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轉眼就到了1944年的春天,自從日軍在第三次長沙會戰遭到失敗後,再也沒有進攻長沙。
長沙城內,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
士兵們在酒館裡喝酒、划拳,吆五喝六地喧譁着……
軍官們挽着小姐、太太走進舞廳……
妓女們站在妓院門口招呼着客人……
街道上,爲巷戰修築的工事堡壘已殘破不堪,站崗的士兵叼着菸捲,有說有笑地聊着……
牆上貼的標語“慶祝第三次湘北大捷”、“湖南是日寇的墓場”,也已殘缺不全。
劉參謀走在街道上,憂心忡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營房內,老曹、周廣仁、栓子、黃信田站在桌前,向一個空碗裡擲着骰子,每人的面前都放着一些紙鈔和銀元。
老曹喊着:“五、五、五……”
周廣仁也喊着:“六、六、六……”
其他戰士也站在旁邊起着哄,這時,門開了,劉參謀和秦智勇走了進來。
秦智勇喊着口令:“立正!”
秦智勇的喊聲淹沒在吆五喝六的喧鬧聲中,他尷尬地看了一眼劉參謀,劉參謀不動聲色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秦智勇只好走過去,有戰士看見秦智勇,忙起身躲開,秦智勇徑直走到桌前,一言不發,不怒自威地站在那裡。
老曹、周廣仁、栓子、黃信田看到秦智勇,忙站起身來。
秦智勇轉身面向劉參謀,大喊一聲:“立正!”
大家這時纔看見站在門口的劉參謀,全體面向劉參謀立正。
劉參謀微微一笑:“怎麼?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了?大家都坐吧。”
戰士們都鬆了一口氣,大家紛紛坐下,劉參謀也坐下:“就不怕鬼子再打來?”
老曹大大咧咧地說:“鬼子哪還敢來呀!”
栓子:“從鬼子上次打長沙,損兵折將,都過去兩年多了,不敢輕易再來了吧!”
周廣仁也笑着:“小鬼子早被咱薛長官的‘天爐戰法’給嚇怕了,哪敢再來呀!”
老曹大手一揮:“再來?再來都把他們做成燜爐烤鴨!”
戰士們都鬨笑起來,可劉參謀的表情卻異常地嚴峻起來。
街道上,劉參謀和秦智勇邊走邊聊着。
劉參謀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整個戰區,上上下下都是一個腔調啊!士兵們說‘鬼子被天爐戰法嚇怕了,不敢來了’,戰區長官說‘日軍於三戰之餘,不敢再問津長沙’,唉!驕兵必敗啊!”
秦智勇:“劉參謀,你是說鬼子還會再打長沙?”
劉參謀:“根據各方面情報,敵人正在集結兵力,大量抓夫,修築公路,一定會有大的動作。”
秦智勇:“那這個情況,上邊知道嗎?”
劉參謀:“都報告上去了,可沒人理會,連重慶軍委會的提醒,也沒引起戰區長官的重視,何況我這個小參謀的話了。”
秦智勇自信滿滿地說:“鬼子來了,還用我們的‘天爐’戰法對付他!誘敵深入,聚而殲之!”
劉參謀很不以爲然:“打仗應該敵變我變,現在一味地迷信‘天爐’戰法,分兵把守,很容易被敵人各個擊破。”
秦智勇:“那咋辦?”
劉參謀:“偵察排的訓練還要加強,近期我想派你們再去偵察一下,爭取搞到日軍進攻長沙的確切情報。”
秦智勇:“是。”
劉參謀:“必要的話,可與游擊隊郭隊長他們取得聯繫。”
秦智勇:“是。”
夜晚,營房內。
秦智勇、栓子、老曹、周廣仁、黃信田都坐在桌前。
秦智勇:“根據各方面情報,日軍很可能近期再次進攻長沙,劉參謀要我們務必搞到敵人進攻長沙的準確情報。”
老曹滿不在乎地說:“讓鬼子來吧,我倒怕他不來呢!”
秦智勇:“我想先和郭隊長他們取得聯繫,最好能得到他們的幫助——”
周廣仁一聽,來了精神:“太好了!啥時候出發?”
老曹向大家擠了擠眼睛。
秦智勇:“明天準備準備,後天早上出發。”
老曹、栓子、黃信田同聲回答:“是!”
秦智勇看周廣仁一副興奮的樣子,就故意說:“二鬼子,這次你就別去了。”
周廣仁彷彿被澆了一盆涼水:“啊?排長,爲啥不讓我去?”
秦智勇一本正經地說:“你留在家裡,負責訓練一下新兵,劉參謀說了,要加強偵察排的訓練。”
周廣仁急了:“哎呀,排長,你可別難爲我了,我這兩下子能訓練誰啊,還是讓我去吧?”
黃信田:“你可以教教他們說鬼子話,要不教他們學學開車。”
老曹忍不住笑了起來:“讓他教開車?那還不都開溝裡去啊!”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周廣仁瞪了老曹一眼,對秦智勇央求着:“排長,還是讓我去吧。”
秦智勇忍着笑,嚴肅地說:“你是不是又想着那個小熙姑娘了?”
周廣仁支吾着:“沒有,排長,你別聽老曹他們瞎說。”
秦智勇故作認真地:“要不我跟郭隊長說說,你參加他們的游擊隊去吧?咋樣?”
周廣仁試探地:“排長,我哪捨得離開咱們排啊,再說你秦排長也不會放我走啊。”
秦智勇一臉嚴肅:“二鬼子,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動這個心思,再當逃兵,可別怪我不客氣。”
周廣仁連忙一個立正:“你就是趕我走我都不走,我要是有那個心思,你崩了我。”
秦智勇笑了笑:“這還差不多。”
周廣仁:“那這次——”
秦智勇:“這次你給我離劉小熙遠點兒,別老纏着人家,影響不好。”
周廣仁立正,大聲地答道:“是!服從命令!”
兩天後,秦智勇一行人在山裡找到了郭隊長的游擊隊。夜晚,大家圍坐在篝火前。
偵察排的戰士和游擊隊員們坐在一起,低聲相互交流着,周廣仁還黏在劉小熙身旁,兩人竊竊私語着。
秦智勇慍怒地瞪着周廣仁,周廣仁難爲情地撓了撓腦袋,衝秦智勇尷尬地訕笑着。
郭隊長對秦智勇說:“從我們得到的情報來看,敵人在平漢路、粵漢路上調動頻繁,抓了很多民夫修築、加寬公路,看來是要再打長沙。”
劉小熙:“這兩天長衡公路上,鬼子巡邏次數也比以前增加了,還有二鬼子。”
老曹和栓子一聽,都“噗嗤”一樂,不約而同地看了周廣仁一眼,周廣仁狠狠瞪了他倆一眼。
秦智勇:“最好能抓一個俘虜。”
郭隊長點點頭:“是啊,可是在公路上想抓鬼子俘虜不容易啊,最好能把他引到樹林裡來。”
秦智勇掃視着栓子、老曹、黃信田:“這個任務看看你們誰能去?”
秦智勇最後把目光停在周廣仁的臉上,老曹、栓子、黃信田也都齊刷刷地看着周廣仁。
周廣仁有些慌了,他避開秦智勇的目光,把頭扭向一邊,卻看見劉小熙瞪着那雙烏黑的大眼睛,探尋地看着自己,忙低下了頭。
劉小熙笑了笑,對郭隊長說:“還是我去吧。”
周廣仁渾身一震。
游擊隊員小王調侃地說:“是啊,小熙姐去,準能把鬼子引過來,多漂亮的花姑娘啊,就是太危險了。”
周廣仁猛地擡起頭,不容置疑地說:“不!我去!”
大家都吃了一驚。
翌日晨,公路上,走來兩個日本兵和一個僞軍。
栓子、黃信田、老曹、劉小熙埋伏在路邊密林裡,周廣仁從樹叢中鑽出來,大家看見他,都樂了,身材瘦弱的周廣仁已經換上了劉小熙紅底兒的花棉襖,頭上圍着一個花頭巾。
栓子打趣地說:“嘿,小熙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怎麼還大呀?”
周廣仁:“去去去。”
劉小熙笑着:“不大呀,正合身。”
周廣仁神情肅穆地對劉小熙說:“小熙,我去了。”
劉小熙把一個竹筐交給他,說:“槍在裡邊。”
周廣仁接過竹筐挎在胳膊上:“嗯。”
劉小熙突然有些擔心:“怕嗎?”
周廣仁一副悲壯的樣子:“不怕!爲了你我啥都敢幹!就是死我也不怕!”
老曹:“別邪乎了,這又不是生離死別,沒人讓你去死。”
栓子一旁安慰着:“你只要把他們引進來,別的你就不用管了。”
周廣仁向栓子告別:“栓子,咱們是患難之交,當初——”
老曹不耐煩了:“你就別當初了,快點吧。”
黃信田拍了拍手中的步槍,對周廣仁說:“你放心吧,有我老黃在,鬼子傷不着你。”
周廣仁感激地:“老黃,我相信你。”
周廣仁瞪了老曹一眼,向公路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頭對劉小熙說:“小熙,我要是被鬼子識破了,你可別出去救我。”
劉小熙點點頭:“嗯。”
周廣仁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過頭對劉小熙:“我一會兒就回來。”
劉小熙點點頭:“嗯。”
老曹崩潰般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周廣仁轉身剛要走,劉小熙又叫住了他:“等一下。”
周廣仁站下,劉小熙跑到他面前,把凱特送給她的匕首遞給周廣仁:“把這個也帶上吧。”
周廣仁感激地點點頭,把匕首別在腰裡,戀戀不捨地看着劉小熙。
早已不耐煩的老曹看了一眼公路越走越近的三個敵兵,終於衝周廣仁發火了:“唱他媽‘十八相送’呢?還有完沒完啊?別娘兒們似的!”
周廣仁賭氣地說:“你再說我不去了!”
老曹口氣馬上軟了下來:“行了,快點兒吧!祖宗,一會兒鬼子過去了。”
周廣仁狠狠瞪了老曹一眼,故意甩着肩膀,大搖大擺地從他身邊走過,還用肩膀故意撞了老曹一下,然後義無反顧向密林外的公路走去。
老曹被撞得後退了兩步,他衝着周廣仁的背影,壓着嗓子喊道:“二鬼子,你這麼走道,能把鬼子引來嗎?”
公路上,兩個日本兵和一個僞軍東張西望、百無聊賴地走着,周廣仁從對面扭扭捏捏地走了過來,兩個日本兵頓時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看着周廣仁,周廣仁故作慌亂地停下腳步,兩個日本兵欣喜地向周廣仁追去,僞軍也跟在後邊。
周廣仁看敵人向他跑了過來,忙轉身扭動着腰肢,向密林裡跑去,一個日本兵邊跑邊喊用中文喊着:“喂,姑娘,心交心交地!心交心交地!”
兩個日本兵和僞軍喊叫着向周廣仁追去。
周廣仁快跑進樹林時,突然摔倒了,竹筐裡的駁殼槍也甩了出去。
埋伏在樹林裡的幾個人都大吃一驚。
老曹:“糟了,老黃!”
黃信田忙舉槍向跑在前邊的日本兵瞄準,跑在前邊的那個日本兵向倒在地上的周廣仁撲去。
周廣仁趴在地上,看到掉落在不遠處的槍,急中生智,忙把竹筐扔過去,擋住了駁殼槍,然後猛地爬起來,不顧一切地向樹林中跑去。
兩個日本兵和那個僞軍在後邊緊追不捨。
周廣仁踉踉蹌蹌地跑進樹林,跑在前邊的日本兵緊跑幾步,把周廣仁撲倒在地,另一個日本兵和僞軍也跟着跑了過來,這時,黃信田從樹後閃出,舉獵刀一刀捅死了後邊的那個日本兵,栓子把駁殼槍對準了那個僞軍,厲聲喝道:“喊就打死你!”
僞軍大驚,忙扔掉槍,舉起雙手,跪在地上,哀求着:“我繳槍我繳槍!”
撲倒周廣仁的日本兵抱着周廣仁的臉就親,老曹拿着匕首站在一邊看着,遲遲不動手。
周廣仁掙扎着,用手推擋着日本兵的伸過來的嘴,大喊着:“老曹你個王八蛋!還等什麼!”
那個日本兵一愣,忙放開周廣仁,還沒等明白過來,老曹的匕首已插進他的後心。
周廣仁推開壓在身上的日本兵的屍體,站起來,使勁地吐着唾沫,不停地用袖子擦着臉,罵着:“媽的,老楊說的沒錯,真是一股着爛魚味兒。”
劉小熙幫他撿回駁殼槍,老曹一邊用那鬼子的軍帽擦着匕首上的血,一邊對周廣仁逗着趣:“二鬼子,抱歉啊,今天動作慢了點兒,讓你受委屈了。”
栓子和黃信田聽了都笑了起來,劉小熙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周廣仁看了一眼正低頭偷笑的劉小熙,臉上有點掛不住,他衝老曹冷冷地說:“說話注意着點兒,曹班長。”
周廣仁說完,接過劉小熙遞來的駁殼槍,插在腰裡,扭頭就走了。
老曹看着周廣仁的背影,有些惱火:“嘿!孃的,還長脾氣了。”
周廣仁聽見老曹的罵聲,腳步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向前走,劉小熙緊跟在他的後邊。
老曹和黃信田把兩個日軍士兵的屍體用樹枝雜草覆蓋上,又取走槍支和彈藥,栓子押着僞軍,一行人向山裡走去。
劉小熙緊跑了幾步,追上週廣仁,低着頭,有些害羞地說:“周大哥,你——你不想參加我們游擊隊嗎?”
周廣仁苦笑了一下:“參加你們?那我們排長非崩了我不可。”
劉小熙不再說話。
周廣仁停下腳步,看着劉小熙:“小熙,等打完了鬼子,我一定來找你們,你——你能等我嗎?”
劉小熙使勁地點着頭:“嗯,能。”
一行人押着僞軍來到營地,郭隊長和秦智勇迎了過來。
秦智勇笑着對老曹說:“收穫還不錯嘛!”
老曹:“排長,我們把二鬼子的兄弟給你抓來了,哈哈哈!”
周廣仁氣的使勁咬了咬牙,沒說什麼,一屁股坐在地上。
郭隊長、劉小熙和幾個游擊隊員押着僞軍向茅屋走去。
栓子偷偷捅了捅老曹,老曹不解地問:“咋啦?”
栓子低聲地說:“老曹,你別當着人家心上人的面,取笑二鬼子。”
老曹滿不在乎地說:“怕啥!開個玩笑嘛!“說着一把拉住秦智勇,“排長,你不知道,二鬼子裝娘兒們還他媽真像,把鬼子的都給懵了,那個鬼子抱着二鬼子的臉就啃哪,哈哈哈……”
周圍的戰士和隊員們也都鬨笑起來,秦智勇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郭隊長和幾個隊員押着僞軍走進茅屋,周廣仁看見劉小熙回頭向這邊看了一眼,顯然聽見了老曹的話。
老曹還在不知趣地白話着:“二鬼子跑起來還一扭一扭地,真像個娘們兒啊,哈哈哈……”
老曹邊說邊學着周廣仁跑步的樣子,大家又都鬨堂大笑起來。
周廣仁再也無法忍受了,他滿臉通紅,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從腰裡拔出駁殼槍,走到還在哈哈大笑的老曹面前,把槍頂在老曹的腦門上,扳下機頭。
老曹一怔:“哎——二鬼子,你——你想幹啥!”
鬨笑聲戛然而止,大家都吃驚地看着周廣仁。
周廣仁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看着老曹:“你再叫一遍‘二鬼子’試試?”
老曹有些膽怯:“二——那個——不是,兄弟,哥跟你開玩笑呢,你咋還當真了呢?”
周廣仁:“我不喜歡這種玩笑。”
栓子忙打着圓場:“二——不是,老曹真是跟你開玩笑呢,快把槍放下,別讓游擊隊的弟兄笑話。”
黃信田也勸着:“老曹就是嘴臭,二——那個,快把槍放下,別走了火。”
周廣仁滿滿放下槍,走到一邊坐下。
一直沒說話的秦智勇有些尷尬,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說:“以後都注意了啊,不許再叫人家‘二鬼子’,多難聽啊,再說人家有大名啊,以後都要叫大名——大名是——周——周——周——”
秦智勇撓了撓腦袋,看了一眼栓子,栓子在一旁悄聲地提醒:“周廣仁”
秦智勇:“對對對!周廣仁!都給我記住了。”
周廣仁見連排長都不記得他的名字,氣得仰面躺在地上。
秦智勇尷尬地笑笑,轉身向茅屋走去。
夜晚,郭隊長和秦智勇等人圍坐在篝火前。
郭隊長:“……根據俘虜的供述,明天早上有一個日軍大佐要從咱們這兒路過,有一卡車鬼子護送。我和秦排長商量了,準備打他一個伏擊。”
秦智勇:“明天拂曉,偵察排的弟兄和游擊隊的弟兄要進入陣地埋伏,決不能暴露目標,栓子,你負責提前埋好地雷。”
栓子:“是。”
秦智勇看着栓子,有些不放心:“有沒有把握?”
栓子:“有!”
周廣仁還穿着劉小熙的那件花棉襖,悶悶不樂地坐在遠離大家的地方。
這時,從亮着油燈的茅屋裡傳來了劉小熙輕輕的哼唱聲:“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裡有森林煤礦,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裡有我的同胞,還有那衰老的爹孃……”
大家都被劉小熙的歌聲吸引住了,紛紛向茅屋望去。
“……哪年哪月,才能夠回到我那可愛的故鄉……爹孃啊,爹孃啊,什麼時候歡聚一堂……”
歌聲讓游擊隊隊員和偵察排的戰士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家鄉和父老,大家都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周廣仁聽着劉小熙的歌聲,眼睛也溼潤了。
老曹訕訕地走到周廣仁身旁坐下,周廣仁忙把身子扭向一邊,偷偷地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老曹:“二鬼——呸!”他擡手抽了自己一嘴巴,“兄弟,廣——廣仁兄弟,還生氣呢?”
周廣仁扭着頭不理他。
老曹:“咋跟個娘兒們——不是,又說錯話了。廣仁兄弟,以後我老曹再也不那麼叫你了。”
周廣仁還是不說話。
老曹依舊腆着臉:“說話啊!你倒是說句話啊!”
周廣仁依舊不說話。
老曹有點兒火了:“你要還生哥的氣,就是你不對了啊!”
周廣仁嘟囔着:“沒生氣,想事兒呢。”
老曹關心地問:“想啥呢?”看了一眼亮着燈光的茅屋,“啊——是想小熙姑娘吧,歌唱的真動聽啊!”
周廣仁:“不是。”
老曹:“不是小熙?那你還能想誰?”
周廣仁:“想俺爹俺娘,俺還有個妹妹,不知道他們現在都咋樣了。”
老曹聽了半晌無言,繼而傷感地說:“兄弟啊,你至少還有個爹孃能想一想,我從小就沒見過爹孃,現在沒事兒的時候除了想想老楊,我都不知道還能想誰。”
老曹的話讓周廣仁又想起了老楊:“要是老楊還在該多好啊!我倒是想聽見他叫我‘二鬼子、二鬼子’。”
老曹:“別說了。”
翌日拂曉,偵察排的戰士和游擊隊員們已分別集合完畢。
秦智勇看見周廣仁還穿着那件花棉襖,有些不悅:“廣仁!”
站在隊伍裡的周廣仁毫無反應,他一直注視着遠處正列隊的劉小熙。
秦智勇又叫了一遍:“周廣仁!”
周廣仁還是毫無反應,其他人也都愣愣地看着秦智勇。
秦智勇火了,大喊一聲:“二鬼子!”
周廣仁激靈一下:“到!”
大家都鬨笑起來,秦智勇哭笑不得:“都別笑!周廣仁,你的軍裝呢?”
周廣仁難爲情地:“着急集合,沒來得及換。”
秦智勇:“什麼樣子!”
栓子懷裡抱着地雷,打趣道:“細妹子的小棉襖,穿着暖和啊!”
大家又笑了起來,這時,郭隊長領着隊伍走了過來。
秦智勇向偵察排下着命令:“出發!”
偵察排和游擊隊列隊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