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一句,子彈可就不長眼了!”他口氣風輕雲淡,心裡卻狠絕如魔,今天這人自投羅網,不死就別想離開醫院。
然,沈君臨的話音剛落,只見裴焰手中甩出了那把前一刻纔在秋嬋病房裡拿到的水果刀,脣角邊的笑意,變得越發的讓人冷寒。
還不等沈君臨反應,只見那人揚起手中的刀,一刀狠狠的朝着自己的胸口上刺去。
事發突然,沈君臨始料未及,就算在瞬間裡收了槍,可那把鋒利的刀,還是深深的刺進了他的胸口。
下一刻,那男人張揚的笑意瞬間凝固在臉上,捂住血流不止的胸口,眸光微弱的轉落在沈君臨的身上,然後,單膝跪地,疼痛難耐。
“裴焰……”沈君臨收了槍,突然之間也沒什麼顧忌,上前扶着他險些倒地的身子,繼而對着走廊盡頭喊,“來人,快來人。”
喊到一半的時候,裴焰卻拉住他,堅定微弱的語氣說:“沈君臨,你這輩子都別想要我跟她離婚,我告訴你,就算我死,我也不可能簽下離婚協議的。”
看着那男人胸口處不斷冒出來的鮮血,血流成河般,沈君臨突然間真是傻眼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裴焰會自殺,到底是什麼樣的絕望,能導致他會自殺?
他單膝蹲在他身邊,眼睜睜的看着他胸口處的血不斷的往外流,而自己的肢體卻是麻木了般,再也使不上一點力氣去幫他。
那男人視線裡突然一陣模糊,或許是因胸口的疼痛太厲害,促使他整個人無力的倒在血泊之中,深邃空洞的眼神,宛如希臘王國裡,望着水仙花死去的王子。
在神經還能清醒的這般,他猛然抓着沈君臨的手說:“我死有餘辜,只是不想再去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了,沈君臨,答應我,把我的眼角膜給秋嬋,我要補償我這些年來對她的虧欠,答應我,答應我……”
“噗!”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噴出來,灑了沈君臨滿身都是,他定睛看着虛弱的裴焰,親耳聽到他說的話,他呆住了。
原來……
原來他……
“我騙了她五年,囚禁了她五年,五年……五年時間裡,就算我曾爲她付出過生命,可終究換不來在她心目中的一席之地。”
“她胸口上的那一槍,是我給的,她的眼睛,也是因我而失明的,所以在被你一槍打死前,我寧願自行了斷,沈君臨,答應我,把我的眼角膜給她,答應我……”
他鮮血淋漓的手抓着他懇求,目光裡全是空洞的渴望。
然,沈君臨呆滯的那瞬間,還沒來得及回答他的話,不遠處,陸津天帶着幾個醫生朝這邊飛奔了過來。
幾個人利索的將裴焰擡上擔架,在推去手術間的期間,那男人依稀模糊的望着天花板,或許是心痛得早已麻木的緣故吧,這一刻,他卻不知道身上還能感受出什麼來。
脣角邊的笑意,帶着妖豔的血紅,顯得那麼悲傷,那麼驚豔。
突然間,腦海裡瞬間就想電影院裡播放的片子般,曾經的擁有,曾經的美好,曾經的一切都陸陸續續的播放在他的腦海中,一點一滴裡,都夾着着秋嬋的影子。
他從未在生命中遺忘過她。
從來沒有過……
蜻蜓妹妹,或許你早已將我遺忘,可是在哥哥的眼中,你永遠都是我的唯一。
對不起!這麼多年來,哥哥不應該盲目的將你囚禁在身邊,從而奪走你那麼多年的幸福跟自由。
對不起,是哥哥對不起你。
秋嬋,我希望在我後悔爲你死前,你能帶着我的眼角膜睜開眼睛來看我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秋嬋,好想能再親耳聽你喊我一聲‘蝴蝶哥哥’。
秋嬋,假如我死了,你會爲我掉一滴眼淚嗎?
秋嬋,爲什麼你要違背當初對我的承諾?
秋嬋,到底在你心裡,有沒有愛過我,秋嬋……秋嬋……
……
在搶救室的門被關上的那一瞬間,他的視線,也隨之一起被黑暗籠罩,在也看不清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上的人,還有那個扎着兩個牛角辮,手中舉着風箏朝他奔跑過來的小女孩。
蜻蜓妹妹,再見!
秋嬋,別了!
啪的一聲,沈君臨看着搶救室的門被關上,在低頭來看看自己染滿鮮血的雙手,整個人踉蹌一步,跌靠在身後的牆壁上。
沒想到 ,他比自己要偉大得多,都是爲了一個女人,他卻能豪爽到一點猶豫都沒有,直接用刀刺進胸口,他刺刀的目的,只是爲了將自己的眼角膜捐給秋嬋。
這一刻,沈君臨終於覺得,原來他對秋嬋的愛,也不過如此,爲什麼別人都可以爲了她去死,爲什麼秋嬋也可以爲了他去死,而他,卻不能也像裴焰那樣,乾脆得一刀刺進自己的胸口,把眼角膜取出來給她。
他現在終於體會蕭揚說的話了,沒錯,他窩囊,他沒用。
恍惚間,走廊盡頭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沈君臨反應過來,調整了下自己的情緒,大步跑上前扶着險些被掃帚絆倒的秋嬋。
“君臨……君臨是你嗎君臨?”身體突然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支撐住,秋嬋激動的轉身抓着那男人撫摸,“君臨……”
沈君臨握着她的手,聲音裡帶着哽咽的嘶啞,“是我,是我秋嬋。”
他鮮紅的雙手染紅了她潔白的病服,斑斑點點,好不難看。
秋嬋滿臉着急,抓着沈君臨的手很緊張,又很擔心,“君臨,不知道怎麼的,我心裡突然好忐忑,感覺好不踏實,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事一樣,君臨,你的手怎麼了,怎麼粘粘的?”
看着不遠處有護士正在處理地上的一灘血,想到剛纔的裴焰,沈君臨心口一窒,雙臂收緊,將秋嬋整個人都抱在懷中,片刻都捨不得放開。
“沒事,是我剛纔端東西不小心把湯灑手上了,沒事兒秋嬋,你別擔心,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