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點頭,目送着夏瑜離開,她摸了一顆瓜子仁放在口中,迷迷瞪瞪,又睡了過去。
將大夫請來的時候,果果已經陷入了昏迷,夏瑜只有二兩銀子,勉勉強強給了大夫出診的錢,拿着方子卻再也沒有銀子抓藥了蠹。
怎麼辦?怎麼辦?
她心急如焚,她知道,小不點這種狀況,再燒下去,可是會要命的。
但是她現在,沒有錢,是真的沒有錢啊…髹…
懷中揣着方子,她忐忑不安的走向了客棧的掌櫃,掌櫃正在撥弄算盤,一見她過來,招手道,“小瑜,你來了,剛好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你看看客棧連着好幾個個月,入不敷出,這樣好了,以後你白日上工,晚上不用上工,抵賬的時間嘛,延長一倍,好不好?”
夏瑜抿抿乾裂的脣瓣,剛剛想豁出去開口借錢,就聽裡屋老闆娘吼道,“姓錢的,你個龜孫子,趁我不在竟然請了個貌美的小丫頭,你安的什麼心?上個月叫你趕走一個短工,你趕了嗎,這個月竟然還敢給我請?”
夏瑜臉色一白,剛剛醞釀好準備借錢的措辭,一時間竟然吐不出來。
掌櫃的憨厚笑着,“小瑜啊,你別多心,我們家婆娘就是這個德行,但是她心腸不壞的,只是這幾個月,客棧虧損的厲害,是得精打細算,你留在這裡抵工的這些天,安心的住吧,我不會趕你走的!”
夏瑜咬脣,點點頭,“多謝掌櫃的!”
這種情況下,縱使她臉皮再厚,也沒有辦法開口借錢了。
可是怎麼辦?小病秧子躺在那裡,高燒不退,手中拿着方子,她是真的再也沒有銀子抓藥了。
夏瑜眼睛紅紅的,蹙着眉頭,往自己的小破屋走去。
低着頭,她沒有注意前方迎面走來了一個人,那人見她低頭走路,也沒有讓着的意思,她就直直的撞在了那人的身上。
隨着呼吸一起沁入的,是清雅的薄荷草的味道,她擡頭,看見了站在那裡的蕭錦玉。
蕭錦玉擰眉看着她,俊臉上是玩味的神色。
夏瑜低低的說了一句對不起,轉頭繞過他,朝着自己的房間走。
回到了屋內,一切依舊,果果躺在那裡,小臉蛋燒的通紅,整個人意識不清,不住的呢喃着,“娘,孃親……”
夏瑜坐在牀邊,伸手握住了果果的小手,抿脣淚眼迷茫,忍了半天,眼淚還是忍不住,撲簌簌落下。
她好後悔,爲什麼要跟爹爹吵架離家出走,離家出走的時候,她帶的金銀珠寶,足足夠普通的人一輩子衣食無憂。可是偏偏,她揮霍無度,有錢不知柴米貴,很快將所有的銀子揮霍乾淨,現在連給小丫頭抓藥的錢都沒有。
她眼睛紅紅的握着小丫頭的手,眼淚墜落在小丫頭的手背上,驚的小丫頭瑟縮了一下。
她親親小丫頭的手背道,“丫頭,姐姐對不起你,姐姐沒有錢給你抓藥,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
小丫頭似乎聽見了她的話,眨巴眼睛,睫毛顫抖了幾下,低聲呢喃,“姐姐……”
她的聲音,柔弱低啞,彷彿每說一個字,都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
夏瑜心裡更加難受,握着小丫頭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道,“你放心好了,姐姐不會放棄你,姐姐這就出去,給小丫頭賺錢抓藥!”
不就是銀子嗎?她還不信,她有手有腳,真的連給小丫頭抓藥的銀子都賺不到。
拿了溼毛巾,給傻丫頭擦拭了臉和手,又拜託了同是跑堂的小二,照顧傻丫頭,夏瑜將自己收拾了一番,找老闆們借了二胡,這纔出門。
正是夜市的時候,圍着碧潭湖,四周張燈結綵,有小販當街吆喝,“蝌蚪面,好吃的蝌蚪面嘍……”
夏瑜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將二胡掛在肩膀上,走到攤點吃麪的客人旁邊,微笑着道,“客官,要不要聽曲?一文錢一首,很便宜……”
那吃麪的客人,擡起頭,白了夏瑜一眼,推着她道,“走走走,白唱大爺都不聽!”
夏瑜沒有辦法,只好走到另外一桌客人旁邊,“客官,要不要聽曲?一文錢一首,很便宜……”
那人一邊哧溜溜吃麪,一邊看着夏瑜道,“會不會唱十、八摸?”
夏瑜出來混跡了半年,自然知道,十、八摸是什麼,她臉色一紅,剛剛想要發作,卻強忍住道,“不會,大爺,要不然我給你唱一首花兒開好不好?花兒開會讓大爺你心情舒爽!”
那人猥瑣一笑,伸手擰了夏瑜一把,“不會唱十、八摸,你站在這裡給我摸也是一樣啊,摸夠十八下,我給你一文錢好不好?”
夏瑜臉色鐵青,恨不得一刀將他的狗爪子給剁了。
她二胡一斜,隔開了那人的手,臉色冷冷的走開,來到下一位客人面前,用顫音說道,“客官,要不要聽曲,一文錢一首,很便宜……”
不知道她問了多少人,大多都是趕蒼蠅一樣,將她趕開。
她想,要是在她自己的村子,誰敢給她臉色看一下,她都要那人跪地求饒的。
可是這裡不是燈塔村,這裡也沒有疼愛她的阿爹。
她好想回家,好想阿爹。
夏瑜眼睛紅的跟兔子一般,木訥的走到另外一個桌子旁邊,幾乎沒有抱任何希望,“客官,要不要聽曲,很便宜,一文錢一首!”
出乎意料的,那人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好!”
白衣的男子,用清爽淡漠的聲音,回答道。
夏瑜的眼淚,幾乎立刻就掉了下來,她站在那裡,眼淚如決堤的洪水,怎麼都收不住。
她不應該哭,她應該唱曲的,可是這種情況下,她唱不出來。
她不能弄砸了第一筆生意,用哭音,她顫巍巍的唱了第一句,那白衣的男子,用下巴一點自己對面的板凳,“坐——”
夏瑜愣住,以爲自己聽錯了。
白衣男子面無表情,陳述一個事實,“你唱的太難聽了,還是別嚇走了這裡的客人才好!”
夏瑜嘴巴微張,不知所措。
男子微微一笑,“看你的樣子,你不像是窮人家的姑娘,怎麼會出來唱曲謀生?”
她的手指纖細如玉,臉龐白皙,帶着稚氣的眼睛,跳脫的宛如不羈的小鹿。
夏瑜反應過來,自己遇見了好人,她擡起衣袖一摸眼淚,坐在男子的對面道,“我叫夏瑜,原本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可是我跟爹爹吵架,接着就離家出走,路上撿了一個病怏怏的孩子,爲了給孩子治病,我就,我就……”
剩下的話,夏瑜說不出口。
因爲她認出了眼前的男子。
他就是住在客棧,那個打賞了唱曲姑娘兩錠銀元寶男子的同伴,雖然她叫不出他叫什麼名字,但是她想,他們一樣,都是好人。
簫亦陌微微一笑,給夏瑜斟了一碗茶,“爲何不帶着那個孩子回家?”
夏瑜鼓嘴,“你以爲我不想嗎?我身無分文,出來時候帶的錢,統統都花光了,其實我原本是有錢的!”
簫亦陌點頭,“夏姑娘倒是心善,只是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不適合姑娘出來唱曲賣藝!”
他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張銀票,足足一百兩,放在夏瑜的身前道,“拿着,給那個孩子抓藥吧,剩下的銀子當做盤纏,姑娘回家吧,別再跟家人置氣!”
夏瑜看着眼前的銀票,嚥了咽口水,沒有想到,夢想中的事情,變作了現實。
曾經很多次,她都幻想着,有那麼一個白衣翩然,俊雅如仙的男子從天而降拯救了她。
她激動的看着簫亦陌,想要說感謝的話,卻又說不出口。
簫亦陌微微一笑,“不是等錢抓藥嗎?快走吧!”
夏瑜點頭,小臉微紅的道,“恩公,你叫什麼名字?”
簫亦陌笑着看着她,“我叫簫亦陌,姑娘若是得空,可以去赤月國找我!”
夏瑜搖搖頭,“我這次回去之後,可能以後再也不出來了,我不想離開爹爹,我不想惹爹爹生氣!”
簫亦陌點點頭,“那祝姑娘回去的路,一路順風!”
夏瑜看着銀票,始終不敢去拿,她抿脣良久才道,“這一百兩銀子,就當是我借公子的,來日夏瑜一定差人,將銀兩百倍奉還!”
簫亦陌沒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只是端着茶杯,淡淡的道,“姑娘言重了!”
夏瑜看着銀票,終於下定決心,伸手去拿銀票,可是就在她的手,觸及到銀票的時候,橫空飛來一枚匕首。
匕首很亮,刀柄上鑲嵌着一枚寶石。
匕首的刀尖,扎着那張銀票,入木三分。
鑲嵌了寶石的刀柄,在夏瑜的眼前,不住晃悠,她來不及反應發生何事,就只見一名錦衣男子,面容譏誚的走來。
蕭錦玉一把拔過匕首,連帶着上面的銀票,一起收回。
夏瑜神色茫然,注視着蕭錦玉,還有蕭錦玉手中,原本應該已經屬於她的銀票。
她還沒有開口,就聽蕭錦玉淡淡的說道,“六弟,切莫被這個丫頭騙了,這銀票哪怕是多的燒掉,也不能給這種坑蒙拐騙的騙子!”
簫亦陌有些詫異,看了看蕭錦玉,又看了看夏瑜。
夏瑜臉色通紅,站起身道,“誰是騙子?誰坑蒙拐騙了?”
蕭錦玉挑眉,“這唱曲賣藝,還是你跟昨兒那白衣姑娘學的,要是我沒有猜錯,你是不是告訴我五哥,你有一個妹妹,身染重病,快要死了?”
夏瑜語結,氣的蹙眉瞪大眼睛,可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簫亦陌淡漠的喝茶,彷彿根本不關心,夏瑜是不是個騙子。
蕭錦玉將匕首上的銀票,丟入一邊的茶盞之中,淡淡的道,“走吧,我們一文錢都不會給你!”
夏瑜氣的要死,轉頭看着簫亦陌,卻見簫亦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彷彿那被浸入水中的銀票,跟他無關一般。
她站起身跺腳,氣的哭了出來,轉身以衣袖擦拭眼淚,哽咽着往回走。
簫亦陌白了蕭錦玉一眼,“五哥,這樣欺負人家姑娘,可真不是你的作風!”
蕭錦玉失笑,“你不覺得,那姑娘很面熟?”
簫亦陌挑眉不解的看着他,他提醒道,“我們來的時候,遇見一個很傻很蠢的劫道的,拿了一把豁口菜刀……”
簫亦陌這纔想起來,“就是那位姑娘?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回到客棧,同是店小二,才認識她兩天的小石頭,正着急的跳腳。
他趕着去上工呢,可沒有時間幫她照顧妹妹,更何況她妹妹生病着,一個不小心死了,他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遠遠的看見夏瑜紅着眼睛回來,小石頭懊惱的頓足,“小瑜,你跑哪裡去了,我在這邊幫你看着妹妹,掌櫃的可是到處找我,我萬一被扣了工錢,全部都算你的!”
夏瑜跑了過來,趕忙賠不是,“對不起,小石頭,我不知道你晚上還要上工!”
小石頭一肚子不滿,“本來是晚上不用上工的,可是不知道怎麼了,老闆娘莫名其妙就將另外一個短工打發了,現在整個店裡裡外外就我一個人,索性白天的時候還有小瑜你幫我,不然非忙死我不可!”
夏瑜紅着眼睛安慰他,“知足吧,老闆娘打發掉的人不是你,你就該謝天謝地了!”
小石頭點頭,“那倒是,我上工去了,你要是有什麼事情,去前面找我!”
小石頭剛剛想走,夏瑜叫住了他,“哎,石頭……”
小石頭回過頭看着她,見她吞吞吐吐,隨即問道,“怎麼了?”
“你,你有錢嗎?現在借我一點,我回頭再還你!”夏瑜臉色紅的可以滴血。
小石頭有些猶豫,指了指屋子裡的小丫頭,“爲了給她抓藥吧?”
夏瑜點頭,小石頭嘆息,“我就十五文錢,根本不夠抓藥,要不然你去找掌櫃的說說?”
夏瑜搖了搖頭,如果能找掌櫃的,她早都找了,哪裡能等到這個時候。
小石頭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打算去前院開工,夏瑜再次叫住了他,“十五文也借給我,我保證還!”
小石頭無奈,磨磨唧唧,還是將十五文的銅板掏了出來。
夏瑜這回有了經驗,一把抓過他手中的銅板,蹙眉說道,“放心吧,我肯定還,百倍的還!”
小石頭揮揮手,“可拉倒吧你,要是有錢,你能被掌櫃的當在這裡做雜工,趕緊去藥鋪看看,要不該關門了!”
夏瑜道謝了之後,抓着這帶着體溫的十五文錢,一口氣跑去了藥鋪。
可是三副藥都要三兩銀子,這若是在平時,她會覺得藥太便宜了,但是現在,無疑對她來說,是個不可觸及的數字啊。
她幾乎要哭了出來,捧着十五文錢懇求老闆,先幫忙抓半副吧,要不然欠着也好啊,她來日還,一定還。
老闆見她可憐,給她提出了建議,要麼將藥方裡的藥換一換,貴的全部換成便宜的代替,有些沒有辦法替換的,就取消算了。
夏瑜只能答應,藥方被老闆這樣一改,價格果然便宜了很多,十五文錢倒也勉勉強強可以抓一副完整的藥了。
只是藥苦,相當的苦,夏瑜煎藥的時候,自己嗅見這個味道,都要吐出苦水。
不過好歹是能治病的藥,再苦她也要喂小丫頭喝下去。
兩個時辰之後,一碗氤氳着熱氣的黃黑色藥汁,被夏瑜端了進來。
小丫頭燒的迷迷糊糊,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夏瑜一隻手端着藥,一隻手扶起了她。
讓小丫頭坐在自己的懷裡,夏瑜低聲,“小不點,喝藥了,咱們喝了藥,就能快點好起來,等你好了,姐姐帶你回家!”
果果好像聽見了夏瑜的聲音,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說道,“姐姐,我要回家!”
“好,喝了藥,咱們就回家!”夏瑜將藥碗湊近了小丫頭的嘴巴,哄勸着道,“姐姐已經把藥給你吹涼了,你乖乖的喝下!”
果果喝了一口,就蹙着眉頭全部吐出,乾淨的被子上,是濡溼了的黃褐色色澤。
夏瑜着急的坐起身,將果果平放在那裡,她心疼的看着手中的藥,低聲,“小不點,藥不能浪費了,你知道姐姐爲了這碗藥,折騰了多久嗎?”
她幾乎要哭出聲。
果果卻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夏瑜着急的找了調羹,捏着果果的下巴,一小勺一小勺的餵了起來。
喂完了藥,她又拿溼毛巾一次次給果果擦臉降溫,直到她體溫再一次降下,她如法炮製的給果果餵了清粥。
見果果的臉色好了很多,她這才放心的收拾了碗勺,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出門。
已經很晚了,這個時間,大多數人都在休息。
但是她卻不能休息,她必須想辦法,將果果下一服藥的錢掙了回來。
而且她白日要在客棧幫工抵債,晚上才能賺錢買藥。
晚上,她能做什麼呢?
夏瑜覺得,自己簡直是太沒用了,離開了燈塔村,她就一無是處了。
在街道上晃悠了幾圈,除了花街柳巷燈火通明,別的地方都隱藏在夜的陰影之中。
夏瑜雙手捂臉,使勁兒的揉搓着,希望自己清醒一點,快點想到賺錢的辦法。
但是,她除了會一點三腳貓的功夫,再無一技之長,哪有賺錢的辦法可想呢?
在外面晃悠到凌晨時分,天已經矇矇亮,夏瑜這才往客棧的方向走。
不管如何,她都要賺到銀子,給小丫頭抓藥。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已經不用點燈,太陽的光芒將整個屋子照耀的通透無比。
夏瑜熱了昨晚剩下的稀粥,給小丫頭餵了,又交待了幾句,見小丫頭沒有發燒,精神不錯的樣子,這才放心的去了客棧幫忙。
這個時候,掌櫃的和老闆娘,還沒有起牀,她隔着櫃檯後面的厚重簾子,幾乎可以聽見掌櫃的咳嗽之聲。
拿了抹布,將整個櫃檯和桌子打掃了一遍,又將地板收拾乾淨,她這才聽見,掌櫃的和老闆娘的起牀聲音。
打開門迎客,看着外面燦爛的陽光,夏瑜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又是新的一天。
她暗自給自己鼓氣加油,今天不用對自己要求太高,只要賺到十五文,夠小丫頭一天的藥錢,就已經足夠。
陸陸續續,有客人離店,夏瑜忙了起來。
她簡直像個陀螺般,不斷的收拾屋子,踩在板凳上掃灰打塵,應付每一個駐點客人的要求。
轉眼,一個上午過去,夏瑜餓的前胸貼後背。
樓下,老闆娘叫她吃飯,她扔下了抹灰的抹布,快速的跑了下去。
老闆娘見她勤快,對她的態度也不再惡劣,笑着道,“小瑜,做事情不要太趕,午飯之後小石頭會過來幫你!”
夏瑜從桌子上拿起四個饅頭,一邊狼吞虎嚥,一邊將剩下的三個抱在懷裡道,“
老闆娘,我回房一趟,頂多半個時辰,半個時辰我就回來!”
不等老闆娘回話,她急匆匆的跑,嚼在口中的半個饅頭,險些把她噎死。
老闆娘目瞪口呆,“吃四個饅頭?她也太能吃了一點吧?”
掌櫃的白了老闆娘一眼,拿了個饅頭塞給她,“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小瑜多能幹啊,這客棧的裡裡外外,打掃的一塵不染,還一句怨言都沒有……”
老闆娘嘀咕了一句,就着菜湯和一葷一素兩個菜,吃着饅頭。
夏瑜跑的很快,她擔心小丫頭餓着,而且昨天的一副藥可以喝三次,又到了小丫頭喝藥的時間。
捧着三個饅頭,沒頭沒腦的往前跑,一不留神又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這一回,看見熟悉的衣衫,她沒有再說對不起,而是蹙着眉頭撿起地上掉了的一個饅頭,站起身再次跑了起來。
蕭錦玉奇怪的看着夏瑜,不知爲何,看着她莽撞跑路的姿勢,明知道她會撞着自己,但是自己依然沒有讓開。
這一次她沒有說對不起,連頭也不擡,正眼也不瞧自己一下,就那麼急匆匆的跑了。
蕭錦玉擰了擰眉頭,朝着客棧的前院走。
他要了四菜一湯,坐在臨街靠窗的地方,再來一壺小酒,悠哉悠哉的品了起來。
簫亦陌出來的晚,看見他坐在那裡,走過來跟他對飲了兩杯,兩人沒什麼話題,只是決定如果再打聽不到三哥的消息,明天就離開這座小城。
兩人都沒有吃什麼東西,酒倒是喝了不少,飯菜撤掉之後,簫亦陌決定去官府打探消息,蕭錦玉在原地等候。
盯着簫亦陌離開的背影,蕭錦玉直覺的旁邊有人在窺視,他冷着眸子,皺着劍眉,怒斥一聲,“誰在後面?出來!”
客棧飯堂通往後廚的簾子被撩開,走出一個淡青色衣衫的女子,那女子低着頭,蹙着秀眉,似乎有難言的心事。
蕭錦玉見是夏瑜,有些意外,半是譏誚半是詫異的道,“怎麼?搶劫和矇騙不成,現在改成偷偷摸摸了?”
夏瑜抿脣,臉色難看,“你才偷偷摸摸,我來只是想告訴剛剛那位公子,他打聽的人,曾經在這個客棧住過!”
蕭錦玉挑眉,臉色一變的站起身道,“你怎麼知道?”
夏瑜蹙眉,“他跟掌櫃的打聽的時候,我聽見了,雖然名字不一樣,但是我知道,肯定是同一個人!”
蕭錦玉不解的看着她,她低聲道,“掌櫃的說了,有個人跟他打聽燈塔村,他不知道燈塔村這個地方,也就問了左鄰右舍,可是都不知道,那個人帶着一個漂亮的姑娘和一個小混子,想來,他們是去燈塔村尋寶了!”
蕭錦玉急急的喘息,打聽了這麼久,終於有了三哥和雲輕的消息,他難免有些激動,上前攥住了夏瑜的肩膀道,“你確定是他們沒錯?”
“我不確定,但是掌櫃的說了,男的很俊,女的很美,如果你要打聽的人中,有人的名字叫做雲輕,那麼就是他們沒錯了!”夏瑜面不改色,盯着蕭錦玉,緩慢的道。
蕭錦玉深吸一口氣,點點頭,“還有呢?還有什麼消息沒有?”
夏瑜瞥了他一眼,“你們打聽人,既不道出要打聽人的姓名,也不說出來歷,神神秘秘,誰會有多餘的消息給你們!”
她扭頭瞥了他擱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眼,蕭錦玉識趣的收回了手,溫和的笑着道,“出門在外,實在是有難言之隱!”
夏瑜並不理他,轉身往回走,蕭錦玉跟了過去,“姑娘,既然你知道他們去了燈塔村,那可知道,他們去的方向是哪裡?”
夏瑜臉色不耐,翻了翻白眼道,“你問掌櫃的吧,我也只是從簫公子的問話,和客棧的客人登記薄上面猜測出來,又找掌櫃的覈對一番!”
蕭錦玉雙手抱拳,“多謝姑娘仗義相助!”
夏瑜搖了搖頭,“幫我把這個消息,轉告剛剛的白衣公子!”
蕭錦玉笑而不語,夏瑜轉身去忙,小石頭興沖沖的過來,告訴她,他找了一份晚上也能賺錢的好差事。
夏瑜詫異的問他,“什麼差事?”
小石頭雙眼放光,“倒夜香,一車夜香十錢銀子,要是兩個人合作,一個晚上能倒十車夜香,這樣就是一兩銀子,五五分賬,一個人能淨賺半兩呢……”
夏瑜抿脣,“你晚上不是要在客棧幫工嗎?”
小石頭點頭,“是啊,所以找你合作啊,要是你晚上過來幫我,我就能早點下工,這樣就能去倒夜香賺錢了!”
夏瑜撇撇嘴,倒夜香這種事……
小石頭眼睛一翻,“不幹拉倒,我去找隔壁的二狗子……”
夏瑜趕緊拉住了他,“哎,我沒說不幹啊,可是一個晚上半兩銀子,還是不夠小丫頭的藥錢!”
小石頭翻了翻她的白眼,“我借給你成了吧?我借給你十兩銀子,但是你要連着給我幫一個月的活兒!”
夏瑜鼓嘴,“一個月倒夜香都有十五兩銀子了!”
小石頭裝作要走的樣子,“我去找二狗子!”
夏瑜大叫,“喂,太沒義氣了,昨天找你借錢,你還說你沒有……”
小石頭笑的世故無比,蕭錦玉在後面看的則是勾脣一笑。
這丫頭,似乎真的是他誤會她了。
夜晚,子時。
夏瑜幫小石頭弄完了客棧的事情,渾身痠痛,兩人約好各自換身衣服,客棧的後門碰頭。
回到自己的小破屋,果果難得的睜着眼睛意識清醒,她衣衫單薄的正在幫夏瑜擱在藥爐上熱饅頭。
夏瑜推開房門,一見小丫頭赤着腳站在地上,頓時着急的大呼小叫,“你給我牀上躺着,小不點,你想擔心死我嗎?趕緊回被窩,這麼冷的天,誰叫你起來的?”
果果鼓嘴,“姐姐,我想熱饅頭給你吃!”
“姐姐是成年人,會自己照顧自己,你呢?誰叫你起來的?”她抱着果果就將果果放在牀上,裝作要打果果的樣子,“我打你的臭腳丫,看你下次還敢不敢自己起來!”
她的手很輕,只是幫果果抹去塵土,果果“咯咯”的笑,“姐姐,你一整天就吃了一個饅頭,不會餓嗎?”
夏瑜撇嘴,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硬邦邦的饅頭,我才吃不下呢,我以前都是吃山珍海味,海膽你吃過吧?海膽裡面盛了燕窩,將海膽的澀味涮掉,燕窩倒了之後,芡上魚籽,最後臥一顆半生的白鳳蛋,滋味可好吃了!”
果果笑的眼睛晶亮,扭頭看着夏瑜道,“那姐姐以後能帶我一起吃嗎?”
夏瑜點頭,眨巴眼睛,“當然能,你快點好起來,等你好了之後,咱們就一起上路回家!”
果果歡呼,“回家了,果果要回家了!”
夏瑜低頭,在果果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幫小丫頭蓋上被子,又將烤熱的饅頭遞給果果道,“快點把饅頭吃了睡覺!”
果果開心的點頭,躺在被窩裡啃饅頭,夏瑜又倒了水,放在果果的身邊。
她舒展胳膊,等一下去倒夜香,穿什麼衣服好呢?
當然不能穿的太好,也不能穿的太厚,幹活會出汗的。
還有,她得找個面巾,將口鼻遮住。
剛剛收拾妥當準備出門,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夏瑜有些詫異,打開房門一看,卻見是簫亦陌和蕭錦玉一起站在那裡。
她對簫亦陌還是很有好感,微微一笑着道,“蕭公子?”
簫亦陌點頭,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夏姑娘,我和錦玉四處打聽燈塔村,都沒人知道燈塔村在哪裡,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一些關於燈塔村的線索?”
夏瑜訝異的看着簫亦陌,低頭道,“我也不知道……”
簫亦陌有些失望,蕭錦玉擰眉,“我們跟掌櫃的覈實了,連掌櫃的都不確定,我們打聽的人,是不是去了燈塔村,因爲他後來告訴他們,燈塔村其實不存在的!”
夏瑜面色沉靜,波瀾不驚,“那我就不知道了!”
蕭錦玉跟着一起失望,簫亦陌皺着眉頭,掃視了屋內簡陋的設施一眼,看着藥廬上用文火溫着的藥罐,從衣袖中拿出銀票,再一次遞給夏瑜道,“夏姑娘,請收下!”
夏瑜擡起頭,目光澄淨,“不用了,謝謝你夏公子,小石頭已經借給我了十兩銀子!”
簫亦陌嘆息一聲,蕭錦玉盯着夏瑜道,“對不起,夏姑娘,是我誤會你了!”
夏瑜搖搖頭,邁出門,隨手關好房屋。
簫亦陌看着蕭錦玉道,“走吧,實在找不到,我們就只能折返!”
兩人一起朝着前院走,夏瑜不想跟兩人同行,就站在原地,不遠處風風火火跑來一個人,氣喘吁吁喊道,“小瑜,你磨嘰什麼呢?等一下太晚,就倒不了幾車夜香,賺不到五錢銀子了!”
夏瑜“哦”了一聲,只好小跑步上前,超過兩人,朝着小石頭跑去。
簫亦陌皺眉,借到錢了,還用半夜出去倒夜香?
他要是沒有記錯,她白日還要在這個客棧做工。
思及此處,簫亦陌上前抓住了夏瑜的手腕,擰眉道,“夏姑娘,別去!”
夏瑜錯愕的看着簫亦陌,簫亦陌目不斜視的注視着她的眼睛,“不是說,想要回家,一輩子都不再離開父母嗎?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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