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朱默默醒來的時候,頭昏腦漲,打着哈欠, 她昨晚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只要一躺下, 腦海裡都是朱媽媽披頭散髮在客廳晃盪的模樣。凌晨四五點鐘才迷迷糊糊睡下, 然後早上六點鐘又準時醒過來, 看來每天按時睡,生物鐘固定了也不是很好。
“起來了,快刷牙洗臉, 過來吃飯。”朱媽媽穿着圍裙,拿着鍋鏟, 笑容滿面地說道, 整個人看起來輕鬆又閒適, 笑容溫馨而溫暖。
“媽。”
朱默默站在房門口,愣愣地看着朱媽媽, 此刻的她和往常記憶裡的那個人一模一樣。溫馨恬淡,笑容清淺。
朱媽媽幾乎以爲昨晚那個不斷徘徊,一個人碎碎自語的朱媽媽是她臆想出來的人。
看着朱默默傻楞的樣子,她走過來,拉着朱默默的肩膀, 往浴室推了推, 輕笑:“趕緊刷牙去, 刷好來吃早飯。”
朱默默心不在焉地刷完牙, 換了一身衣裳, 做到餐桌上,準備吃早飯。朱媽媽熬的是玉米粥, 金黃的玉米一粒粒的散落在潔白的大米里,清新而誘人,搭配的還有她做的小混沌,皮薄肉嫩。
但朱默默卻無心享受這樣的美食,她嘗試地詢問朱媽媽昨晚上的情況,還每等她開口,朱媽媽已經放下了碗筷,然後起身拿起包,對着還有一搭沒一搭吃飯的朱默默說道:“默默,你吃完了,把碗筷放桌上,等我中午下班回來收拾。”
“媽,你幹嘛去啊。”朱默默看朱媽媽拿着包一幅準備出門的樣子,趕緊問道。
“上班啊。”朱媽媽理所當然回到,他們早上8點鐘上班,現在出門差不多合適。
“媽,媽,昨天不是和你說了,你那個班已經辭了嗎?”朱媽媽昏迷不醒,他們工作的地方已經招了新人,也就是朱媽媽已經沒有工作了。
“噢,看我,腦子都糊塗了。”朱媽媽拿包的動作緩慢下來,對啊,她已經被辭退了,沒有工作了。
然後又重新拿起包,準備出門。
“媽,你幹嘛呢?”朱默默着急了,趕緊拉住朱媽媽,她聽不放心媽媽就這樣出門的。
“我找工作啊。”
“不找工作,以後怎麼辦?”說着換了鞋,還是準備出門。
直到朱默默好說歹說,才決定留在家裡休息兩天。
滾燙的玉米粥和小混沌已經涼了,朱默默三兩口吃完。拿起髒碗,準備洗的時候,卻被朱媽媽攔住了,她奪過朱默默手中的碗筷,然後強硬地將她趕出廚房。
洗碗,洗衣服,拖地……
她就像一個停不下來的陀螺,不停地運轉着,做完這個做那個。而且堅決不讓朱默默參與進來。朱默默彷彿回到了從前,那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直到朱默默強硬地拉下朱媽媽手中的拖把,給她倒了一杯水,她才停下來,坐在沙發上小口喝着水,然後沒過一分鐘,看到陽臺上曬着的衣裳,又起身將所有乾淨曬乾的衣裳收回來,按照男女生分好摺好,放進櫃子裡。
收完衣裳,又把朱默默冬天穿的棉衣翻出來曬,說是除菌除味,冬天好穿。
朱默默看她實在閒不下來,終於放棄了讓她停下的念頭。朱媽媽走來走去,她也跟來跟去,然後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媽,你昨晚上睡得好嗎?”
“好啊,回家了就安心了。”曬完棉衣,她又搬出冬天的厚被子,“被子也曬一曬,過段時間就冷了,正好今天太陽好,曬曬蓋着舒服。”
“那你記不記得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朱默默一邊幫着朱媽媽搬被子,一邊繼續問道。
“沒什麼啊,不都和平時一樣睡覺嗎?”朱媽媽疑惑地看了一眼朱默默,“難得我昨晚上做什麼事了?”
“沒有沒有。”朱默默趕緊搖頭,也許是自己看錯了。朱媽媽的性格一直都是和善的,可能是昨天被她氣到了,所以纔會態度生硬讓宋知墨離開。
“真沒有什麼事情。”朱媽媽追問,她的女兒她瞭解,從來都是大大咧咧的,今天一個上午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怎麼想都覺得不正常。
“沒有啊。”但看朱媽媽還是懷疑的模樣,朱默默眼神一轉,說道:“媽,就是我晚上睡覺好像磨牙,你昨天聽到了嗎?”
“沒有,沒聽到。”聽到朱默默的話,朱媽媽釋然了,年輕女孩子都臉皮薄,睡覺磨牙不亞於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況且,我的女兒這麼好。磨牙又怎麼了?”朱媽媽摸着朱默默的腦門,笑得和煦。
看朱媽媽心情好,朱默默嘗試說道:“媽,今天讓宋知墨來一下,可……”可以嗎三個字,還沒有說完,就看到朱媽媽的面色由晴轉陰。
原本她以爲媽媽昨天的異樣,是因爲看到女兒突然把男孩子帶回家,沒有心裡準備纔會生氣,然後讓宋知墨走。
但看今天她一提及宋知墨的名字,朱媽媽的臉色就不好看,突然覺得或許還有其他原因。
最終,朱默默還是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而是談起了自己的種田大計,並且還帶着朱媽媽上樓去看她的那些蔬菜。
菜地裡8株菠菜,蔥綠濃豔,朱默默看的心裡歡喜。
果然,不提及宋知墨,對於種菜,朱媽媽還是很歡喜的。
剛剛一起講泡下的種子種好,就接到了一個好消息。
是小姑娘丫丫的父親打來的電話,昨日離開醫院前,朱默默特意囑咐過丫丫父親,如果丫丫的檢查報告出來了,一定要聯繫她。
電話裡,丫丫父親興高采烈地說起丫丫身體情況的好轉,醫生說丫丫的身體各項檢查指標都有明顯地提升,尤其是免疫力,這對於她對抗病魔非常有用。
雖然大家都很疑惑,爲什麼突然之間會有改變,但這不影響大家歡喜的心情。
朱默默聽到這個消息,心裡也非常高興,看來,含有靈氣的蔬菜確實有很大作用。
想到這個好消息,朱默默忍不住就給宋知墨打了電話。
“喂,宋知墨,我和你說……”
後頭,朱媽媽看着朱默默高興的模樣,只覺得心都要被掰成兩半了。一方面她知道不該遷怒宋家人,畢竟朱爸爸的離去不怪宋家人,而且宋家人曾經也承諾過要照顧他們母女。
但另一方面,她痛苦的難以排解的心又忍不住怨恨宋家,如果不是爲了救宋巖,默默不會失去父親,她不會失去此生摯愛。
想着想着,她彷彿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年,朱爸爸去外地出差,結識了宋巖,兩人還成爲了朋友。那段時間,朱爸爸聯繫她的時候,嘴裡最常提起的就是宋巖這個名字,還商量着要接她們母女一起去聚聚。
當時多麼開心,過後就有多麼的痛苦。
當接到朱爸爸去世的消息時,她簡直覺得天都要塌了,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的那一抹光亮,世界一片黑暗。
所以即便宋家人承諾照顧她們,她也沒辦法接受。因爲只要看到宋巖的臉,看到宋家人,她就會覺得痛苦地像是要死掉。
“所以,你是說,朱媽媽的精神早就有問題?”聽到這樣的往事,宋知墨難以接受。
“是啊。”宋父無奈長嘆,“當年默默爸爸離開的時候,我們是打算將她們母女接到我們家來照顧,可誰知道後來會那樣呢?”
“默默爸爸一走,她媽媽的精神就塌了,剛開始大家都沒有發現她的異樣。直到將默默爸爸下葬後,才發現她媽媽已經徹底崩潰了。最開始是失眠,經過心理輔導後,失眠的問題解決了,但卻有了夢遊症。經常晚上無意識地晃出去找默默爸爸。
白天的時候看着一切正常,一到晚上就失控。後來我們才發現,導致她失控的原因就是我,因爲如果沒有救我,默默爸爸也不會離開。
我們一直努力治療,她也一直努力調整,可生病又怎麼是人能夠控制的呢?事情越來越嚴重,從開始的看到我的臉會失控,到後來看到我們宋家人都會失控。”
“那你怎麼就能讓默默和這樣一個,一個人離開呢?”宋知墨很憤怒,他想說這樣一個瘋子,但想到父親,想到朱默默,最終還是沒有說出這個詞。
宋知墨內心深處,不像宋父對於朱媽媽沒有那麼深刻的愧疚和情感,他只是難以想象,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怎麼能和一個得了精神疾病的人生活在一起十多年。
“知墨,可我又能怎麼辦呢?”宋父的臉上露出痛苦,好兄弟爲救他而死,是他內心最大的一塊傷疤,這塊傷疤並沒有隨着時間過去而消失,心中的空洞反而越來越大。
“我們想過要把默默媽媽送到療養院,但醫生說,她的內心有着頑強的毅力,她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如果送到療養院,就相當於已經判定她就是一個精神病,很可能她就徹底放棄自己了。”
“當時,我們把她們母女送回朱家,回到朱家的默默媽媽精神逐漸平靜,她找了工作,努力撫養孩子。
我們一直在暗地裡關注她們,或許是這種熟悉的環境給了她安全感,她晚上也不再夢遊了,慢慢地一切都步入正軌。
只是我們再也不敢出現在她的面前,怕刺激了她。”
“那你爲什麼又要讓我來呢?”既然怕刺激了她,爲什麼又讓他來呢?
“因爲這是個承諾,當年,我承諾了默默父親,要娶他的女兒做媳婦,照顧他的妻兒。原本這些年一切都平靜了,我原本以爲她已經放下了,卻沒想到。”
“這都是命,當年欠了別人的,現在要還了。”
“父親,你想都別想,我不欠任何人的,這是我的愛情,我不會退縮。”宋知墨很生氣的掛了電話。他知道父親的意思,他害怕朱媽媽再次發病,所有想要他放棄這段愛情,離開朱家,不再出現在朱媽媽的面前。
“如果默默自己放棄了呢?”宋父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