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在外奔波一週多,應該稍事休息調整一下才對。
可是第二天從早上八點開始,就是各種會議、活動,既有市委組織的,也有市政府主導的,哪個會議都不能缺,哪個活動也必須到場。
當楚天齊回到屋子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剛剛進屋,李子藤跟進了屋子。
看到對方進屋,楚天齊笑着說:“你這是在那鑽着呢,剛纔開門沒見到你,我這才坐下,你就過來了?該不會專門盯着我吧?”
看到市長開玩笑,李子藤“嘿嘿”一笑:“市長,我哪敢盯着您呀?剛纔我回來的時候,正碰上小嶽停完車,說是您剛上樓,我就過來了。”
楚天齊問道:“有事?”
李子藤點點頭:“是水泥罐車的事。昨天回來以後,我就先查了查關於‘展翅高飛’的資料,詳細資料實在太少。今天上午跟着您,一直也沒顧上,下午才又有點時間。後來我是繞了好幾個彎,才從省裡一個同學那裡探聽到消息,正好他到這出差,剛纔我就跟他在一塊。
據我這個同學說,‘展翅高飛’水泥廠總部在涼城市,原來不叫這個名,是叫鵬程萬里。後來有幾年,這個水泥廠就沒了動靜,人們還以爲關門停產了。三年前,就改成了‘展翅高飛’,業務也發展到了定野市。到現在爲止,在全定野市已經有了三家廠子,都叫這個名,只不過根據所在位置不同,後面再加上帶縣名的分公司字樣。
這三家廠子,並不是新建的,而是兼併別人的廠子,而且當初都是效益不錯的廠子。至於爲什麼就能順利兼併,聽我同學那語氣,‘展翅高飛’在上面有人,好像是廳領導,這些原廠不敢拗着。至於什麼廳,他當時說的含糊,我也沒有追問,擔心引起他的懷疑。
全市本來就沒幾家這種專用水泥廠,‘展翅高飛’勢必形成了壟斷,這只是我的推斷,目前還沒有理論支持依據。下來我再具體瞭解一下全市同類企業,瞭解一下市場佔有量,也瞭解一下這家水泥廠的售價。至於背景,我也試着再瞭解一下,也許有一定難度。”
略一沉吟,楚天齊說:“這樣,能打聽到多少算多少,不要勉強,尤其不要引起一些人的警覺,我也找別人打聽打聽。”
“好的。那市長您休息。”李子藤告辭,退出了屋子。
屋子裡只剩下了楚天齊。
一邊輕輕釦擊着桌子,楚天齊一邊自語着:“進入定野剛剛三年,就兼併了三家當地的廠子,而且還是經營多年並贏利的廠子,確實需要實力。尤其還是外來戶,那麼綜合實力就不是一般的強了,肯定有背景。不知道這個廠子到底有什麼說法,如果對全市公路工作沒有不利影響倒還罷了,要是有影響的話,還真就是個事。”
自語完畢,楚天齊拿起手機,打了出去。
很快,手機裡傳出聲音:“呵呵,市長,你找我?”
“不找你找誰?”說到這裡,楚天齊又“誒”了一聲,“老曲,聽你剛纔說話聲音,笑嘻嘻的,是有什麼好事吧?”
對方“嘿嘿”一笑:“市長,真好耳力。沒什麼事。”
楚天齊“哼”道:“這叫什麼話?驢頭不對馬嘴的。說說吧,到底什麼事?”
“我要是說了,你可別罵我。”對方做着聲明。
“你這麼一說,我更得聽了,莫非還牽扯上我了?快說,少費話。”楚天齊催促着。
“這個,這個。”手機裡支吾了兩聲,才又繼續着,“剛纔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剛從單位出來,在下樓的時候,無意中聽兩個女人扯閒話,扯的是管麗穎。那兩個女人說是管麗穎犯了花癡,成天就想着楚市長,都快魔怔了。”
“等等,等等。”楚天齊趕忙打斷,“你們那裡人怎麼回事,扯閒話還扯我頭上了?純屬胡扯。”
“呵呵,呵呵。”對方笑着說,“她們的說法不準確,不過也絕對有根據。自從你到成康檢查,對交通工作給予正面評價後,管麗穎就跟上緊了發條的鐘表一樣,每天上班早來晚走,中午也經常加班,幹勁十足。而且還又專門到交通局調研,到路上看現場,根本不知疲倦。只要檢查現場,言必說‘落實楚市長講話精神’、‘執行楚市長重要指示’、‘必須給楚市長圓滿交待’等等。人們都說,你就是管麗穎心中的聖經,是她黑夜中的指路明燈,是……”
楚天齊聽明白了,管麗穎顯然是爲了討好自己,不過切入點很好——幹好工作。對於管麗穎的這種作法,應該肯定,不宜打擊積極性。只是她在具體方式上過了一些,再加上對自己的態度前後反差過大,難免讓人詬病。於是他趕緊打斷:“行行行,別說了。怎麼現在成康風氣成了這樣,大男人都成天嚼舌根了?跟你說個事。”
手機裡又笑了一聲,恢復了鄭重語氣:“市長,你說。”
“前幾天到各縣轉的時候,我就發現一個現象,好多縣都能看到‘展翅高飛’水泥廠的罐車。當時我就奇怪,怎麼哪都是?現在初步瞭解,這個廠子進入定野公路工程市場僅三年,但在好多地方都有分廠,好像還是兼併的。我就想了解一下,這個‘展翅高飛’的聲譽怎麼樣,經營行爲是否公平?”說到這裡,楚天齊又補充着,“畢竟這個廠子在縣裡分佈很廣,如果要是經營正規、價格合理,倒也對全市交通事業發展有一定促進。”
“明白。”對方回覆很乾脆,“看看它有沒有強買強賣,有沒有價格壟斷,對不對?”
“沒錯,就是這麼個意思。”說到這裡,楚天齊再次補充,“對了,暫時不要讓更多人知道,尤其和交通工作有關的人。”
“呵呵呵。”對方又笑了,“行,我先不向管副市長傳達指示。”
“什麼亂七八糟的?”楚天齊直接摁下掛斷鍵,“嗤笑”着搖了搖頭。
略一沉吟,楚天齊又打出一個電話。
很快,手機裡傳出聲音:“老師,您好!”
“高強,有這麼個事。有一家叫‘展翅高飛’的水泥廠,據聽說在省裡有背景,你幫着……”楚天齊向自己的學生講說了目的。
……
就在楚天齊講說“展翅高飛”的時候,有人也在談論這個水泥廠。這個男人當然更談的着,因爲廠子就是他的,只是情緒不太好。
男人歲數也不太大,不到四十歲的樣子,但眼珠通紅,斜靠在沙發上,連打酒嗝。
在男人面前,站着一個苗條的女人,女人臉頰微粉,鼻尖帶汗,不知是喝酒的緣故,還是緊張的原因。
喉嚨又發出了兩聲濁響,男人吐着酒氣,開了腔:“你看看,你看看,這他娘成什麼樣了?照這樣下去,還發個屁獎金,能喝上西北風就不錯了。”
女人支吾着:“其實,其實在全省同行中,咱們的業績還是很好的,整個……”
男人抓起桌上報表,擲向對方:“好個屁?好也是老子打下的底子。可再好的基礎,也經不處這麼折騰吧?你看看,和去年同期相比,差了多少,二十個點呀,比一季度也沒多多少。一季度纔有幾處施工?要是就這麼弄,你他娘還穿金戴玉,到時候就等着光屁*股吧。”
雖然紙張未扔到身上,但那話罵的也太難聽了。不過女人顯然已經習慣,並沒有氣憤或羞惱的神情,而是依舊如常解釋着:“主要是定野市銷售差的多,人們都加了謹慎,生怕那個人干涉,您也讓我們小心來着。”
“我是他孃的說過,要防着點那傢伙,可也不能因爲他到了那,‘展翅高飛’就不飛了,就直接折翼斷羽吧。”男人咬牙罵着,“是不你手下那些小騷*怕了?要是那樣的話都開掉,一分錢不發。”
女人連連擺手:“不,不,其實她們都非常盡力,跟我們比起來,也沒什麼顧慮,就是做業績。只是據她們反應,主要是那些施工企業犯賤,說是他如何如何厲害,如何如何難纏,尤其六月份那事……”
男人厲聲打斷:“藉口,都他孃的藉口,分明是想趁機搞事,想繞開老子,那怎麼行?那……
“叮呤呤”,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拿過手機,看了看,男人眉頭一皺:“老傢伙。”然後衝着女人擺了擺手。
女人會意,長噓一口氣,轉身離去。
清了清嗓子,男人按下接聽鍵:“叔,有什麼指示?”
“大老闆說笑了,我一個掙死工資的,哪敢指示大老闆?”手機裡是一個老年男子聲音,“我就是想跟你說一下,上次定野交通局那筆錢也是沒辦法,形勢所迫,請你理解。”
男子一抽鼻子,撇了撇嘴,做了個罵人的嘴形,但說話卻很客氣:“叔,您那是職責所在,我能理解,能理解。”
“那就好,那就好。”手機裡停了一下,再次傳出聲音,“我家老二手裡現在有幾個閒錢,老是說想投資工程建設,可他能力跟你沒法比,我就考慮讓他在水泥廠裡入個股。正好你不是也缺錢嗎?這也是兩全齊美的事。”
男人嘴角掛上一抹冷笑,但卻說的很是可憐:“叔,我倒是想和二弟合作一把,可是現在業務不景氣呀,別說擴大規模了,現有規模也難保嘍!還是請二弟另找梧桐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