藹青色的晨霧完全籠罩着這片山間的谷地,狹長的谷地有將近一里的長度,寬也有近百米,在死魚肚腹一樣的天空映襯下,朦朧的顯出一種讓人窒息的死寂。
周圍的羣山也帶着一種灰敗的氣息,這又是一個等待迎接黎明的早晨。
隨着青白的天空中突然泛出半天的紅光,一縷金色的陽光劃過東面最高的那座山峰,驅散了天空中的腐敗顏色,切開空氣的沉寂,無聲卻又好像帶着雷霆一樣的聲威在轉瞬間投射到山間的谷地上,將靄青色的濃霧染上一小片金黃,周圍的羣山如同平地冒出的山水畫一樣,靈動的顯現出樹木翠綠的鮮豔欲滴,山體青黑的厚重沉穩。
早晨初生的太陽帶着噴薄的生機象是觸手可及的掛在山尖,金燦燦的陽光普照着大地,籠罩着谷地的濃霧在陽光下緩慢的流動着,蒸騰着,消失了死寂和壓抑,倒是有了一些夢幻的色彩。
臉上的表情象是一潭沉靜柔美的湖水,龍女靜靜的注視着太陽升起的過程,舒展向前的雙臂迎接着陽光的擁抱,瓷白的肌膚被鍍上一層溫暖的金黃光芒。
龍女靜靜的保持着這種姿勢在吊籃敞開的藤門前享受着自然的寧靜,山尖處在這時卻出現了一個疾若流星的小光點,在金燦燦的背景下顯得亮眼奪目。
金色的光點向着飛空艇的方向疾馳而來,兩者之間相距僅有不到百米的距離時,終於顯出了它的本來面目,那是一隻渾身雪白,腦袋上有三根火紅翎毛的信鳥。
信鳥的速度不減,紅寶石一樣的雙眼在山尖的位置時就看到了在谷地上空的飛空艇,飛的近了一些時就看到了站在藤門前的紫色身影,現在只有不到百米的距離,它更加鼓動着雙翼衝向了飛空艇的吊籃。
只要不到一秒的時間就要撞上吊籃,高速飛行的信鳥驟然間改變了方向,刺開金色的陽光圍着吊籃盤旋了一圈後,減慢下飛行的速度,最後優雅的翩翩然飛進了吊籃,輕巧的停在了龍女攤開的手掌上,輕輕的啄了兩下龍女的手掌後,小小的鳥喙開始忙不迭的梳理起翅膀上有些散亂的羽毛。
見到信鳥的那一刻龍女沉靜如水的面容就有了一絲波動,現在看着停在左手掌上的信鳥,龍女伸出右手撫了扶它頭上的翎毛後轉手從它的腳爪上取下了一個細長的空心果。
龍女揚了揚手,信鳥輕柔的煽動着翅膀離開了手掌後飛向了小香豬的小木屋。
既然兩天前放出去的信鳥已經回來了,帶回來的消息可以想見,龍女從空心果中小心的抽出一個發黃的紙卷,展開後上面只有2個字“速回”
面容回覆到慣常的冷豔,龍女深長的一個呼吸後拉緊藤門轉身來到操作裝置前開始啓動飛空艇。
骨質的槳葉發出攪動氣流的聲響,飛空艇開始慢慢的掉轉方向。
槳葉的轉動越來越快,飛空艇開始移動着向着村子的方向飛行,龍女最後透過觀察窗看了看這片自己觀察了好幾天的谷地。
太陽已經離開了山尖,籠罩着谷地的濃霧在越來越有穿透力的陽光照射下變的稀薄,淺淡。依稀的可以看見整個谷地的全貌。
整個谷地裡到處都躺着兩三人才能合圍的粗壯大樹,地表是一道道縱橫交錯的丈寬溝壑,在谷地的中央部位,隆起一道延綿百米的暗紅色山丘。
如果細細的看來,暗紅色的山丘在有規律的微微起伏着。
那根本就不是山丘,是短暫清醒又蟄伏下來的老山龍。
只有龍女知道那谷地裡曾經發生過什麼,那些驚心動魄的場面現在回想起來還讓龍女雙眉緊鎖。
飛空艇已經開始逐漸的加速,谷地也在轉眼之間淡出了視線,收回自己的目光,龍女轉過頭注視着村子的方向,手裡不停的操作着兩根金屬棒,飛空艇在幾秒後就以最快的飛行速度,在天空中象離弦的勁箭一樣踏上了歸程。
飛空艇一路衝破滿天金燦燦的陽光時,林墨恰巧從一個古怪的夢中醒過來,夢中他蜷曲着漂浮在一片黑暗中,似夢似醒。
茫然無助時,周圍濃重到觸手可及的黑暗在眼前一分爲二,身體象一塊朽木一樣繼續沉寂在黑暗中,視線裡卻在一片光明後詭異的出現了清晰的場景。
林墨看到自己光着腳席坐在小屋的地面上,手裡捧着遊戲機的手柄。背後的單人牀,老舊的沙發,桌子上散落的瓶瓶罐罐看起來都是那麼的親切。
想要喊卻發不出聲音,想要擡擡胳膊卻發現自己完全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
就那麼惶恐的看着熟悉的場景在眼前轉瞬間消散,一片刺眼到不能視物的強光過後,林墨又再次看到了自己。
穿着一身鹿皮衣褲安穩的躺在小木牀上,藤窗外是金燦燦的太陽,岩石盤腿坐在鹿皮墊子上,臉上的線條清晰可辨,手裡頸龍的木雕活靈活現。
又一次無助的發現自己喊不出聲,動不了身體。
兩個畫面就這麼交替着出現在眼前,只有咫尺之隔,林墨卻最終發現自己永遠也出不了那一片濃重的讓人窒息的黑暗。
就是這樣的一個夢讓林墨最終驚醒。
早晨的空氣中帶着怡人心脾的涼爽,眼皮抽動着從夢中驚醒的林墨額頭卻有一層密密的細汗。
睜開眼,感覺到了額頭的冰涼,林墨顧不得擦一下,惶急的先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確定腿上的疼痛真實的存在,林墨安心的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後,頭偏向左側看了看外面暖暖的天空後又急急忙忙的偏向了右側。
岩石真真切切的出現在眼前,安安穩穩的躺平在鹿皮墊子上,扭轉過來的面容上帶着晨起的閒適。
兩個人對視着笑了笑,林墨暗暗的在心裡長出了一口氣,夢中的景象想起來雖然還讓他心有餘悸,不過那畢竟只是一個夢。
夢只是一個夢,昨夜兩個人的擔憂卻實實在在的如鯁在喉,看着岩石麻利的從鹿皮墊子上翻身而起,林墨也沒有在小牀上稍作逗留。
被心裡的某些期許無聲的催促着,兩個人快速的穿好鳥龍鞋後,急急忙忙的走向了木門,岩石當先拉開了木門後,連同着身後跟隨的林墨,兩人的視線同時投向了酒館的方向。
今天的太陽帶着不同於往日的金色光芒,映襯着天空帶着一種神聖的色彩,不過林墨和岩石卻在拉開木門的那一刻有了一些稍許的失落和無精打采。
急迫的心情好像被冰塊紮了一紮,兩個人同時長出了一口氣。
岩石迴轉了頭和林墨對視了一下,兩人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都扯了扯臉上的肌肉乾乾的笑了笑給了對方一個不太由衷的安慰。
事情還沒有壞到讓人喪失信心的地步,只是經過了昨夜的交流,兩個人憋了一晚上的期待沒有在今天太陽初生的時刻得以實現有些讓人沮喪而已。
好在就算是沒什麼水分的笑容也算是一種鼓舞,兩個人在笑容淡去後一前一後的出了小屋,邁步走向了湖邊的棧橋。
並排的蹲在棧橋邊,各自用清涼的湖水洗了洗臉,神清氣爽的同時,剛剛那些些許的沮喪也隨着流進了清涼的湖水中。
今天早上的第三次對視帶來了兩人臉上一如既往的會心笑容,林墨和岩石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往日的光彩,伴着會心笑容的是兩聲同時的深長呼吸,不過從口鼻中噴出的是安然和舒心的氣息。
極有默契的在相視一笑後都盤腿坐在棧橋上,各自掏出腰帶裡的烤肉和精力飲料,對着酒館後面的天空填飽了肚子。
臉也洗了,肚子也填飽了,兩個人卻誰都沒有從棧橋上站起來,依然盤腿而坐,靜靜的注視着遠方的天空。
太陽已經高過了村裡最高的那棵大樹的樹尖,天空中已經消散了那種金燦燦的光芒,陽光開始變的有些熱烈,吹在身上的風也沒了冷漠的清冽。
村口處明亮的天空中淡淡的聚着幾縷絲絮狀的雲彩,在那絮狀雲彩的最末端,一個顏色淺淡的小點破雲而來。
已經靜坐了很長時間的林墨和岩石同時看到了天空中那個淺淡的黑點,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下,臉上都是喜形於色的驚喜。
都已經開始噔噔跳的歡快的心臟還沒有平順下來,背後一聲有若夜半鐘聲的悠長呼喊穿空而來。
急急的同時迴轉頭,林墨和岩石的心臟又一次經受了歡喜的磨難。
數十米長的木質大船已經穿出兩山間狹窄的間隙劃開微波盪漾的湖面,兩面純白的巨帆鼓脹着擁抱着晨風,寬闊的船頭上,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型並排而立。
村長和龍女在這個早上徹底擊碎了林墨和岩石的擔憂和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