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大四後, 方諾和程遠在學校的時間是越來越少,紀心海很多時候也只是晚上睡覺時能看到他們,兩個人白天在律師事務所裡幫忙, 晚上就出去打工, 方諾和紀心海說過, 打算畢業之後考上律師資格積累些資本和經驗就自己開家律師事務所, 他是下定決心要混出個名堂出來的, 因爲程家大大小小那麼多雙眼睛都在暗處等着看他們笑話,就看程遠爲了個男人能折騰成啥樣兒,所以他得讓程遠挺直了腰桿兒活, 而程遠的想法就簡單多了,一門心思地和方諾好好過日子, 這個男人他小愛到大, 是怎麼都沒法兒放手的。
紀心海覺得, 人一旦有了目標就會特別有股往前衝的衝勁兒,對他們這種人來說, 能有個人甘心情願地陪着過上一輩子太難得了,所以遇到了就得好好珍惜,方諾差點兒就沒珍惜住,不過相信以後會好好對待程遠的,而自己和嚴傲, 對於那場總有一天會來的風暴, 不能不說是帶着更多的恐懼和不安的。
每晚的電話聯繫, 嚴傲似乎感覺到了紀心海有些低落的心情, 變着法兒的講笑話逗他開心, 紀心海不知道是不是神經大條的人就能過得特別輕鬆,反正他是怎麼都學不來那股瀟灑勁兒, 所以整個人還是顯得蔫蔫的,嚴傲見調動不起他的精神,便用一副鄭重其事的口吻問道:“小海,你是不是生理期來了?”
紀心海真不知道嚴傲是怎麼用這樣正式的語氣說出這樣扯淡的話來的,氣得一口啐過去:“你才生理期!”
“咦?這會兒真有精神。”嚴傲在電話那邊欠扁地嘿嘿樂,然後又輕輕嘆了口氣。
要知道聽到一個沒心沒肺的傢伙突然莫名其妙地嘆氣那效果也是挺嚇人的,就好比一個每天樂呵呵的主兒突然間擺出一副四十五度角明媚憂傷的樣子立你跟前兒,你就得懷疑他是不是被什麼給附了體,紀心海抱着電話有點兒不知該怎麼反應。
“小海,我以後會對你好的,無論遇到什麼事。”嚴傲忽然特別溫柔地說道。
嚴傲對於紀心海來說那就是一罐蜜糖,就連一不留神出溜出句罵人的話聽着都帶着甜味兒,這種情況擱別人說就有那麼點兒犯賤,可是沒辦法,嚴傲明晃晃的往那兒一站就能晃得他睜不開眼睛,紀心海也不知道怎麼一不留神就喜歡成這樣兒了,曾經掰着手指頭扯着頭髮想了幾個晚上也沒想明白,後來乾脆就不想了,反正都這樣了,所以嚴傲這再一抒情,紀心海就覺得那罐蜜簡直就是開了鍋,冒出無數個粉紅泡泡在眼前亂飛,擡手戳破一個,“啪”一股子蜜水飛濺出來,能讓他甜得發膩。
“所以你別想那有的沒的了,到時候,板子飛來我扛着,板磚砸來我頂着,巴掌扇來我挨着,你也不用站我旁邊,擱我身後眯着就成。”嚴傲說的豪情壯志,紀心海聽的心肝亂顫,好麼,板磚都飛出來了,他們兩家大人有這麼血腥暴力嗎?
“瞧你把我說的,整個窩囊到家了。”
“那怎麼能叫窩囊呢?那叫無聲地支持,到時候我一想起你就在後邊依靠着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依靠嗎?紀心海被嚴傲侃得暈暈乎乎,卻也實實在在聽進去了這個詞,說的沒錯啊,他們兩個男的不會有小孩兒,父母百年之後,他們就是彼此的依靠了,等到都變成白髮蒼蒼步履蹣跚的老爺爺,他們還得相互攙扶而行,生活無非就是如此,即使簡單,卻也會滋生出幸福的感覺。
轉天一早,紀心海走進教室就聽見大家的議論聲,女生們顯得挺興奮,男生們倒顯得挺不屑。
紀心海旁邊的男生就是那不屑人員中的一員,捅了捅紀心海有些酸溜溜地抱怨:“聽說沒?咱們換了新的法理學老師,這還沒見着人呢,就有人散播消息說那老師多麼多麼英俊帥氣風度翩翩,弄得這幫女生跟吃了興奮劑一樣,你說咱班男生雖然是良莠不齊的,但總有幾個拿得出手的吧,怎麼她們這眼睛就總盯着外來人口看呢?”
紀心海不知該怎麼安慰對方受傷的小心靈,只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低下頭看書。
“唉,像你們這些帥哥總是不能體會平凡男生的疾苦啊。”男生看着紀心海的頭頂,搖頭晃腦地感嘆道。
鈴聲終於在大家地期待中響起了,女生們的目光齊刷刷地盯着門口,男生們一臉不以爲然但眼珠子還是忍不住往門口那兒轉,隨着一陣腳步聲漸漸走近,人終於走了進來。
人羣中立刻發出一陣小小的騷亂,女生們彷彿又被打了一針興奮劑顯得更加亢奮,紀心海看着講臺上那個西裝筆挺,笑容溫和的俊朗男人,感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男人一派從容地看着大家,顯然對女生們的反應有些見怪不怪,等到大家稍稍平穩了些纔開口說道:“大家好,我是你們這學期的法理老師,我叫江文昊。”說完轉身將自己的名字寫在黑板上。
其實帥哥即使不開口擺在那兒也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兒,如果碰巧聲音再好聽就更讓人羨慕嫉妒恨了,手臂輕擡幾個漂亮的大字赫然出現在黑板上,已經有女生偷偷掏出手機拍照,照不到正臉不要緊,就這背影也很銷魂啊。
以前向來枯燥的法理課不出幾分鐘下面就會睡倒一片,就算是紀心海都提不起帶太的興趣,但是這節課顯然不同,江文昊不單用外形給大家提了精神,講起課來也很是有兩把刷子,愣是講得下面的人一起屹立不倒到下課,紀心海心想之前的法理老師看到張這場景估計得鬱悶得找塊豆腐撞死。
其實紀心海對這個江文昊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之前在電影院和游泳池見到的那兩次,他一直以爲對方是個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學生,沒想到人家麪皮兒嫩到這個地步,都已經是大學老師了,而且顯然不是剛開始教書,這麼算算,得比他們大了好幾歲。
下課後,江文昊被同學們團團圍住,大學裡年輕的老師不多見,像江文昊這種既年輕又帥氣的老師更是成了稀有物種,不知是哪個學生什麼時候偷拍了張江文昊的正面照片發到了A大的BBS上,一時間就連別班甚至別系的女生都跑來參觀這位頗有明星範兒的老師。
透過人羣,紀心海看到江文昊遞給他一個略顯無奈的眼神,讓紀心海瞬間有種想解救他的衝動,於是編了一個校長有請的理由將江文昊拖出了包圍圈。
“真是謝謝你了,不然真不知道怎麼脫身。”江文昊幾乎是心有餘悸地說。
“我還以爲江老師早就習慣這種場面了。”
“之前上學時會這樣,因爲瑾瑜不喜歡,逼着我去配了副超土的黑框眼鏡,戴上之後整個人顯得呆了很多,後來做了老師更得注意這方面就一直戴着,昨天眼鏡不小心摔了今天才沒戴。”江文昊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到仍帶着幾分學生氣,“私下裡就別叫我江老師了,我們也算是認識啊,叫老師感覺挺生分的,其實我也比你大不了幾歲,叫我文昊就行了。”
紀心海雖然之前只見過江文昊兩次,但是對他印象一直不錯,比他那個整天翹着尾巴的小情人好很多,所以也爽快地答應了。
“我去辦公室拿飯卡,一起去吃飯吧。”江文昊也很喜歡這個乾淨清朗的男孩兒,很想和他做個朋友。
因爲江文昊算是A大從別的學校特調的老師,所以自己單獨有一間辦公室,江文昊推開門就看到坐在屋子裡的瑾瑜。
男孩兒見他進來急忙站起身,收起了平日裡的傲慢冷淡,眼底微微泛青,顯然是昨晚沒有休息好,有些侷促地摳着緊緊抱在懷裡的飯盒邊緣,帶着幾分討好地語氣說道:“文昊,你還沒吃飯吧,我做了你最愛吃的菜拿來給你,還熱着呢。”
江文昊看着瑾瑜低垂的眼角,想起倆人昨晚的那場惡戰,顯然自己摔門走後這個孩子也沒有好好睡覺,看着他用那種少有的乖巧站在自己面前,心頃刻間就柔軟了起來。
見江文昊有些爲難地看了自己一眼,紀心海連忙很有眼色地告辭出來,門被關上的那一刻,紀心海看到瑾瑜抱住江文昊的脖子,把頭委屈地靠在上面。
嚴傲的電話這時打了進來,和以前每天一樣問他吃飯了沒有,紀心海邊接電話邊邁着輕快的步伐向食堂走去,夏末秋初的風少了幾分潮溼多了幾絲涼爽,吹在身上很是舒服,紀心海想,或許對相愛的人來說都是這樣吧,一個人時可以很灑脫可以很驕傲,但受了委屈時卻只想做那個在對方懷裡肆無忌憚撒嬌的孩子,因爲知道那份懷抱裡有着最溫暖也最廣闊的接納和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