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山低沉傷感的聲音緩緩響徹在靜寂的休息室裡,彷彿二十多年的那一天所發生的事情就在今天,歷歷在目。
當那‘毫無音訊’四個字落下後,顧青月和顧青青一對姐妹早已經哭成淚人,甚至連那個老婦人也用袖子輕拭着眼角淚水。
白秀一直沒有任何變化的臉色終於有了輕微波動,變得有些陰晴不定,但依舊沒有開口說話。
白石山並沒有去看白秀的臉色變化,依舊在自顧自道:“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查出當年到底是什麼人做的案,但基本上也早已經肯定幕後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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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爲,說這些有用麼?從我有記憶開始,我的世界裡,就已經沒有任何所謂的親人了。就像警察局裡我的個人履歷一樣,五歲前的事情,我全部都忘記了,被人領養也好,被人賣掉的也罷,有的只是一個不知道誰告訴我的姓。五歲後,我就去了國外,一直到現在,我能站在這裡,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活下來的。”
白秀自嘲地笑了笑,“孫猴子還知道自己是石頭裡蹦出來的,當我變得都不像個人的時候,誰能告訴我,我是從哪裡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放開身體的痛苦不說,你知道,連自己是什麼都不知道,是怎麼樣的感受麼?你們那所謂的悲傷,算得了什麼?”
白石山啞然,望着白秀說不出話來。
已經哭成淚人的顧家姐妹,眼淚汪汪看着白秀,此刻白秀身上平日裡的散漫氣息蕩然無存,彷彿整個人都被一片蒼涼的荒漠所覆蓋,聊無生機地絕望。
這還是她們第一次看到平日裡嬉笑散漫的白秀,露出這種讓人心碎的絕望,驀然間,顧青月和顧青青同時感覺自己的心很疼很疼,她們無法想象,到底是怎樣的痛楚能夠讓一個人前後間情緒產生這樣的巨大變化?!
“如果你們今天來就爲了告訴我這些好無厘頭的往事,那你們可以走了!我的心早已經累了,沒有什麼報復的心思,但請你們也不要來打擾我!你們走你們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從此互不相干!”白秀淡淡說道,語氣波瀾不驚,就像是訴說一件與己身毫不相干的事情。
經過先前的情緒波動,此刻的他情緒已經恢復穩定,再也沒有剛開始的那種劇烈起伏。
說完之後,就從沙發上站起,準備邁開腳步離開休息室。
“等一下!”
白石山突然喊了一聲。
白秀腳步一頓,正想回頭,卻聽得地板發出一沉沉的震動聲。
這種聲音?白秀猛地睜大了眼,轉身一看,白石山竟是一臉正色地跪倒在地!
不僅是白秀,就連顧青月和顧青青與那名老婦人都臉色大變!
不論是長輩也好,領導人也好,白石山給自己的孫子下跪,絕對是挑戰人心理承受極限的事情!
一瞬間,整個休息室都變得死寂一片,落針可聞。
白石山看着同樣露出幾分震撼神色的白秀,大方地哈哈笑了笑。
“不要嫌我這個老傢伙,不知廉恥地向你下跪。現在跪下的我,不是你的爺爺,也不是你的長輩,更不是什麼退休的老幹部。我是代表,當年靠着你的犧牲,得以保全的白家上下百多人,向你下跪的。這是白家欠你的,雖然我一個人下跪不能說挽回什麼,但好歹,我希望自己圖個心安。”
說完,白石山又自己緩緩地站起身來,昂然地挺起胸膛,絲毫沒覺得下跪多麼可恥,反倒是一臉輕鬆的樣子。
“你以爲這樣,我就會認你們麼?”白秀忍不住笑道,嘴裡露出不加掩飾的嘲諷和刻薄。
白石山搖搖頭,鄭聲道:“我也並不指望你因爲我的下跪,就認可我們這些家人。我已經說了,作爲爺爺,作爲你的長輩,我從來沒覺得需要向你下跪。哪怕我多麼覺得心存愧疚,我也沒有向孫子下跪的道理。”
“這句話有些偏激,但我認爲是正理的話——作爲父母,永遠不用覺得對不起子女,因爲,沒有父母,沒有子女!”
“你的父母雖然沒有將你養大,但他們生下了你,哪怕你在之後承受的是萬般痛苦,但對你的生育之恩,卻不能抹去。何況,他們的本意,不是讓你來世上受苦的,就連下定決心在那種時候生下你,都是經歷了莫大的風險。你可以恨他們,但你不能不承認他們是你的父母,不能否認他們給你的生命。”
白秀沒有說話,他試圖反駁,但發現,自己實在找不出理由去反駁白石山的話,或許,自己本心的確沒有徹底地將對親人的感情斬去,否則,也不會在羅馬的時候,對遇到危險的白靈出手相救。
更甚者以前,一個人偷偷跑到白家別墅外圍……
“我今天來的目的,並不是奢求你的原諒,而是認爲你有足夠的權利知道這些被隱藏的往事。當然,我也不否認來這裡的別的目的……”白石山開口說道。
“終於要露出狐狸尾巴了麼?”白秀嘴角掀起一抹不加掩飾的嘲諷。
白石山彷彿沒有看到白秀嘴角露出的嘲諷之色,低沉說道:“想必你也已經猜到我們來這裡的目的,沒有錯,我這一次來就是爲了白瑞的傷勢而來的。”
“你是我的孫子,白瑞也是我的孫子,我不可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兩個孫子因爲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導致自相殘殺。”
“白瑞的傷勢很重,我不想評論這是你們兩個人到底誰的錯,只想以老人的身份角度,一個當爺爺的位置,要自己的孫子平安無事。”
“我給你三天考慮時間,白瑞的傷勢暫時已經被人穩定,但不能耽擱太久,否則,會很危險。”
白石山說到這裡,似乎該說的話已經說完,回頭對着身邊老婦人示意了一下,便準備離開休息室。
剛剛走了兩步,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過頭,帶着幾分惋惜道:“噢,對了,差點忘記告訴你,你母親已經知道你的消息。本來今天來的人應該是她,她足足找了你二十多年,可她卻被星宇關在房裡。”
“我雖然是星宇的父親,但他們夫妻的事情我從來不去多過問,如果你方便的話,我是希望你能去讓那個可憐的女人看你一眼。當然,這只是一個老人的希望,我知道對你來說,見到他們或許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所以我不強求。”
說完,白石山帶着老婦人大步走出休息室,很快就消失不見。
一直到白石山和老婦人消失了好幾分鐘,休息室裡的顧青月和顧青青方纔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們看着面無表情的白秀,有心想安慰什麼,卻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一時間,整個休息室陷入一種很沉悶的氣氛當中。
過了好一會兒,白秀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對顧青青努了努嘴,“喂,寶貝兒,沒什麼感想要對你老公說麼?”
顧青青見楊辰故作輕鬆的表情,芳心中升起一股陣陣疼痛,邁步走過去,柔軟的嬌軀靠在白秀懷裡,似乎想撫平那陣陣疼痛的傷口,柔聲道:“老公,你打算怎麼做?”
“什麼怎麼做?”白秀問。
“剛纔白老爺子說的,郭女士被白書記關着不讓出來了,你難道……”顧青月接話道,不過,話並沒說下去,她害怕這會讓白秀生氣,不知怎的,白秀越是這樣看起來沒什麼事,她就越覺得此刻的白秀才可怕。
太反常了。
白秀推開顧青青的身體,沒理會顧青青那焦急的眼神,漫步走到顧青月辦公的皮轉椅邊坐下,懶散地伸了個腰,道:“我還以爲你要說什麼,姐,你妹夫我的出身,竟然是太子黨級別的人物,你難道不覺得現在正好是風險投資賺的最佳時刻麼?”
說完,白秀衝顧青月眨了眨眼。
顧青月沒理他的玩笑:“白秀,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知道你心裡肯定很難過……”
“你知道什麼!!?”
白秀驟然從座位上坐了起來,一個猛撲,直接將顧青月壓到了她身後的牆邊!
旁邊顧青青看見這般異狀,俏臉立即大變。
顧青月更是花容失色,只感覺白秀整個人如同猛獸一般,壓迫着自己瞬間靠到了身後的牆壁上!
白秀的面孔在自己眼前放大,第一次顯得那麼的猙獰!那麼的暴躁!他的一對眼眸,隱隱有猩紅色在流動,那麼的充滿了怒火!
白秀的兩隻手如同鋼鉗一般,直直地抵在了顧青月的兩肩側,滾燙的鼻息噴在顧青月的臉上。
恐怖的排山倒海般的氣勢,讓顧青月感覺自己的胸口被巨石壓住,呼吸都顯得困難。
但顧青月卻死死咬住下脣,拼勁全身的氣力,睜開雙眼,與白秀不甘示弱地對視。
看着眼前不屈的絕美面容,白秀一陣嗤笑:“女人,你知道吃死人肉是什麼滋味麼?我告訴你,其實跟吃生老鼠肉差不多,哦對了,你肯定沒機會吃老鼠。”
“那你知道在發臭的死屍堆裡裝死三天三夜是怎麼個滋味麼?我跟你講,有蛆蟲和一些跟蚯蚓一樣,比蚯蚓長好幾倍的蟲子,會從你的鼻子裡鑽進去,又從你的耳朵裡鑽出來……”
“你知道被十多種生化藥劑灌進身體裡,被當成白老鼠做實驗是怎麼的感受麼?我告訴你,就跟無數把刀在你身提裡刮你裡面的肉一樣,而且一刮就是連續刮一星期,半個月!”
“你知道……唔……”
白秀還準備說下去,突然,他的身體被人用力翻轉過來,下一刻,一張帶着些許冰涼溼潤的嘴脣就印在了他的嘴脣上,把他剩餘的話全都堵在喉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