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月向林菲箬看了一眼,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嘴角不經意的勾起一抹不意察覺的笑意,忽然做出一逼扭捏的神態,面上一紅,緊張道:“張姑娘,你別聽清兒這丫頭胡說,皇上他……我……我先走了。”
她一面說着,立起身來,轉身欲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道:“張姑娘,這幾天,皇上真的很辛苦呢,今夜,姑娘如果有空,到御書房和皇上說說話,爲皇上解解悶,也是好的。”
她話音一落,便帶着侍婢匆匆去了。
林菲箬腦中一片混亂,愣愣出神,心中,似乎壓着什麼似的,竟似喘不過氣來。
她出神之際,並沒有注意到,李如月和侍婢清兒相視一笑,神情詭異,她的計劃,已經開始了。當夜的皇宮,在一片朦朧的月影中,顯得分外不真實。
林菲箬依在窗前想了一天,終於,她輕輕嘆了口氣,也許,朱佑樘真的是想保護自己吧。
雖然,她對朱佑樘派人封鎖錦華宮,不讓自己出門的做法很不贊同,但是,今天大發脾氣,卻也不該。
林菲箬想了一天,終於決定向朱佑樘道歉。
她獨自一人,踏着朦朧的月影,來到御書房。
平時,朱佑樘夜裡批閱湊折,不喜歡有人打擾,御書房外幾乎沒有什麼侍衛把守。
因此,一路無人,林菲箬遠遠瞧着御書房的窗口透出燭光來,輕輕嘆了口氣,一陣憐惜涌上心頭,朱佑樘身爲一國之君,時置深夜,仍然在操勞國事,不禁一陣內疚,後悔白天和她賭氣爭吵,讓他生氣了。
林菲箬輕聲嘆了一口氣,正要推門,忽聽房中朱佑樘的身聲道:“唉,我也是一片好意,她怎麼就不明白呢。”
“哎,是啊,我也覺得呢,今日,皇上明明是一片好意,張姑娘偏偏和皇上大鬧一場。”另一個聲音幽幽道,“我勸了她好半天,張姑娘還說我多管閒事,有時候張姑娘真是倔強。”這個聲音,竟是李如月。
“唉,她總愛這這樣,有時,我都拿她沒法子了。”
朱佑樘嘆了一口氣,“如果,嫣兒像李姑娘一樣善解人意,我真是睡着也要笑醒了。”
林菲箬微微皺眉,身手推門的手僵在半空。
李如月一笑,道:“也許,張姑娘娘只是一時任性,過幾天自然好了。”
李如月目光一瞥間,驀瞧見俏立門外的身影,眼中掠過一陣不易察覺的笑意,唉喲一聲,伸在扶着額角,似乎頭暈,驀的向朱佑樘懷裡倒去。
朱佑樘嚇了一跳,順手抱住她,道:“如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便在這時,忽聽嘭的一聲,兩扇大門幾兩邊飛開,林菲箬再也忍不住身手一把推開房門,只見李如月讓朱佑樘抱在懷中,腦中一片空白,瞧着朱佑樘,彷彿瞧着一個陌生人,一時,竟不知說什麼纔好。
朱佑樘微微一愣,隨即慌慌張張的放開李如月,囁嚅道:“嫣兒,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林菲箬冷笑一聲,向李如月看了一眼,道:“是啊,很晚了,我不該來打攪了你的好事,對吧。”
朱佑樘皺起眉頭,道:“嫣兒,你說什麼呢,李姑娘過來,只是給我說你的事呢。”
林菲箬似笑非笑,緩緩走近房中,瞧着朱佑樘,輕輕道:“是啊,我誤會了,上次,皇上在衆目睽睽上親這位李姑娘,讓我誤會了一次,今天,皇上三更半夜和李姑娘抱在一起,又讓我誤會一次。”林菲箬低下頭,痛苦的笑了一聲,道,“朱佑樘,我們之間的誤會,真是多啊。”
朱佑樘搖了搖頭,道:“嫣兒,我……”
他話沒說完,林菲箬忽然拿起桌上的茶杯,揮手一揚,潑了他一身,一轉身頭也不回的向門外走去。
李如月啊的一聲驚呼,道:“這……位張姑娘真是太過份了,怎麼可以這樣對皇上,她這可是死罪。”
她只道朱佑樘又要發怒,豈知,朱佑樘一身茶水淋漓,卻是滿面擔憂,道:“嫣兒。”他一面叫着,向門外追去。
李如月見朱佑樘滿面擔心的樣子,狠狠一咬牙,忽然身手一把着朱佑樘的袖子,裝出一副着急着神情,急急的道:“皇上,張姑娘可能是因爲剛纔的事情,誤會我和皇上了,如果皇上這時候追去,以張姑娘的個性,只怕會鬧得更僵,不如讓如月和張姑娘去慢慢解釋,或許,張姑娘還能聽。”
朱佑樘見林菲箬離開,一時,六神無主,大腦中竟是一片混亂,一把抓住李如月的手臂,道:“好啊,你去跟嫣兒說說,剛纔只是一個誤會,我們跟本就沒有什麼。”朱佑樘處理國家大事,以他的現在的智謀,大事小事均可迎刃而解,偏偏遇倒和林菲箬在前的事情,他就有些六神無主,不如何是好了,真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在自己心愛女子的面前,他總是不能隨心應手的控自己的情緒。
李如月心中狠狠痛了一下,臉上卻透出一片真摯微笑來,安慰道:“皇上,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和張姑娘說清楚的。”說完,轉身向林菲箬離開的方向追去。
林菲箬一跑飛奔,終於,在一片湖水邊停了下來。
一陣夜風悄然掠過,吹拂着她的千絲萬縷。在微涼的夜風中,林菲箬激憤的心情終於平靜下來。
菲箬不笨,她早就看出來李如月的用意了,李如月讓她今夜來看朱佑樘,自己卻又早早的來到朱佑樘房中,故意引得朱佑樘說出那翻話來,引得自己對朱佑樘產生誤會。李如月自認爲高明,其寮,林菲箬早就看出來了,只是,當她見到朱佑樘和林如月二人在房中的情形,還是仍不主生氣,一衝動,便忍不住潑了朱佑樘一身茶水。
林菲箬苦笑一聲,明知道李如月給自己設了一個陷阱,自己還是落了進去,也許,這就是她人性的弱點吧,衝動起來,連她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林菲箬深深的吸了口氣,忽然,身後一陣腳步聲響,有人緩步走近。
林菲箬回過頭來,只見李如月正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神情看她。
林菲箬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來做什麼?”自從她明白李如月的用心後,便對這個再無半分好感了。
李如月冷笑一聲,道:“我是代皇上來向你說幾句話。”
林菲箬轉過面去,漫不經心的瞧着月光下,一池秋水起伏的漣漪,皺眉道:“他有什麼話,不自己來,偏偏要你來代說。”
李如月看了她一眼,似乎要在她眼中找到挫敗,假裝自信的笑道:“有些話,由我來說就足夠了,何必上皇上親自來。”
她彎起嘴角,儘量擺出一副自信的神情,道:“張姑娘,我覺得,你很不合適當皇后。”
林菲箬冷笑一聲,知道她遲早會說出這句話來,面無表情的道:“是,我不合適當皇后,不過,我也從來沒想過要做什麼皇后。”她只是想單純的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李如月擡頭瞧着夜幕中一彎新月,笑道:“張姑娘,你知道皇上爲何派兵封鎖錦華宮,不讓你出宮麼。”她向林菲箬看了一眼,道,“其實,皇上的真正用意,並非爲了姑娘的安全,而是不想讓張姑娘出宮,在外面惹事生非,你是先皇爲皇上選定的皇后,如果真惹出什麼亂子來,皇上的面子往哪裡放,大明江山的的面子又往哪裡放。”
林菲箬向她看了一眼,禁不住動怒,道:“李如月,你這麼說什麼意思。”
李如月低頭笑了一聲,道:“我想張姑娘是聰明人,張太師逆謀造反,天下皆知,皇上英明果斷,遲早會除去這個禍端,如何肯爲了張姑娘一個女子,冒天下之大不韙,側封一名罪臣的女兒爲後,就算姑娘勉強做上了皇后的位置,日後也不會好過,皇上爲了姑娘的事情,已然和滿朝文武爭執不休了,如果姑娘真當上了皇后,我想日後皇上就難做了,如果,姑娘真的喜歡皇上,何不委屈一下自己,主動退出。”
林菲箬的心狠狠抽了一下,她這些話,雖然刺心,倒是一句不差,只可惜,她林菲箬並非真正的張嫣,張太師如何,與她何干,只是,這些事情說出來,又有誰會信了,如果她坦言自己不是張嫣,那麼朱佑樘問起她真正的身份時,她又該如何回答,難道真的向他說,自己是二十一世紀的未來人麼,林菲箬知瞧了李如月一眼,一時無語,過了半響,她不禁問道:“這些話,都是他讓你向我說的。”
李如月笑而不語,算是默認,其實,她只是想用這種姿態來欺騙對方,半響方道:“不過,看得出來,皇上真的喜歡張姑娘,就算張姑娘不做皇上,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皇上總會給張姑娘一個合理的名份。”
“三宮六院,七二十妃。”林菲箬冷笑一聲,道,“李如月,你真的以爲,我和他在一起,真的是爲了皇后之位麼,呵呵,那我真是看錯人了。”
李如月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不管張姑娘怎麼想,我的話已經說完了,希望姑娘能明白我的一片好意。”
林菲箬冷笑一聲,道:“我謝謝你的一片好意了,可惜,李如月,你真的看錯我了。”她同情的看了一眼李如月,她這樣的人,不可能明白自己的真正想法,她倒更希望朱佑樘是一個平凡人,而不是什麼九五至尊,一國之君,相反,她和朱佑樘在吳縣無憂無慮日子,纔是她想要的生活。
李如月見她面上透出一陣鄙夷的笑意,微微一愣,道:“你笑什麼?”
林菲箬擡起頭來,讓朦朧的月光酒在她清麗的臉上,此時,她凜然不可侵犯氣度,讓李如月心中一顫,竟不敢逼視。
林菲箬望着李如月,似乎在望着一個可憐蟲,她冷笑一聲,道:“李如月,我覺得你真是可憐,別以我不知道,你苦心積慮,不過是想挑撥我和朱佑樘的關係,坐上皇上的位置,你卻從來也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愛情,我真的打心眼裡看不起你。”她冷笑兩聲,“可是,你真的不瞭解我,也不瞭解朱佑樘,否則,你就不會傻到跟我說剛纔那翻話了。”
李如月驚道:“你……你什麼意思?”林菲箬凜然的目光,竟讓她不由自主的向後退開幾步,這個女人,比她想像中的厲害,竟無端的讓她畏懼起來。
林菲箬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忽然,擡起頭來,悽然一笑,出乎李如月意料的道:“雖然,你的計謀並不高明,不過,我很榮幸的告訴你,你達到目的了。”
李如月雖不是什麼好人,可是,剛纔的那一翻話,卻讓林菲箬認識到了自己尷尬的處境,如果她真的執意留在朱佑樘的身邊,無疑是讓朱佑樘處於一種不利的境地。
曾經一度,她幾乎忘記,朱佑樘是大朝王朝的一國之君,曾經一度,她幾乎忘記,自己是二十一世紀的未來人,她甚至都沒有去想過,自己的介入歷史,同意朱佑樘的婚事,是否會給歷史的發展帶來什麼可怕的後果。
可是,李如月的話,無情的提醒着她這一個可怕的事實,她和朱佑樘,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即使朱佑樘真的愛她,甚至,朱佑樘可以不顧朝中大臣的反對,封她爲後,但是,朱佑樘即位不久,朝政混亂,正需要這些朝臣的大力支持,如果一意孤行,因爲自己,公然和滿朝文武做對,以至朱佑樘陷於一種極爲不利的境地,非要如盯,還不如讓自己一個人痛苦,遠遠逃開。
愛一個人,不是非要和對方在一起,而是要讓對方幸福。
想到這裡,林菲箬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她真的退縮了。
林菲箬深深的吸了一口微涼的夜風,悽然苦笑,縱然是面對刀山火海,死亡劫難,她林菲箬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在面對自己真愛的時候,她本應該無所愄懼,一往直前纔是,但是,當愛情真正來臨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在愛情的面前,盡是如此弱不經風,不堪一擊。
她苦笑一聲,終於連她自己也無法相信,這兩種截然兩反的性格,會同時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李如月一時沒反應過來,她那句你的目的達倒了是什麼意思,愣愣一呆,遲疑道:“怎麼……怎麼,你的意思是,你自動退出了,如此最好,就算你不退出,你也決不是我的對手。”
林菲箬看了她一眼,痛苦的笑道:“是啊,我自動退出了,李如月,你的目的達到了。”她深深嘆了一口氣,壓住內心的傷痛,一字一句的道,“不過,我可以明白的靠訴你,我選擇離開,不是因爲怕你,而是因爲我不希望朱佑樘陷入不利的境地。
李如月心中一喜,正要說話,忽然面頰上一痛,林菲箬揮手響亮的打了她一個耳光,冷然道:“李如月,這個耳光,算是我送給你最後的禮物,我要告訴你,做人來要太過份,否則,對自己不會有好處的。”
李如月捧着面頰,正要發怒,忽見朱佑樘匆匆走來,忙做出一副委屈的神情,道:“皇上,我已經勸過張姑娘了,她只是聽,還……”
朱佑樘見李如月面上五道緋紅的指印,道:“嫣兒,李姑娘好意相勸,你不原諒我也就是了,你又何必這樣。”
林菲箬皺起眉着,向李如月看了一眼,正要發怒,這李如月,真是太會演戲了,忽然想起,自己不是已經決定離開了麼,又何發再作解釋,不如就此離開,索性道:“是啊,我是打她了,朱佑樘,你心痛了麼。”
話音沒落,李如月虛情假意的道:“皇上,都是我的錯,是我讓張姑娘生氣了,真不關張姑娘的的事。”
朱佑樘看了她一眼,道:“李姑娘,你不用解釋了。”他瞧着林菲箬,搖了搖頭,道,“嫣兒,我真是越來越不明白,你心裡在想什麼了。”
林菲箬冷笑一聲,道:“是啊,朱佑樘,從一開始,你就不明白我心裡在想什麼。”
朱佑樘深深嘆了口氣,道:“是,是我讓李姑娘過來向你說的這些話,可是我有什麼錯麼,你爲何總是這樣無理趣鬧,難道就不能爲我想想。”
林菲箬痛苦的笑了一聲,道:“朱佑樘,是啊,我一直都是個自私自利,無理趣鬧,不會爲別人着想的人,你現纔看清我了,是不是。”
朱佑樘嘆了口氣,解釋道:“嫣兒,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等他說完,林菲箬一揮手,斷然道:“好了,朱佑樘,如果在你心裡,我是這樣的人。”終於,她咬了咬牙,說出那句讓自己痛苦的話來,“我們……分手吧。”
如果,她和朱佑樘在一起,對朱佑樘沒有好處,那麼,還不如早早分手,讓自己一個人傷心難過,強過兩個人一起痛苦。朱佑樘一時沒反應過來,道:“分手,什麼分手?”
林菲箬嘆了口道:“朱佑樘,我們解除婚約,我們分手吧。”
朱佑樘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問道:“你……剛纔說什麼?”
林菲箬轉過頭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流下淚水來,重複道:“朱佑樘,我不合適做你的皇后,我們分手吧,我們解除婚約,我……我真的受不了這樣的生活,你放過我吧。”她面上波瀾不驚,心中波濤起伏,難以平靜,不過,她深深明白,她和朱佑樘不可能在一起。
以前,她天真的以爲,只要兩個人相知相家,便可以在一了起,可是現在,她忽然發現,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硬在一起,只會給雙方帶來不盡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