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涵看着王畫說道:“二郎,能不能想出一個辦法?”
“想什麼辦法?”王畫放下二郎腿,看着調皮搗蛋的海布子與馬利延,反問道。
“能不能讓他們聽話?”
海布子與馬利延聽到乾孃在告狀,立即停下來他們手中的動作,不過兩雙眼睛看着王畫,察顏觀色,看王畫的臉色。
倒是格爾桑在老實。
這讓王涵很苦惱,格爾桑再努力讀書,也是一個姑娘家,倒是海布子與馬利延只有努力讀書,纔能有一個好將來。
王畫笑了笑道:“隨他們去吧,畢竟還”
“不了,我聽你母親說你從兩三歲就在家裡面翻書看了。”
王畫捏了一下下巴,心裡想到,那好比嗎?如果不是太妖異,自己還不能走路,他從一歲就要想看書了。
就在這時候,李持盈走了進來,臉上有些惶恐不安,王畫指了指身邊的座椅說道:“坐。”
李持盈坐了下來,說道:“是不是擔心你哥哥?”
“嗯。”
“我與你哥哥沒有仇恨,當初誤會也冰釋了。不過他的志向遠大,想做皇帝,可天下只有一個皇帝,你讓我怎麼辦?”
王畫直接了當說了出來,李持盈嚇得不敢作聲。
“我也給了他機會,如果他不明白怎樣做一個好皇帝,我也無能爲力。不過說到底,只要不想至我於死地,不管以後成敗,我想會給他留下一個美滿的後路。但這是看在你面子上的,知道麼?”
李持盈乖巧地點頭。
王畫說這句話的用意,一是讓丫頭寬心,第二是讓丫頭明白自己的立場。李顯放着李裹兒一張牌不會打,韋氏以爲春風得意,也沒有打好。但太平公主與李旦,皆是厚黑學的鼻祖人物,唯獨現在李隆基還是一個熱血青年,儘管他心懷大志也好,還是野心勃勃也罷,倒也沒有利用妹妹的想法。
可這兩個人,如果不知道利用李持盈這張牌,那纔怪呢。
不過這句話也漸漸將他與李持盈的關係挑明。
姑娘臉上飛起了一道驚喜,忸怩地低下頭,過了好一會兒纔想起正事,又說道:“二郎,我三哥臨走時交給我一封信,是姑姑寫給你的。”
太平公主的信?
王畫奇怪起來,爲什麼李隆基不當面交給他,非要臨走時才交給他。
但他馬上就想出來了,既然自己說得那麼清楚,只要他想出來,封建制度最大的弊端就是皇帝掌握了太多的權利,自己就會主動幫助他。或者他想出武將專權是唐朝的禍端,自己同樣有可能幫助他,那麼沒有必要將這封信作爲底牌交出來與他會談,否則以自己的性格,反而有可能不美。
另外自己當初也說過,一旦韋氏平滅後,太平公主必然會與他生衝突的話。因此,既然談到這地步,交出來,反而雙方有可能會造成尷尬,於其這樣,不如不交。因此離開後才託李持盈轉給自己。
不過太平公主會在信上寫什麼呢?
他站了起來,不能讓王涵與李持盈看到。特別是李持盈,如果信上寫了什麼不好的事,看到後會有不好的反應。
可是他也沒有想到,太平公主信上沒有寫一個字。只是一幅古怪的圖畫,一隻大蝙蝠,帶着許多蝙蝠站在一棵巨大的松樹上。邊上還有一個烏龜帶着許多烏龜。這個很好理解,蝙蝠,在許多國家是一個恐怖邪惡的象徵。但在中國古代卻代表着福,再加上長壽的松樹,與烏龜,也不是縮頭烏龜,而是貴。合在一起,就是富貴延年,況且還有許多烏龜與蝙蝠,不但他一個富貴,連子孫後代都會富貴。
這是太平公主給他的承諾。
這也很正常,可下面還有一長串紅豆。
王畫在欽州爲了讓李裹兒她們喜歡,特地命人採了這個紅豆帶回洛陽長安,還抄了王涵的侄子王維將來的詩,紅豆生南國,春來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這詩立即傳揚出去。
可壞就壞在,這張竹箋質量好,很薄,陽光一照,王涵與李持盈都看到這幅圖畫,自然也看到這串紅豆。兩個女子對政治未必懂多少,可不代表着她們沒有才氣,眼裡開始閃着問號。
王畫沒敢解釋,這事越解釋越是心中有鬼,不如裝糊塗。
立即將信折了起來,但是他心中卻在想,剛剛想李旦與她不會放過一個機會,果然就來了驗證。紅豆,她真有情義嗎?
不過總的來說,自從前年起,太平公主是在對自己釋放了一些善意,也給了自己一些幫助。
但他不會因爲太平公主這封信,就會改變立場的。
說到底,還是實力。想想朝中那些大臣,給韋氏打壓得多可憐,大宋同志嚇得在欽州都不敢離開,老魏活活在家裡憋得生病病死了。老唐致了仕。張仁願回到朝中,名義上成了宰相之卻成了一個隱形人。
只有自己到了八州後,反而呼風喚雨。如果不是自己手中掌握了強大的實力,朝廷能爲自己震動麼?李旦會低三下四地派李隆基前來與自己談判麼?
想到這裡,他想到了八州的將來。
自己的主力從綏州起一直到宕州拉開了一個柳月形開始起了進攻。當然,也面對着最多的敵人。唐朝這段時間調來了近十萬軍隊,後面的軍隊還在陸續調運中。
不過這也是他最放心的地方。
即使唐朝開始製造長弓,這更利於守城。但自己不是以攻城爲主,高大的城牆一律放過去。但不可能每一個州縣都集中了許多兵力。這一次從綏州起,一直到漢中,幅射的範圍達到了十三個州,計七十六個縣城。而且爲了拱衛長安,必須分出重兵守在坊州、寧州、邠州與鳳州,再加上長安本身又需要兵力。
不要說是十萬大軍,就是三十萬大軍一道前來,最少會有一半縣城因爲防守力量薄弱,會被攻下來。
當然,王畫根本不是韋溫所想的那樣,也沒有打算攻一處佔一處。也沒有辦法守,象延綏丹四州二十五個縣,延慶三州二十個縣,兩邊只有三萬軍隊都不到,怎麼守?他守的也只是一些重要的關卡與道路。攻下來後將物資運向後方,軍隊同樣離開。將戰場放在野外,並且因爲全是騎兵,度上佔着絕對的優勢。雖然有可能犬牙交錯,只要保持這個優勢,守與不守有什麼區別?
實際上只要保持一支靈活機動的軍隊,大軍推進一步,也等於佔領了一步。這些城市以及軍隊等於孤立在一個個城市裡面。
如果這些守城的士兵認爲有可機可乘,從城裡面走出來,那麼正好。不要說未必所有人能拉起長弓,就是所有人能拉起長弓,也有那麼長弓,到了野外,以現在唐朝士兵的戰鬥力,對抗血營,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當然這些守城的將士也不是傻瓜蛋,王畫不象他們斬盡殺絕,他們也未必有這勇氣與血營拼命。
他最擔心的還是吐蕃與突厥。
老郭這一次時間拖得太久了,可這也很正常,與王畫收復澆河城不同,那不是吐谷渾的老巢。事實上以澆河城與積石山吐蕃石頭城堡爲中心,王畫都開始構思將這片區域一劃爲二,準備治理了。
但這次吐谷渾人沒有退路,開始頑強反抗,讓老郭遇到了很大的阻攔。這讓王畫十分幸慶,當時自己味口沒有太大,否則就是自己在吐谷渾百姓中有信譽,也有基礎,這一次如果換作自己收復大非川,同樣夠自己喝上一壺。
這也是王畫借將,又開始借出一萬軍隊,還調撥了大量物資的原因。
如果拖得太晚,吐蕃人的軍隊到來,那麼麻煩就來了。只要搶在吐蕃人到來之前,將烏海城以北的區域收復下來,關卡道路奪下,大局就定了下來。這不但是奪大非川,也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
還有突厥人,儘管他做了一些佈置,薛訥還給了他一次機會,讓他設伏。
但默啜會不會上當呢?
王畫隱隱地感到這是一個轉折點。如果默啜這一回再次中伏,那麼以後自己與他交鋒時就能佔去了主動。這一點與後來宋朝很類似,遼國人在西夏人手中沒有討得好,可與宋朝作戰,十戰會勝上九戰。但宋朝與遼國作戰十戰九輸,但與西夏人作戰卻是對半開。
王畫只要能將突厥人從心理上打敗,以後就會出現這種類似的情況。
可只要讓默啜挽回一局,突厥人就會重新產生信心,不要忘記了,這是一個國家,能調動的兵力達到四十萬,而且個個都是驍勇的騎兵。
但還是象上一次那樣,王畫棋局布好了,就看對方會不會入局。
他現在能坐的事,只有等。
想到這裡,掏出火舌將信燒掉。
兩個女子臉上還掛着問號,可是王畫厚着臉皮,就當什麼事沒有生一樣。
這事兒真不能說,李持盈會因爲太平公主的身份接受不了,就是王涵知道他與太平公主與武崇寧荒唐的事,出身大家,受過嚴格教育的王涵會不會立即提着包離開靈州。有可能很會。
默啜得知薛訥的軍隊西進,聽了大喜。
他以爲這是韋氏鼓動李顯下的聖旨。這個都誤會了,韋氏只是鼓動了李顯下旨讓薛訥停止攻擊默啜,沒有下旨讓薛訥西上。主要讓郭元振弄怕了,怕薛訥同樣陽奉陰違。而且也與默啜有關,默啜成了典型的白眼狼,如果將幽州兵力抽得過多,幽州空虛,怕豐州的事再次生。兵力抽少了也沒有用。當然,薛訥能主動率軍攻打王畫。韋氏是求之不得的。
一路上薛訥的大軍慢騰騰的。
默啜反而更相信了,那一個武將也不願意執行這一命令,血營現在拉騷無比,弄不好就折了一輩子的名頭。
但他沒有罵韋氏愚蠢。第一次他是罵了韋氏瘋了,那是有原因的,當時薛訥出擊,有可能連自己都能包成餃子。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只要將自己拿下,整個突厥將會出現嚴重的混亂問題。
自己回到了陰山,情況就不同了,到了他這個位置,不要談什麼國家與百姓。就是邊境百姓付出什麼,只要能將自己位置保住,那也是值得的。王畫對韋氏構成了嚴重的危脅。韋氏現在命令薛訥攻打王畫,是很合情合理的。
可是默啜這一次誤判,儘管他手中有阿波達干與暾欲谷兩大智者,但計劃終於出現了致命的失誤。
各種“利好”的消息繼續傳來,他還是沒有動,就象一條毒蛇一樣,在耐心地等候。
然後派出斥候打探,儘管血營封鎖很嚴,不時地有斥候被血營現沒有回來。但一個個消息還是帶了回來。
血營在北方布了三萬五千軍隊,這個數量已經不少了,可是那一萬五千名戰俘讓默啜忽視了。
但血營讓他們看守城池未必不可。
留下這支重兵更是合情合理,不但防止自己再度南下,也防止薛訥西上。自己沒有動靜了,於是在東受降城開始集中了一萬五千名主力軍隊。同時,烏可利帶着四千軍隊到達綏州,開始攻打綏州五縣。李楷洛帶領六千軍隊攻打延州十縣。似乎聽起來很好笑。
但一點也不好笑,因爲這兩州也只駐守了八千唐軍,加個臨時徵召的戰鬥力很讓人懷疑的六七千士兵,血營不攻克主要城池,只是挑柿子,揀軟的吃,搶佔關卡,拿下防守薄弱的各個縣城集鎮。然後將物資往銀鹽二州轉移,如果唐軍出來,那麼正好,血營揮了他野外作戰的特長。事實還真有人不信邪,大斌縣縣令看押運物資的是百姓,於是率領八百士兵出城攔截,結果物資沒有得到,八百軍隊傾刻間包了餃子。主力軍隊一丟,隨後連縣城也丟掉了。
接着就聽到郭虔瓘、張守珪與王睃開始攻打涇、隴、慶三州,以及郭知運與張孝嵩攻打渭岷二州,王君綽與劉統攻打宕州與武州。計算了一下兵力,現在八州之境內腹整成了一座座空城。當然這一安排也是很合理的,只要北方守住,南方積石山不丟,內腹空虛也無所謂。與唐朝交界的地方完全可以以攻代守。畢竟動這場戰役,這也是血營最大的底限,兵力抽到了極致了。
默啜纔開始將諸將喊來開始商議。
看着地圖上標註着血營各路軍隊所在的位置,闕特勤忽然開了口說道:“大汗,侄兒有一個想法。”
“。”默啜看着闕特勤,臉上帶着愧意,正是因爲爲了平安逃出,默啜狠下心來,用了一招丟車保帥。不但是勝州城外那幾千各部戰士,主要是默矩的軍隊,也讓他狠下心來拋棄了。
“現在血營外強內空,只有一萬民兵,防禦着各州的安全與維護着治安。兒臣想向大汗討要一萬軍隊,從沙漠裡潛入,直下靈州。”
從理論上來說,這是可取的,一萬大軍隊不是三五萬軍隊,不需要攜帶多少供給,賀蘭山西北是一望無際的大沙漠,幾乎都是毫無人煙的地帶。就是有,也是一些部族,野蠻落後,與外界很少往來。
當初王畫就是從這條道路,潛入陰山。因此儘管默啜最後算到了,但那也只是算到,並沒有偵察出來。
但默啜看了一會兒地圖,搖了搖頭,立即否決了,看着闕特勤說道:“鷹兒爲什麼要飛得那麼高,因爲飛得越高,看得越遠。也不會讓風沙將眼睛迷住。作爲一個聰明的領導者,同樣不能被仇恨的眼光迷住了眼睛。兵法有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靈州有王畫與他手下頭號謀臣朱仝坐鎮,也是血營重心區域,你知不知道他真只有這一萬民兵?況且你再形,外有賀蘭山爲天險,內有黃河隔阻。就算你一時得逞,如果血營察覺,隨時就能將你的後路切斷。默矩的事,本汗不想再生了。”
“大汗,侄兒始終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休得再提,記住了,我們突厥物資貧瘠,戰爭的目標不是爲戰而戰,而是以戰養戰。”
闕特勤不敢再說話了。默啜的話說得十分明確,不但是戰,也是爲了虜獲,就是讓闕特勤到了靈州後,有了收穫,也沒有辦法將它帶回來。除非將豐州這支軍隊正面擊敗。
但是闕特勤這句話卻給了阿波達幹靈感,他說道:“大汗,臣都有一個主意。現在從豐州到中受降城,以及一些新修的城堡,血營以守爲主。當然,他們這兩萬軍隊中除了五千正規血營士兵外,其他的都是戰俘。這也註定了他們只能防守。我們強行攻城是不適合的。”
阿波達幹對上次夏州城外的事到現在記憶猶新,這個兌換太不上算了。
他繼續說道:“但因爲血營將許多百姓重新安置下來,從豐州到中受降城一直到安遠城,都重新散落着許多百姓。我們不攻城,可以將兵力分成若干股,俘虜百姓,並且派出斥候相互聯繫。如果血營出城,我們示之以弱,向後撤退。”
說到這裡,他一指陰山的西端,又說道:“但是我們在大沙漠裡埋伏下一萬人馬,如果血營出城攻打,這一萬人馬從後面出,切斷血營軍隊的後路,將這支血營盡數包抄。如果不出城攻擊,我們繼續俘獲,讓這一片區域掃成無人地帶。然後徐而逼向懷遠城。那麼王畫就會面臨一個難題。因爲現在他們軍隊全部出,如果將軍隊收回來支援,唐朝軍隊必然反撲。如果不撤回來,懷遠城危險,靈州城就會面臨我們軍隊重壓。”
闕特勤聽了真的不吭聲了,果然是智者,這樣始終保持着兵力的優勢,可攻可守,可以隨時撤回,而且十分靈活機動。並且阿波達幹還有另外一層意思,也試驗了王畫那種騷擾戰術,正好這一次在廣闊的空間裡面,看看它的成效。
默啜看着地圖,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好。而且對方是一個毛頭孩子封常清,本汗倒要看看唐朝是不是有那麼多人才?”
默啜的輕視是有道理的。
封常清雖然兩戰皆有亮點,可是以守城爲主,在進攻上並沒有表現出色的地方。就是守城,也不是十分完美。畢竟歲數太了。倒不是歲數,就讓人輕視,霍去病成名的時候歲數也不大。王畫同樣也不大。不過王畫終究是一個妖怪級別,早在十二歲起,就做下一件件轟動的事。
可是封常清呢?
他原來只是一個看城門的兵。
當真是不是如此,暾欲谷看着地圖,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可也找不出不對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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