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你把你母親帶走吧。”
沉吟了良久,白石山對着白秀突然說道,一雙深邃的眸子瞥了一眼身邊暴怒的白星宇,露出濃濃的失望之色,隨後又繼續道:“只是希望你記住答應我這老頭子的事情。”
白星宇猛然睜眼,而郭婉茹也是愕然地回頭望着自己公公,至於白秀眼裡則閃過一抹訝然。
這一次白石山的所作所爲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原本以爲這老頭和白星宇是一丘之貉,現在看來倒是自己誤會這老頭了。
“父親,怎麼能讓宛如跟着這小子去?”白星宇質問道。
“難道,讓你繼續跟關犯人一樣,關着宛如麼?”白石山不悅地道:“何況,宛如她肯定也希望能多看看白秀吧。”
“她們母子受到的磨難實在是太多了,二十多年前的一次,四年前又是一次,而現在好不容易再次相聚,你不覺得應該好好把握這次機會麼?!”
郭婉茹望了眼白星宇,眼裡露出幾分失望與冷淡,隨即又看看面無表情的白秀,輕聲點頭道:“只要白秀願意,我當然一百個願意,如果白秀不想,我就跟着公公你隱世吧,再也不理會這世俗的煩惱塵埃。”
“說什麼話呢,你年紀輕輕,正值風華正茂的年齡,怎麼能和我這糟老頭子一般。”白石山笑罵道,隨後視線落到白秀身上,皺眉道:“白秀,我記得你並不是婆媽之人,怎地這幅猶豫不決的模樣,她可不是別人,而是你親媽,爲了見你一面,搞成這幅模樣!”
白秀身子震了下,望着眼前郭婉茹慘淡虛弱卻滿足歡喜的笑容,呼了口氣,點頭道:“知道了,我現在就帶她回怡海,反正那邊什麼也都有,而且氣候適宜,比這乾燥的燕京市強多了。”
“不行!”
白星宇陡然大喊,雙眉倒豎,怒氣終於無法抑制,大吼道:“父親!就算是您的決定,這次我也要斗膽違抗一次了!我可以容忍他們相認,我也可以容忍您讓宛如跟您隱世。但我不能容忍,讓宛如跟這個小子一起去住!這算什麼!?難道我這個丈夫的生死?還是我比不過這個跟白家已經二十多年都沒關係的毛頭小子!?讓他回白家都已經是莫大的犧牲,他到現在,處處跟我頂撞,憑什麼還要什麼都遷就他!?”
“星宇!”白石山皺眉發出一聲輕嘆。
“不用說了!父親!我心意已決!”
白星宇眼眸中露出一抹決然,手中的*突然咔嚓上膛,對準白秀的腦袋,寒聲道:“今天你要敢帶着我的女人走,不論你身體裡是不是流淌着我的血,我寧可把你當作擅闖軍營的間諜殺了,一刀兩斷!”
“還有你,郭宛如!”白星宇眼睛變得赤紅,帶着幾分嘶聲吼道:“難道我們這麼多年夫妻的情分,就敵不過突然冒出來的這小子嗎!?你難道不知道,你這麼做,我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可能前功盡棄!我們白家會遭受莫大的損失!你……你難道不知道,我做的這一切是爲了誰嗎!?”
“不顧這麼多年情分的人,是你,白星宇,我已經受夠了你的大道理了,我只想安安穩穩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成家立業,看着一家人能團聚幸福。但恰恰這一切,都是你在一直破壞,一直在阻攔……至於你爲了誰,你比誰都清楚,難道你把我變成這樣,還要說什麼爲了我麼?!”一向溫婉的郭婉茹這時也終於徹底爆發了小宇宙,對着白星宇歇斯底里的大聲喊道。
說完之後,郭雪華歉疚地望了眼白石山:“公公,媳婦這些年,一直在外面爲了那些孤兒院跟基金會奔波,沒多少時間能照顧您,我心裡很抱歉。謝謝您能答應讓我跟着白秀走,等我補償了做母親的義務,我一定去您身邊服侍您……”
郭婉茹說完,轉過身,推着白秀的背,道:“白秀,你在前面走,媽媽擋在你後面,他不敢開槍的,放心吧。
聽着郭婉茹輕描淡寫地完這些話,白秀的心卻是沉甸甸的,感情複雜莫名。
“我不需要女人幫我擋子彈,不論是我的愛人,還是我的母親”。
沉吟了許久,白秀說着,一把將郭婉茹推到了自己的身前方,自己將後背曝露在了白星宇的槍口下。
郭婉茹臉上露出一抹狂喜:“白秀,你……你叫我母親?你接受我了,對不對?”
白秀沒有回話,而是一手從後面扶住郭婉茹的肩頭,攙着她往來時的路走去。
他知道此時郭婉茹完全就靠着興奮所帶來的精神氣頂着,不然估計已經虛弱地暈過去,想來這一天多,她也是沒吃沒喝,而備受精神折磨地渡過來的。
白秀慶幸白石山去找自己,否則,他肯定不會來這白家大院,更不會知道身邊女人會承受如此大的痛苦折磨。
若是自己不來,這個女人估計會鬱鬱寡歡地就這麼衰弱下去,像白星宇那樣的人,是不會因爲這種事情,就低頭承認自己的過失的。
“等會兒我帶你去洗個澡,吃個飯,然後換身衣服,我們就訂直接去怡海市的飛機票,那裡氣候適宜,很適合養你的身體。”白秀長這麼大,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都從沒有和母親直接交流過,所以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儘量放緩自己的語氣,斟酌說話。
郭婉茹伸着手擦擦怎麼都止不住的眼淚,欣慰地笑着,說起話來卻是帶哭腔,“嗯,媽媽都聽你的,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其實郭婉茹很希望白秀能開口叫她一聲‘媽媽’,但她此刻也清楚,白秀能不計前嫌地接受自己,還說這麼一些體貼的話,就已經是莫大的改觀了。
她不能奢求白秀一下子就接受自己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其中需要太多的感情積澱去改善彼此關係。但她相信,只要白秀肯見她,總有一天,兩人能變得融洽起來。
“站住!你們就這麼走了!?你們真以爲我不敢開槍!?”
看到母子二人完全沒把自己當回事,白星宇氣得臉色一片鐵青,手臂終於沒再顫抖,咬牙怒吼道。
白秀與郭婉茹腳步頓了下,郭婉茹擔憂地回頭望了眼,想說什麼,卻是被白秀搶先了。
“我就站在這裡,槍在你的手裡,敢不敢開槍,不在於我,在於你。”
說完,白秀讓郭婉茹回過身去,兩人繼續朝着外面走。
郭婉茹滿臉愁容,雖然以她對白星宇的瞭解,白星宇還不至於真的喪心病狂到開槍射殺白秀,但哪怕是開槍擦破白秀的一點皮肉,都是她無法接受的。
可是,白秀一臉的坦然,卻叫郭婉茹不能說些什麼,心裡默默祈禱白星宇別做什麼傻事,不然,夫妻的緣分,怕是真要盡了。
不過,郭婉茹卻是低估了此刻白星宇的暴怒情緒。
當看到郭婉茹頭也不回,就要跟着白秀離開的時候,白星宇心裡的感受,就彷彿全世界都將他背叛一般!
億萬蟲蟻在自己心頭噬咬的痛苦,讓白星宇的目光已經到了一個冰點!
腦海裡,浮現過往自己待郭婉茹的一切愛護、忍讓與付出,再看着郭婉茹此時的決然離去,白星宇無法理解,這是爲什麼?
自己身居高位,同齡的男子中,有幾人能與自己媲美?自己這麼一心一意只待她一個女人,她竟然會爲了一個影響他前程,影響家族興旺的毛頭小子,與自己惡言相向,還要跟自己分開!?
哪怕那小子身體裡流着自己的血,但他也不能把自己最愛的女人從自己身邊奪走!!!
白星宇的大腦已經無法再理智地控制自己的身體,狂涌而出的憤怒,促使他的手指狠狠地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槍鳴,劃破了院落裡的寧靜!
正在行路中的郭婉茹身軀一震,臉上先是怔住,緊跟着,心頭一陣絞痛,露出萬般驚恐!
“白秀!!”
郭婉茹忙轉身,她第一感覺,就是白秀已經中槍了!但是,一臉淡漠的白秀,卻是撇過頭,對她微微笑了下。
緊跟着,在後面開了槍後,頭腦冷靜下來的白星宇,卻是目瞪口呆,彷彿見了鬼一般,死死盯着白秀的背影,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此刻,不僅是白星宇,其他幾名站在道路邊,沉默着的親兵,也都屏息凝神,望着白秀身後方向,神情震驚之極,像是見到了某種不可思議的事情。
而至於白石山與老婦則是相視一笑,眼中露出幾分讚許地點點頭。
郭婉茹察覺到白秀似乎沒什麼事,暗忖難道是白星宇的槍法失準了?怎麼會呢?這麼近的距離,一隻蒼蠅估計他都能射中。
當郭婉茹帶着疑惑,往回看的時候,她才明白,爲什麼全場屏息無語。
只見得,在白秀身後三尺多遠的距離,半空中,一粒金黃色的豆子一般的顆粒,正好似被懸掛在半空一般,紋絲不動地固定在那兒!
那是……子彈!?是射向白秀的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