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權利遊戲
“你說這些人安穩的掙錢不好嗎?非要賭着這一口氣和你較真,這是不是沒事找事?”陳操聽完趙信的彙報,然後無奈的搖頭:“現在魏忠賢當政,東林黨做事已經沒了以往的便宜,劉孔昭怎麼搞你監視好就行,等會兒咱們去一趟東林書院,去找一找錢謙益這位東林黨的大佬。”
趙信拱手:“伯爺,那幾個侯伯都不是什麼善茬,特別是富陽伯、誠意伯還有宣德侯、雄武侯、宋寧侯幾個,這些人多少在五軍都督府任職,若是要下手他們,還得讓京師那邊同意纔可以。”
陳操皺着眉頭,然後舒展開來:“不怕,別忘了國公爺可是後軍左都督,咱們有的是機會。”
...
“先生,定武伯來了。”
管家側身在書房外,輕聲說道。
錢謙益此刻正在會客,只不過這個客人是秦淮河上的清倌人。
陳操與趙信二人站在東林書院後院的花池邊,望着這景色,陳操不禁感嘆:“果真是好啊,若是換做我,那水也一定太涼。”
“伯爺,您進來後都說過幾次水太涼了,可是昨晚受了寒?”趙信好奇的看着。
陳操搖搖頭:“儒家常說忠君報國,咱們大明官場也是流傳‘君王死社稷’這一說法,趙信,你說君王死於社稷,做大臣的怎麼辦?”
趙信眼珠子一轉,便道:“那簡單,跟着殉節便是。”
陳操邪笑着看着他:“都死了,社稷又怎麼辦?”
“是啊...”趙信恍然大悟,然後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似的:“不對 啊伯爺,屬下可是記得好些正直大臣都是殉節死了的啊?”
“是嗎?”陳操轉頭看向水池中的假山,然後側眼便看見了正在朝着自己走來的錢謙益:“那你猜猜,這廝可是正直的大臣?”
“嗨呀,定武伯光臨寒舍,當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錢謙益還未站定,便拱手行了個禮:“定武伯,快請大堂就坐,老夫已經命人擺茶候客了。”
趙信正想插話,卻被陳操伸手攔住,對於禮節他還不是太在乎,於是便帶笑:“牧齋先生請帶路。”
“請...”
大堂坐定,陳操當先就笑道:“果真是曲徑通幽處,難怪壽寧侯老是喜歡來此處喝茶。”
錢謙益不動聲色的一愣,然後不着痕跡的一笑:“定武伯說笑了,壽寧侯一脈不似當年了,爲此也只有提高自己的學識,來老夫這裡,也是喝茶論經的。”
“哦,”陳操放下茶杯,然後一笑:“嘶...本伯封爵之前,也是大明朝小有名氣的人,也曾上京在御前奏對,不知道能否今日與牧齋先生論經一回,也好梳理一下本伯在文學上的瓶頸?”
錢謙益面帶微笑:“定武伯說笑了,所做《菜根譚》老夫也是看過的,用金陵讀書人總結的字眼,那就是‘句句珠璣’,老夫的學識可不敢與定武伯相提並論。”
“牧齋先生的意思是自己的學識不如本伯?”陳操不給他反駁的機會,於是激將道:“如此也正應了外面人傳的牧齋先生不適合做這東林書院的師長咯...”
讀書人的通病就是受不得刺激,錢謙益也不過如此,被陳操這麼一激,當即就道:“市井之言不可輕信,既然定武伯執意,那就請定武伯發問吧。”
“今天咱們論時經,”陳操當先開口:“牧齋先生以爲,當今朝局如何?”
錢謙益眼皮一跳,然後定神道:“老夫歸鄉已久,早已不論朝局,更何況太祖皇帝規定,不得妄議朝政。”
“牧齋先生是不是在書院待糊塗了?”陳操笑道:“先生告假歸鄉不過兩年,身份也是右春坊中允,你是官,本伯是爵,朝局隨便談,再說了,太祖皇帝規定乃是‘凡任何人都說的,唯獨士子說不得’,那些個可都是學生,若是仔細考究,東林書院內就經常出現這種情況,談了些什麼在我南司之內可都是記錄的一清二楚。”
錢謙益果真是老狐狸,被陳操這麼一威脅,也不害怕,也笑道:“定武伯不是要論朝局嗎?那老夫就與定武伯淺談一回。”
“好,”陳操撫掌,然後正色道:“不知道牧齋先生如何看待廣寧失陷一事?”
錢謙益皺眉一想,然後道:“韃子勢大,蒙古各部接連依附,我朝在關外早已經失去了依靠,關內還有流民問題,以及流民造反問題,部分州縣還有災情,朝廷無錢,此戰,敗了也是能想通的事情。”
“非也...”陳操表情嚴肅:“廣寧失陷的主要原因是薩爾滸大敗。”
錢謙益意味深長的看着陳操:“定武伯得記住不得非議君王。”
“牧齋先生想多了,”陳操打了個哈哈:“薩爾滸之戰敗在指揮人員身上,與神宗皇帝沒有關係,神宗皇帝只做決策而已。”
錢謙益皺眉:“時任內閣首輔可是方從哲。”
陳操也就想得到他說這個,於是道:“萬曆四十七年,那一年也是方從哲這個浙黨領袖做首輔的最後一年,”陳操說着俯下身子擡眉邪笑看着錢謙益:“劉一燝在四十八年時便成爲了次輔,然後在神宗皇帝駕崩之後,你們一夥東林黨人闖宮從李選侍身邊搶回了當今陛下;
爲首的就是劉一燝,而聽說出主意的,卻是左光斗和作爲東林魁首的牧齋先生...”
錢謙益情緒很明顯的波動,但他也不敢表露出來,便微微一笑緩解尷尬:“聖人教育我輩讀書人,做事要明理,所做不得違心。”
“哦...”陳操做恍然大悟狀:“有道理,有道理,牧齋先生所說讓本伯思想頓開,本伯這纔想起自己也是讀書人。”
錢謙益擡頭一跳,果真如他所想,陳操又發力了:“劉一燝做內閣首輔之後,所做第一件事情就是增加遼餉...然後,所取卻是把稅收增加在了百姓身上,陝西最重,三餉加在一起,可以令普通人家直接破家;
本伯依稀記得,當年方從哲爲了減輕百姓的負擔,曾向神宗皇帝上書在商人的身上增加稅收,然而所提剛剛出口,便遭到了以牧齋先生爲首的東林黨人的阻遏,劉一燝更是捶胸頓足道不可與民爭利,哎...”
陳操說着斜睨着錢謙益:“浙江舞弊案牽連還是多的,聽聞鄉試的各官員都拿了那些個富商的錢財。”
“胡說八道,”錢謙益再也忍不住了,發火道:“浙江舞弊一事,豈能與程敏政相提並論,再說,此事朝廷早有分曉,老夫作爲主考官,雖然摘不開責任,但老夫也是清白身家。”
“牧齋先生可切莫生氣啊...”陳操笑着安撫:“本伯可沒有說先生你涉及了貪污了,本伯只是順帶一提而已;
綜合本伯所說,陝西、山西兩地的民亂,歸根結底,那就是三餉所害,沒有任何人可以用任何理由推脫這個事情。”
“當政者並不是萬能的,”錢謙益搖頭:“國庫無錢。”
“非也,”陳操也搖頭:“浙江民亂,錦衣衛探查可是一清二楚,戶部侍郎張我續的杭州商行爲了自身利益造成了此次民亂,牧齋先生,你可知道本伯抄了他們多少銀子上繳國庫?”
錢謙益不說話,陳操便主動提及:“不是和你吹,光是現銀都是一千萬兩,”說着陳操再次俯身眯着左眼小聲道:“你知道浙江官員爲了保住官位和保命,給本伯拿了多少銀子嗎?”
陳操將右手伸出,五根手指比劃出來:“整整五千萬兩...”
錢謙益身體微微一動,他雖然知道浙江官場確實送了錢,但具體數額確實不知道,此刻從陳操這裡聽到這種密辛,他隱約感覺事情不對。
果然...
陳操說着讓趙信拿來封包,裡面可不是裝的銀票,而是證據:“牧齋先生,這一堆可是好東西,比銀票值錢,你先看看...”
說着將封包遞給他,然後趁着他翻看的功夫,陳操又道:“朝廷讓你編纂《神宗實錄》那是看你文學造詣不低,可你一直推脫窩在南京,是不是在擔心遭受打擊報復?這一點本伯不知道,不過本伯是閹黨,消息倒是比較快,據報,御史崔呈秀和陳以瑞在前些日子的大朝上彈劾與你,所列罪狀有七,當中大不敬之罪就足以讓你丟官罷職。”
聽到這裡,錢謙益終於坐不住了,手中的證據可是實在話:“定武伯,伯爺,下官可是...”
“哎...”陳操擺手:“先不着急,你再看看所列之罪。”
說着又讓趙信把彈劾狀遞給錢謙益,才道:“廷議之後,陛下大怒,讓內閣擬個章程出來,你們東林黨是要保你的,不過內閣中書汪文言已經投靠了魏公公,給了大量的實際證據,就是你手中的那些,現在趙南星和高攀龍、左光斗幾個都是自身難保,爲了他們的利益,這些人一致決定棄車保帥,就先難爲你這個大佬了,首輔葉向高已經同意了,將你革職查辦。”
說完陳操從趙信手裡接過帖子:“牧齋先生,這是由三法司下文,命我南鎮撫司給你下的駕帖,來吧,先接着。”
錢謙益身子一癱,便靠坐在了椅子之上:“伯...伯爺...下官...下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