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後,孫浩問我:親嘴的感覺怎麼樣?
我說:你沒問,我還真沒想起來,你不是說初吻,會有酥麻的感覺嗎?我怎麼沒有感覺到?
孫浩得意一笑,張開嘴巴伸出我看着十分不舒服的舌頭說:舌啊,就是動物表現感情的最原始、最直接而且是最好的方法。
我說:那樣不會很噁心嗎?
孫浩“嘿嘿”一笑,他說:悠着點,你會上癮的。
我說:嗷,改天我試試。
孫浩看我其實沒有完全領會,繼續給我腦補着,他說:接吻啊,技術活兒,出了差錯,給女孩子的印象可不大好。
我說:親個嘴會出什麼差錯,難不成我會咬到她?
孫浩繼續循循善誘:最基本的,你想一下,要是你剛吃完大蒜就迫不及待地去親人家,她強忍着你的口氣,還要爲了你的自尊心裝出享受的樣子,那多爲難別人。
我恍然大悟,說:的確是這麼回事啊。
之後的日子裡,我的時間都用在了蘇莉的身上,無論是買早餐零食,還是去課間操,甚至連上廁所我都會陪她去。
沒有幾天就有人問我是不是跟蘇莉談戀愛了。我笑着默認了下來。這不是什麼好隱瞞的事情,甚至還有些驕傲的心思。只是擔心老師的突然發難,我倒是可以不放在心上,主要怕蘇莉難爲情。
於是我們統一了口徑。
果然沒有多久,就有老師盤敲側擊地跟我說:你跟蘇莉走得很近呢。
我一笑,說:我跟她關係比較好。
老師們從蘇莉口吻也只能得到相同的答案,因此也沒有追求什麼。
如此一來,我更沒有跟蘇莉親嘴的機會了,即使發現沒有老師在暗中觀察,也總是覺得暗處有眼睛盯着我們,
那時候的我只想着和蘇莉去到一個沒有人看得到的地方,然後我就抱着她,苦練我的吻技。
所以那個星期我過得十分煎熬,尤其是我偷偷看着蘇莉的嘴脣的時候。她的嘴脣像極了我初來這所學校時候看到的那些美麗的葉子花,沐浴着清晨的陽光,在清涼的微風中綻放在我的身邊。我控制不住地走近她,想要吻去上面的顏色。
午休吃飯的時候,我經常看見她伸出調皮的舌頭,舔去脣邊的米粒,蘇莉粉紅色的舌頭,像一條美女蛇的吐信,帶着危險的信息,在我心裡點燃了一把火,燃燒了我的整個青春。
星期五姍姍來遲,有些不懷好意的晴朗天氣,彷彿所有的好事都會在那天發生。
中午的時候,我把自己打扮得很乾淨,特別認真地刷了四五次牙,我一遍遍的聞着我呼在手掌中的氣,全是牙膏的味道。
嗯,這樣不行。要是蘇莉笑嘻嘻地問我有什麼目的的時候,我該怎麼回答呢?
可是孫浩說:必須精心策劃。
於是我跑去商店買了一盒口香糖,等到下午最後一節課快下課的時候我並抽出一片丟在嘴裡。蘇莉轉身看見我嘴裡嚼着東西。
她給我寫來了小紙條:你吃什麼呢?
我回過去:毒藥,要不要試試。
她回我說: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回她:好吃得很,不過會上癮喲,你敢吃?
蘇莉拿到之後,回頭對我一笑,準備趁老師不注意的時候把紙條丟給我,下課的鈴聲就響起來了……
那陣刺耳的鈴聲傳來,震碎了我一直強壓在心中的鎮定,我自己都感覺到有些侷促不安。一星期以來我都期待着和蘇莉的第二次接吻,又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她還願意嗎?真的會上癮?上癮是不是一個墮落的詞彙呢?
我心裡冒出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在這些激烈的矛盾中,我看見同學們一個接一個地走出了教室。蘇莉假裝在做課後作業,我假裝看着語文課本上的一段有趣的文字。其實我們心懷鬼胎,焦急地等待着星期五能把這裡變成我們的樂園。
天應該趕快黑盡了纔好。
可能是剛開學時那場奮戰給我們太多的壓力,沒有我想象的那麼久,教室裡的人就已經全部走掉了,我沒有看清他們退出教室的樣子。他們在不經意間彷彿潮汐一樣的退去,留下了一片柔軟的沙灘,我和蘇莉徜徉在這片沙灘之上,只有一抹夕陽籠罩着我們,她在我前面奔跑,突然地彎下腰肢,似乎是撿到了一塊漂亮的貝殼,她轉過身來,向我招手炫耀。
我有些意外和些驚慌,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呢?
我沒有很快去到蘇莉的座位上,心裡不平靜,像隱藏在潮汐之下的暗涌。我並不知道該如何向她索吻。難不成像她一樣站在那裡?閉着眼睛,擡起下巴?
我看見她撥弄着手裡的鋼筆,強忍着想要轉過身來的衝動,我心裡涌起幸福的感覺,我知道,她需要我。
沒有多久,她放下了手中的鋼筆,轉身看着我,嗔怒說:哼,我要回家了。
於是我只用了兩步就跨到了她的身旁,她往邊上挪了挪身體,我在她留給我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可是我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慢慢地貼近她的身體,聞到了她身上讓我魂牽夢繞的味道,我無法忍受地去拉她的手,她把手縮了回去。
她說:現在學校里人多,會被看到的。
我有些失望地縮回了手,說:不會吧,他們應該都回去了。
她說:你聽,隔壁班還有人。
我用心去聽,隔壁班果然傳來了有人說話的聲音,她說:要是有人突然進來就不好了,要是學生還好,老師來了可怎麼辦?
我轉頭看着敞開的教師門,夕陽的餘暉照射進教室,像一雙躲在牆壁背後的眼睛讓我們壓制着心裡的悸動。
果然沒有多久,我們就聽見了外面傳來了腳步聲,蘇莉趕緊翻開了作業本。班裡的一個同學走了進來,她似乎忘記了什麼。去到自己的座位上翻找了一會兒,拿起一本教材就走了。
走出教室前,她問我們:你們還不走?
蘇莉回答她:我們做完數學題就走了。
她看着我們:愛情是那麼奇妙的東西嗎?
這人就是阿芳,她站在教室門口,對我們深有意味地一笑,說:外面的聲音會不會打擾你們做……作業?
我看着阿芳說:嗯,是有一點。
於是阿芳關上了教室門,
我對蘇莉說:是有些吵,我去把後門也關上。
我關上了後門,轉過身才發現蘇莉已經站在我面前。她撲過來,直接我把我壓在門板上。蘇莉在同齡女孩中發育得很好,每次擁抱 都令我神魂顛倒,是不是因爲她,讓我在以後的歲月中,遇到她這種類型的女人我都會忍不住側目?
我伸手抱住她的腰肢,看見她眼裡閃動這光芒,終於第二次,我吻到了她的嘴脣。
我笨拙地運用着孫浩教的動物最原始、最本能、最直接和最好的方法。
那個瞬間,我在心裡罵了一萬遍孫浩:這臭小子騙我,哪裡是舌頭酥麻了?簡直是全身都麻木了。
我的身體裡流動着一股微弱的電流,喚醒那些在我身體裡沉睡了十六年的血液,那些血液在我身體裡奔騰着咆哮着流動,令我有些目眩。
那時候我的腦子是模糊的,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愛?或者說是不是愛的一部分,是不是愛的一種表達方式?其實到了現在,我依然不能給愛下過什麼具體的定義。(我依然不知道該怎麼給愛下一個具體的定義)。
什麼是愛?
答案五花八門,甚至讀過幾本書的人會用錢鍾書的話來回答我:這世間哪有什麼愛呀?不過都是生殖器衝動。
可是我覺得愛是存在的,不然我怎麼會爲一個女孩子的笑容怦然心動?那顆跳動的心彷彿不是自己的一樣,無法控制,激烈地跳動着。
是不是每個人對愛的定義都有所不同呢?這些年或者以後我也一直都會考慮着這個問題。我沒有回答,沒有定義。愛是多迷人的詞彙,要是哪天被人定義出來了,讓我知道了她的樣子,那麼我們都將不會爲愛着迷了吧?
像生硬刻板的校規:學生,不能談戀愛。
那樣的話,愛終究只會被我們遺忘在佈滿灰塵的角落裡,在某天,我們做清潔衛生的時候,甚至會覺得她礙眼,像看見別人丟棄的早餐盒,擡起腳,把她踩的粉碎,丟進了旁邊的垃圾簍,不留情面地扔出了我們的教室。
如果是這樣,我該有多傷心?
我在蘇莉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被需要。
念初中的時候,活脫脫一個農村孩子的模樣出現在大家的視野中,好多人不願意跟我玩,調皮的男同學欺負我,漂亮的女孩子不願意看我,甚至會因爲我看了她們而不高興,那種目光深深灼傷了我的自尊心,我躲藏着她們的目光,變得越來越自閉起來。
所以我吻着蘇莉的時候是感覺到我被需要的,她承認了我,並把自己託付於我。給了我她一生之中只能擁有一次的東西。其他男孩再也不能得到她給予過我的東西。除了我的父母,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在別人心裡變得很重要,並且還是在一個女孩柔軟的心中。
但那個時候我是自卑的,難過的,也是那麼開心的,那麼感動的。這些情緒在我心裡融合在一起,還好我化學不好,給出了錯誤的化學反應方程式。不然的話,在我們相互擁吻的時候,我定然流下淚來。
蘇莉給我出乎意料的熱情,是那麼激烈地燃燒着我,把我燒到了若需若無的世界。身體輕飄飄的,感覺自己是一朵漂浮在空中的雲朵,看見夕陽在世界盡頭一樣的地平線上釋放着能吞噬這個世界的火焰。風從校園的高空席捲而過,帶着毀滅一般的熱情。夕陽落下後,彷彿有火焰從天上掉下來,開遠被點燃了,像我一樣,全身被燒得火紅,卻發出愉快的聲音……
啊……
燒吧,燒吧,燃燒吧……
你的嘴脣是火焰,把一切都燒掉吧……
把吹來的風燒掉……
把落下的雨燒掉……
把我的過去燒掉……
把我哭泣的臉燒掉……
把他們的笑臉燒掉……
把我的翅膀燒掉吧……
把我看着遠方的眼睛燒掉……
把我的未來也燒掉……
把天外的世界燒掉吧……
把遠方的海洋也燒掉……
反正我不想再去其他地方……
把教室門關上就把我燒掉吧……
就用你那脣間冒出的火焰,把我燒成灰燼……
把我燒成你頭上的一絲秀髮,圍繞着你飄蕩在周圍的微風裡……
把我燒成你那雙美麗的眼睛,讓我看着你眼裡的風景……
把我燒成你脣間的那一抹顏色,讓我享受着你清甜的微笑……
把我燒成流淌在你胸前的汗水,可以就那樣盡情肆意地揮灑……
把我燒成你心中最後的回憶,讓我感受你想我時候的淚水……
燒吧,燒吧,燃燒吧……
我不吝嗇自己的疼痛,你也就不用留情地將我燃燒吧……
我們相擁着相互給予和索取,一步步前往我們心中也明瞭的禁地。
強烈的火焰燃燒着這片禁地,讓我弱小的內心得到淬鍊的同時也開始有了些後怕。像孫浩說的我要開始長大了,可是理智告訴我應該停下來,可我要怎麼停下來?我想停下來嗎?我停得下來嗎?這是孫浩所說的上癮?還是我中了蘇莉施下的魔法?
腦中的危險信息越來越強烈,我們立刻停止了所有的動作,我躬身把頭埋在蘇莉懷中,她抱着我的腦袋,我們大口大口地呼吸,彷彿剛從一場可怕的溺水中爬上岸來。
我說:啊,我快要死了。
蘇莉說:誰讓你那麼做,活該。
我說:你也沒阻止我啊。
她說:我……我都沒反應過來,你就……
我說:你真是那個誘人的蘋果,都不需要一條蛇的魅惑。
她立刻把我的頭按到她肩膀上,不讓我看她羞澀的臉。我轉過了頭,把耳朵貼在她胸前,閉着眼睛聽見她心跳的聲音: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和我心裡跳動的聲音一樣,我感受得到她的感受,彷彿她胸腔中跳動着的其實是我的心。
鼻間傳來少女清澈汗水的味道,我又開始不安分起來,蘇莉重新閉上眼睛,我接着吻她。
蘇莉問我:你……你對其他女孩兒這麼做過嗎?
我解釋說:沒有沒有,我就是視頻裡看到的。
她說:視頻?
我說:我在十一中的時候和孫浩打了一架之後成了朋友,他們週末會去其中某個同學家看電影,有時候孫浩會叫上我。
蘇莉問:什麼電影?
我支支吾吾地說:就是……就是那種……
那種?估計她在腦中想着那是什麼電影,然後突然反應過來,狠狠掐了我幾下,斥責我:你這個壞人,居然看那些東西,讓開。
我趕緊緊緊抓住她說:之前我也不知道啊,到了那裡才知道的。
蘇莉問:你看過幾次?
我說:也就五六次吧。
她說:啊,看了這麼多次,你這個壞蛋,放開我。
我說:不放,我是看過,可是我真沒碰過其他女孩,你是我的第一個女孩。
蘇莉的目光開始柔和起來,不過還是有些懷疑地看着我,問:真的?
我說:真的。
她說:哼,這還差不多。
說完又閉上了眼睛,牙齒咬住自己的嘴脣,身體止不住顫抖。
因爲我們離長大已經只有一步之遙。
那時候天色已經很暗,我在暗光中看到了女孩的全部。光滑的肌膚,被我抓在手中。光線那麼暗,可是她卻純淨得像冬日的雪,能反射出明亮的光線來,讓我的眼睛看得格外清晰。
美麗到極致的女孩兒,像是提前感受到春意的荷花瓣,在沒人知道的地方悄然綻放,開出了國畫一般的韻味來。至今想起,蘇莉給我的那份美麗依然震撼着我的心,我時常在夢裡見到她,她的身體躺在教室裡的課桌上。窗外有暗光淡淡地飄進來,輕柔地灑在她的身體上,如雪一樣的女孩兒散發出迷人的光亮。
十六歲的我把那份美麗捧在手中,不知所措,不懂憐惜。
有時候,我從夢中醒來,只能不停地嘆息,喝醉的時候我會流淚,然後想着夢裡的美麗,開始無止盡地**。
看到了完全的蘇莉後,我有些擔心。不敢太用力,生怕弄壞了她。看着看着,我情不自禁地擁吻她,放浪的慾望把我變成了一隻飢餓的野獸。
蘇莉發出了輕微的聲音。指甲彷彿要嵌入我皮膚一般的抓住我的手臂。
我們用最原始的姿態相擁在一起,只要願意,一伸手,就可以摘下那個誘人的青果。
耳邊輕微聲響像咒語一般,讓我成了一隻被鎖在牢籠中的野獸,兇惡的目光盯着外面的獵物,不停歇地向外衝擊。
她說:不要……不要做那樣的事……
我沒有理會她,貪婪的想要更進一步。
蘇莉突然“嚯”地坐了起來,在我臉上打了一巴掌,那是很輕的一巴掌,不是生我的氣,只是想讓我清醒過來。
她說:壞人,不能做那事。
我只能停下動作,兩人顫抖着身體相擁在黑暗中。
我想起問孫浩的問題,鬼使神差地問了蘇莉:你有什麼感覺?
不曾像蘇莉直面我的問題:疼,但是不想放手。
蘇莉的聲音的確已經在我的身上形成了一種魔法,我聽她這麼說,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身體像壓抑不住的火山一樣噴發,炎熱不停歇地從火山口噴薄而出,將我們一起埋入一片熾熱的火焰中。
我被這樣的情況嚇住了,呆在原地,甚至忘記了難爲情。蘇莉癱瘓在我懷裡輕微地呼吸,我身上的熱量也開始慢慢地消散,沒有多大一會,蘇莉擡頭看着我,我看見她滿臉都是眼淚,心中傳來一陣劇痛。
我忙問:你怎麼啦?
她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抱着我,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量。
她說:喬林,我愛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離開我,好嗎?
我難以言語,醞釀了許久才找到了說話的方式:倒是你,千萬別離開我,我會崩潰的。
我用了些力氣,把蘇莉擁在懷中,說:謝謝你對我的愛。
愛是什麼?是一種給予嗎?幸福的感覺在我心中不停發酵,可是腦袋中像是被定入了一根木樁一般,我無法對蘇莉說出什麼感激的話來。
這時候,蘇莉突然說:哎呀,我被蚊子咬啦。
我轉頭看向窗外,天已經黑盡,樂園是無盡的黑夜。
可是我只能說:趕快回家吧,不然你得捱罵了。
她突然醒悟過來,焦急地說:哎呀,這次真的要被罵了。
她伸手掐着我的胳膊繼續說說:都怪你,對我做些奇怪的事,倒是沒人罵你,我可怎麼辦?
我心裡有些甜蜜,又有些內疚,我說:快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在給她收拾書包的時候,她從後面抱住我,說:我不想跟你分開。
我說:我們還是儘快離開這裡,我們在這裡原形畢露,遲早被火焰燒成灰燼。
她說:那樣我也願意,你願意嗎?
我說:我願意。
之後我將她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