後輪胎幾乎已經沒氣的摩托,不過那也得走,沒有其它好辦法。
推着摩托又走了一會兒,手機響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拿出手機一看,果然不假,正是剛纔那個固定號碼。楚天齊苦笑了一下,按下了接聽鍵:“玉娜,摩托又壞了。”
“不能吧?”歐陽玉娜先是驚訝,接着笑道,“你肯定是逗我呢,趕快到房間來吧,招待晚宴再有十來分鐘就該開始了。”
“我那有心情逗你呢,摩托車真出故障了,後輪胎紮了個大釘子。”楚天齊吸了口氣,說道,“現在還沒找到修理攤呢,估計還得推着走上半個多小時吧。”
“哦,那怎麼辦呢?要不我開車去接你,把摩托車也拉上。”歐陽玉娜的語氣很急。
“你以爲你那車是清障車啊,還拉摩托?怕是能裝下兩個輪胎就不錯了。”楚天齊調侃着,“行了,一會兒你就安心赴宴去吧。”
歐陽玉娜聲音很低:“好吧,要不你回來後,直接到宴會廳找我,我給你留下座位。”
“我去合適嗎?別逗了,那不是出我的洋相嗎?”楚天齊安慰道,“行了,到了我就先給你打個電話,報一下平安,然後我等着你。”
歐陽玉娜“嗯”了一聲,馬上又說道:“別打我手機,我到時候給你打電話,或者你就打這個固定號碼。”
“爲什麼?”剛一問完,楚天齊就明白了原因,隨即又說道,“好的,不說了,我還得趕緊繼續前進呢,就當是鍛鍊身體吧。”說完,掛斷了電話。
收起手機,長噓了一口氣,楚天齊推着摩托車前行了。此時,因爲剛纔歐陽玉娜的一句“別打我手機”,他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對方簡單的一句話,卻透着一個明顯的信號,家庭對她與自己的交往還在嚴格控制着,怪不得他一直沒和自己聯繫呢。
楚天齊心裡不舒服,並不是因爲對方沒有和自己聯繫,更不是因爲剛纔對方說的那句“別打我手機”。而是她知道對方正因此承受着巨大的壓力,自己卻無能爲力,並且自己也不能有所表示。自己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已經裝下了一個人,再也不能給別人留下些許位置了。他只能企盼歐陽玉娜能放下對自己的情義,做一個普通朋友吧。同時,他也決定,一會兒兩人見面的時候,自己也盡力勸一下她,不要再執着了。
終於到了村子,終於找到修理攤了,可是不巧的是,修理師傅出去吃飯了,師傅妻子說他估計還得半個小時回來。於是,楚天齊也到村裡唯一的飯館,快速吃了一頓飯,又返回了修理攤。
修理攤師傅比楚天齊吃飯還慢,在楚天齊又等了半個多小時後,師傅才慢悠悠的回來了。不過修車很利索,卸輪胎、補胎、安輪胎等程序下來,僅用了二十來分鐘,就全部搞定。
付完修理費,再次出發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爲了安全起見,楚天齊騎行的速度也很慢,在天完全黑了的時候,終於回到了縣委大院。
……
楚天齊沒有打電話,而是直接到了玉赤飯店,敲響了三一八房間的房門。
屋子裡面傳出輕輕的走動聲,聲音停了一小會兒,屋門忽然開了,歐陽玉娜站在面前。她輕啓朱脣,說道:“剛回到房間,正準備給你打電話。進來吧。”
楚天齊笑了一下,去了進去。歐陽玉娜輕輕“呯”的一聲,關上了屋門。
“天齊,好久不見了,你想我了嗎?”歐陽玉娜紅着臉,問道。
沒想到對方問的這麼直接,楚天齊遲疑了一下,說道:“是啊,好久不見了。”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是歐陽玉娜的手機。她拿出手機,看了看屏幕,又看了一下楚天齊,按下了接聽鍵:“哥。”
手機裡傳出歐陽玉傑的聲音:“娜娜,你到玉赤了?”
“嗯,下午纔到,到了就拍照、錄像,剛吃完晚飯,正準備加班趕稿子呢。”說到這裡,歐陽玉娜看了一下楚天齊,又說道,“哥,一會寫完稿子肯定很晚上,明天上午我再去看你。”
歐陽玉傑沒有接妹妹的話,而是說出了自己打電話的目的:“一會兒,你單位的同事就會找你,你們連夜趕回省裡。就不用看我了,路上小心。”
“爲什麼?就因爲……”歐陽玉娜帶着哭腔道,說到這裡,她看向楚天齊,眼中噙滿淚花。
“娜娜,哥也不想……我也是不得已才……哥也是爲你好,爲他好。”說到這裡,歐陽玉傑掛了電話。
“爲什麼?爲什麼?”歐陽玉娜手裡抓着手機,喃喃着,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剛纔兄妹二人的通話,楚天齊雖未完全聽全,但意思他聽明白了,歐陽玉娜家裡在隨時監督着她和自己的接觸。
看到歐陽玉娜流淚的樣子,楚天齊心裡一痛,既爲對方的傷心而痛,更爲自己不能給對方安慰而痛。那怕只是借肩膀一用,或是替對方擦去眼淚,這些看起來微不足道的事也不能做。他知道如果給對方一點溫暖的暗示,他怕對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也怕自己有個萬一。感情的閘門一旦微啓一點縫隙,可能就會衝出滔天的巨浪,就會吞噬掉閘門旁的男女。
儘管心裡隱隱做痛,儘管應該給對方以幫助,但楚天齊清醒的意識到,現在什麼都不做,纔是最好的幫助。
“連一張紙巾都不能遞給我嗎?”正淚流滿面的歐陽玉娜,把目光投到了楚天齊的臉上。
那張梨花帶雨的臉蛋是那樣的悽美,哀怨的眼神是那樣的無助。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心軟一些,要不要給對方一丁點安慰?那樣自己可能會承受一點自責,對寧俊琦的自責。自己承受自責倒沒什麼,反正自己絕對只是把歐陽玉娜當普通朋友,主要是歐陽玉娜未必會這麼想。她一旦把這誤會成一種希望,那麼她就會因此更痛苦,會承受對自己的依戀,和家庭給她重壓下的雙重痛苦。所以理智告訴他,不能心軟,那怕一丁點都不行,必須要心硬。所以,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衝她笑了笑。
對方的意思太明白了,歐陽玉娜怎能不懂,她咬着嘴脣道:“你好……”
正這時,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歐陽玉娜的話沒有說完,但楚天齊知道她要說什麼。
緊接着,外面傳來了說話聲:“歐陽,你在嗎?單位打來電話,有任務,馬上得走。”
聽到是同事的聲音,歐陽玉娜楞了一下,說道:“等等,我馬上就好。”說完,衝進衛生間,關上了木門。
外面答了一聲“好的”,接着就是走開的腳步聲。
楚天齊看了看衛生間門,又看了看屋門,毅然走上前,拉開了屋門。他停下腳步,看了一眼衛生間門,心中默唸道:“玉娜,不是我狠心,是咱倆有緣無分。”然後,他輕輕關上屋門,走了出去。
楚天齊急匆匆走向樓梯,身後依晰傳來“哇……”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