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毒和靈襄只往前行着,這密室裡站着的正是他們的溫師叔溫其昌,溫其昌揮揮手,這木頭人便是聽話的退了出去。流毒這才得了空打量了打量這師父精心佈置的密室。
密室不大,雖然有長長的通道,可這盡頭的密室卻不過是個普通柴房的大小,這密室正處在這後院底下,這上面的動靜這底下的人倒是可以聽得一清二楚,也可以看出這師父是下了心思的,只是這密室裡擺着的也不過是個煉丹藥的鼎爐,倒也符合師父的個性,師父愛藥癡迷醫術倒也沒什麼貼別的,只是這密室四周還參差的置放着大小不一的木箱子,卻也不知道這裡邊是什麼東西,流毒還欲好還打量這密室,這溫師叔卻是開口了。
“你們來了?”溫其昌背對着流毒和靈襄,說這話的時候也沒有轉過身的意思。
流毒和靈襄相視一眼,平日裡溫師叔都是一副和藹的長輩做派,如何今天的溫師叔給一種陰森森的感覺,靈襄只看着流毒,也不說話。
“溫老前輩您找我們到這來是?”流毒猶疑了一會,還是問出了自己和靈襄的疑惑,如今自己是靈襄貼身丫鬟忘卿的身份,這戲自然是要做足了。
“這是我那師兄在這醫藥鋪子底下造的密室,”溫其昌這才轉過身,揹着光,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你們可曾知道?”
靈襄正想開口,卻是被流毒一拉住,看着流毒警覺的眼神,靈襄只說到,“未曾聽師父說過,我們自然也沒來過。”又問,“師叔是如何找到這密室的?”
溫其昌不說話,根本也沒有回答流毒的問題的意思,只是獨自思考着什麼一般,昏暗的密室給人的感覺極其不佳,像是個巨大的棺槨一般,藏着這三個突如其來的來訪者,藏着這連崔進窗都不知道的秘密。
“今個早上收到一封信,”溫其昌突然扯開了話題,流毒還以爲是教裡或者關於師父的大事,仔細聽着,可卻聽到溫其昌說道,“這信是給流毒的,從揚州來的,只可惜,流毒如今卻是下落不明。”
流毒有些驚訝,揚州?只是看着靈襄,自己自然是斷不能接這封書信的,靈襄也有些訝異,卻只是呆呆的伸手接過這封信,分明就見着這信封寫的是流毒親啓,兩人心裡的疑惑更大了,擡頭正遇上溫其昌深邃的眼神。
“是個送信的調皮小子今個來這破鋪子找人時被我手下的人發現的,若不是這樣,只怕這信還到不了你手上,”溫其昌用打量的眼光看着靈襄,完罷,又看着流毒。
“多謝溫師叔了。”靈襄掩飾的笑笑,故作鎮定的說道,又裝出幾分哽咽,“可惜流毒姐姐至今生死未卜,這封信,真是白送了。”
“如今我已經加派了人手在揚州附近尋流毒的下落,”溫其昌意在寬慰靈襄,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一旦有流毒的下落,定會五百里加急的送書信過來,襄兒如今都做了教主了,還是多擔待些大事纔好,也不負了流毒對你的一番心意。”
靈襄點點頭,只是偷偷瞄了一眼流毒,心裡也是知道流毒化名忘卿潛藏在西毒教的事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隨意應和的幾句,沒有戳破。
之後只是一番客套道謝的話,流毒還以爲這溫師叔找自己和小鈴鐺來有什麼端倪或是嚴重的事,三人卻只在這密室裡說了些過去的事,便是草草的算了。
出了密室,已是傍晚,西域的夕陽如血,照在這風沙之地,鬼城之巔,讓流毒心裡有些涼意,手裡只是拽緊了這封來歷不明的信,縱然再好奇,也知道這還是等着回去四下無人的時候看纔好。流毒嘆了口氣,鬼城還是鬼城,可如今自己已不是自己。
先前帶路的那木頭人遵着命令護送兩人回去,西毒教的總教壇設在鬼城附近的一個寨子裡,寨子裡原先三百來號人,好不風光,再加上這四散神州的教衆,難怪這西毒教會被稱爲第一毒教,如今,光景雖不如前,可是這有了正名的教主,這抱着滿腔熱情迴歸總教的教衆也是不下百人,這寨子倒也是漸漸又有了生機。
流毒看了看這身後冷冷的護衛,又看了看靈襄,這丫頭默不作聲,和以往嘰嘰喳喳的模樣完全是兩個人一般。
“怎麼了?”流毒問道。
“溫師叔好奇怪,”靈襄皺着眉頭,撅着嘴對流毒說道。
“哪裡奇怪了,不過是問了我們,問了我們一些過去的事。”流毒心裡不是沒譜,這溫師叔來得蹊蹺,自己再密室裡阻止着靈襄說真話,便是對這溫其昌還有所防備,但對靈襄,還是安慰爲好。
“流•••,”靈襄幾乎是脫口就要喊了出來,又看了看身後,改口說道,“忘卿,你不知道,這些日子你不在,關於過去的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溫師叔不知道問了我多少遍,我說,”靈襄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看他不是關心我們,而是關心•••。”
“別瞎說。”靈襄正要說出口,卻是被流毒打斷了,人多口雜隔牆還有耳呢,流毒回頭看了看這木頭人,只說,“回去再說。”
砂土地白天熱,晚上涼,夜裡,忘卿作爲貼身丫鬟該是像往常一樣在門外守夜,可靈襄好不容易與自己這好姐姐再重逢,哪裡捨得,半拉半扯央求着流毒進房來兩人一起睡,柳三寸許是許久沒有看到靈襄這般天性活潑的模樣,竟然只是慈眉善目的笑笑,卻是答應自己這丫頭教主的要求,自個在門外親自守夜,也只爲這姐妹倆好好說說話。
房裡,流毒和靈襄都解散了髮髻,流毒也解下了那蒙面的黑紗,手裡握着桃木梳,在給靈襄慢慢的梳着長髮,就像小時候兩人互相梳妝打扮,折了小花戴在頭上那般玩耍的模樣。
“姐姐真是不該,你說你也來這教裡好一陣子了,卻是今天才告訴我。”靈襄撅着嘴,全然不像今早殺氣重重險些誤殺流毒的兇狠模樣。
“我隱瞞着身份,自然是有我的道理。”流毒只是笑笑。
“那姐姐可查出什麼了?”靈襄擰着眉頭問道。
流毒只是搖搖頭,卻開口說道,“只是有句話,”流毒抿了抿嘴,才語重心長的說道,“小鈴鐺,我知道你不喜金長老,他也總管着你,可是你一定要聽我一句勸,這教裡,除了我,金長老和三寸伯是你目前能相信的人,知道嗎?”
“哪裡,”靈襄心裡不高興了,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金長老那模樣,是巴不得自己當了教主才甘心。”
“傻瓜,”流毒心裡也大抵知道要勸動這小牛脾氣倒真是要費一番口舌才行,只是撫着靈襄梳後柔順的長髮,說道,“金長老德高望重,師父去世後,教裡要選他做繼任教主的人十之有八,金長老卻百般推辭,還消失了好一段時間•••。”
“那是他欲擒故縱。”靈襄嘴上絲毫不饒人。
“小鈴鐺,”流毒有些苦惱這丫頭的嘴皮子了,嘆了口氣,繼續勸道,“他是去尋你去了,他聽聞你孃親懷上了咱們師父的孩子,也就是你,一門心思就想找到你來接管西毒教,哪知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金長老只是不知道師父早早的將你接來隱藏身份養在身邊。”
“索性他沒找到我,不然,我倒是要多受些苦日子了。”靈襄這話裡有氣,卻有些一股子的哀怨。
“小鈴鐺,”流毒半蹲着,與坐着的靈襄相併頭,鄭重其事的開口問道,“你是不是真的很不想當這個教主。”
“姐姐,”靈襄感觸頗多的樣子,回道,“這個教主本來就不該是我的,我也不該是教主。”
這個回答讓流毒有些語塞了,靈襄卻是不該是被這西毒教禁錮着強迫着失去本性的人,自己化名忘卿,這教裡的事自己也知道了大概,也明白這教裡眼巴巴的看着這教主之位的人不在少數,人人都知道靈襄只是個不懂手段的小丫頭,人人也都知道這不懂手段的小丫頭根本無心教主之位,人心攢動着,多麼可笑而諷刺,想當的當不上,當上的不想當。
“睡吧。”流毒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單說了這兩個字。
夜有些深了,窗外是狂風吹過沙地的呼嘯聲,流毒爲靈襄捻了捻被角,看着靈襄睡着了,才從衣服的夾層裡掏出那封來歷不明的信。
看着信封上寫的“流毒親啓”四個字,這筆記,這墨的香味,流毒有股莫名的欣喜,卻又有些害怕,將油燈挑亮了些,流毒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的輕手輕腳的拆開了密封得十分嚴密的信封,抽出裡面的信函。
突然聽到一陣呢喃聲,流毒手也跟着僵住了,才發現是靈襄在說着夢話呢,似乎是在喊什麼人的名字,聽不真切,流毒此時也無心去管,心思全在這封信上,一層層拆開,流毒便是迫不及待的找到頁尾,想找這寄信人的名字,又怕這根本沒有名字。
這信很長,流毒翻過兩頁,一眼瞄中了這署名,“少卿,”流毒不自覺的唸了出來,果然是他,這和流毒的猜想大抵不差,心裡哭澀與甜蜜參雜着,知道是誰寄來後,流毒卻是放輕鬆了些,只是慢慢的找到頁首,細細的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