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過潭水,我邁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府門之中,剛一出現就惹來衆人的聚焦,那些坐在地上的衛兵紛紛起身看着我;那幾個大將軍和大法師也都迫不及待的跑過來問道。
“你回來了!?你和景將軍打敗了神皇麼?”
我搖搖頭,擡起臉看着他們:“沒有,但景將軍和神皇做了一筆交易,一個可以讓大家離開的交易。”
聽到“可以離開”四個字,那些衛兵頓時歡呼雀躍着激動的熱淚盈眶;平日裡穩如泰山的將軍和法師也都是滿面動容,連連感謝。
“太感謝了!我等回去後一定要在城主面前替你和景將軍邀功,一定要……!”
“先別急,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離開,”我在最不合時宜的時候打斷了他們的提前慶祝,突然的轉折也讓衆人意識到了不對勁,領頭那個將軍趕緊問道:“什……什麼意思?”
我緊盯着他,一字一頓的解釋着:“只有一部分人可以離開,神皇給的名額只有二十幾人,具體多少我不確定。”
“這……”他們幾人頓時慌了神,面面相覷後便是繼續的追問:“……此話當真?”
那個將軍的質疑讓我感到無比可笑,我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事已至此,我還有騙你們的必要麼?且信且不信,你們自己判斷。”
我沒有將景逸鴻割肉救人的事情說出,因爲我之前在現實裡曾經遇到過這種白眼狼的行爲,如果我如實交待,難免會有人說出“他死都死了,爲什麼不繼續多割一些”這種喪盡天良的話。
這就是人性,雖然你救了人,但只要你沒能做到全部拯救,那麼那些沒被救下的人死去就成了你的罪過,就好像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景逸鴻已經仁至義盡,我不願意有人再對他施加什麼評論;真有什麼埋怨,怪到我頭上就行。
事情也的確不出所料,那幾個將軍和法師也都不在追問什麼,而是圍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討論着,爭吵着;四外那些衛兵都不敢有什麼動作,他們現在所能依靠的就只有這幾個領袖。
所有人都在看着這幾個位極人臣的將領,期盼着他們能做出一個最佳的選擇。
“快點做出決定,你們只有半炷香的時間。”
我邊說着,邊快步朝着中央大院走去,此處的抉擇,就讓他們自己定奪。
他們看着我逐漸遠去的身影不知如何是好,雖然仍然抱有懷疑,可眼下我帶回來的消息已經是唯一的生路。
“將軍,該怎麼辦啊!?”一個衛兵打破沉默,小心翼翼的問道。
其他衛兵也都開始張嘴詢問,每個人都想成爲那個幸運兒。
“是啊將軍!您做個決定啊!”
“將軍!我勞苦功高!打仗一直在最前面!您得帶我走啊!”
“放屁!我哪次打仗不比你殺得敵人多?將軍肯定要帶我走!”
詢問漸漸變成了爭吵,衛兵們開始爲了數量有限的名額內訌着,全然顧不上什麼紀律,什麼軍心。
“呃啊!”
爭吵中止在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後,所有人都望向將軍等人所在,詫異的神情寫滿了惶恐。
那個大將軍慢慢抽回長劍,劍刃上的衛兵捂着肚子上的傷口慢慢倒下,震驚的瞳孔迅速渙散無光。
“凡事都要有主次,士兵肯定要替將領分憂纔對,”那將軍說着,然後擡起陰冷漆黑的眼神看向四周,嘴角的兇狠已經掩飾不住:“…等到回去以後,我自會向城主稟報諸位的功績。”
衛兵們傻愣愣的看着昔日的將軍面露兇相,每個人都明白事情已經無法挽回。
那些大法師手中的法杖也開始發出滲人的光,白皚的鬍鬚無風自起。
“做的乾淨一些,免得有漏網之魚回去說漏了嘴;從此以後,此事天知地知我們知,再不能有第三方知曉!”
“明白…”
他的話語得到了幾個將軍和大法師的一致認可,衛兵們顫抖着神情擺手求饒,最後只能四散着朝四面八方逃跑着。
“將軍!饒命啊!將軍!!”
“法師!!您要相信我!我不會出賣……呃啊!”
“呃啊啊啊啊!!”
府門院內,已然再度掀起蕭殺的波瀾。
……
血鼎旁,清居他們已經奄奄一息,可仍然沒有人放棄,每個人都堅持到了現在。
清居吃力的轉頭看向我,勉強的擠出一絲微笑:“景將軍…,是不是想到了離開的辦法?”
我點點頭,嘆着氣說道:“清居,你們已經盡力了,快離開吧……”
“離開?”一旁的濛琳說道:“我們自從背離江湖邁入空靈谷,就已經註定無法離開,外面已經沒有能容納我們的地方了。”
“唉……可惜了。”那個法師女子嘆息着:“血鼎我們可以鑄成,但神皇已經掌握了詛咒道紋,直接封印已經對他無效,除非能將其挫傷,才能讓詛咒有機可乘。”
“這……”
如果我們能打傷神皇,那就沒有必要做這些事情。
我也不再有所舉動,也不再顧及那柱香是否已經燒完,不去想那些皇城勢力是否已經選出誰要離開;……只是盤腿坐在清居他們旁邊,靜靜的待着。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的時間,血鼎上面已然白熾的球忽然發出一聲碎裂,然後變成了無數碎塊落地鼎內。
“成了……”清居苦笑着坐倒在地,蒼白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一絲血色。
雖然血鼎鑄成,但沒有人能高興的起來,因爲發動詛咒的條件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別說他們幾個,就算是再來一倍數量的絕世高手也沒有和神皇交鋒的半點機會。
血鼎煉成沒多久,【歸命府】外的光線忽然變亮了幾分。
“庇護效果結束了,”清居稍息片刻已經恢復了些許,他慢慢站起身將長劍提在手中:“躲躲藏藏那麼久,終究還是逃不開爭鬥的宿命,就此做個了結吧。”
我和濛琳他們也都紛紛起身,跟着清居義無反顧的朝着府門而去。
走到府門處時,滿地悽慘的衛兵死屍看得人觸目驚心,清居看向我問道:“你和景將軍乾的?”
“不是,”我搖搖頭無奈的笑着:“他們自己人乾的。”
游出水潭,登上瀑布,神皇已經在那裡恭候多時,而他面前那柱香也早已燃盡,只剩下細細的一縷香灰。
旁邊的景逸鴻已經徹底沒了聲息,閉着眼睛半張着嘴,慘狀讓不知情的清居他們看得動容。
“你們逃命都要這麼磨磨蹭蹭的麼?難怪一個個都只能活成廢物;那幾個將軍和法師反倒是有些魄力,知道什麼該舍什麼該得,現在估計已經離開了谷外。”神皇猛甩衣袖,冷哼一聲諷刺着:“機會本皇已經給過你們,是你們自己不珍惜……,既然一心求死,那本皇就成全你們。”
話畢,神皇渾身衣袖鼓起,充斥的強大靈力如疾風驟雨般向我們襲來。
清居猛然踏步,腳尖點點踏風而起:“軒轅繚亂!”
絕技發動,他瞬間化作無數幻影向着神皇狂襲而去。
有了清居一馬當先,其他人也都徹底放開了手腳做好殊死一搏的準備,所有絕技一起發動,絢爛的光彩將山谷完全照耀成五彩朝霞般的國度。
但那些強大如斯的絕技在神皇面前卻是如此不堪一擊,神皇幾招血刃斬過,清居等人登時遍體爆血,四外如折翼雄鷹重重摔落。
“血鼎!!!”
但他們並未就此罷休,而是用盡最後的氣力聚集氣力將血鼎召喚而出。
雖然血鼎已經鎮壓不了神皇,但出現的剎那還是讓神皇忌憚的退後半步。
“可笑!”神皇嗤鼻冷哼,雙袖拉扯天地秩序,直接撕裂一道波紋,波紋重重的斬在血鼎上面,將其擊飛數千米開外。
可血鼎並未就此罷休,而是顫動着聲聲龍鳴再度襲來,旋轉迅疾若晴天霹靂,在空中和神皇打的難捨難分。
神皇幾招化解,血鼎幾招重來,步步緊逼將神皇徹底惹怒,他左手擎日形,右手持月形,雙目閉合再睜,左右眼居然呈現着日月形的瞳孔!
“【鳴血日月崩】!”
咒語發動,他雙手猛然對峙在血鼎之身,巨大的撞擊聲響將空靈谷的山體都崩裂開來。
雖然招式兇猛無比,但血鼎始終攜帶些許剋制,而且血鼎似乎還裹夾着天龍王的殘念,看似滾圓之物,卻又無形化影變出道道龍爪;神皇幾招不敵,已經徹底怒不可遏;他瞬間出現在那空靈山巔,指天引雷,晴空萬里忽然響起雷霆道道。
“【回溯千秋】!”
技能施展剎那,瞬間天昏地暗鬼哭狼嚎,雷電萬鈞閃過整個空靈谷。
但這個技能似乎並不是殺傷性技能,施展過後整座山谷都開始有了復甦的跡象,斷裂的【途雲橋】忽然重新接上,崩裂的山體也再次恢復了原有模樣,就連那些燒焦成灰的樹木也都成片成片的瞬間出現。
不僅如此,那些死去的生靈也都再次出現,飛禽走獸,衛兵遊俠,一個個都滿臉懵逼的站在原地,不知發生了什麼。
負手翔於天際的神皇放聲狂笑着:“無知且卑微的螻蟻們!本皇今日就讓你們知道本皇的真正實力!顛倒秩序,覆滅生死,讓那些不是死在本皇手中的東西時光倒流再次復生!”
“糟了!”清居驚呼着:“他是想把之前死去的所有生靈復活,然後被他吸收,全部變成他的力量!”
濛琳焦急的看着血鼎,恨得牙癢癢:“血鼎的力量即用即少,如此下去根本不可能耗得過他!難怪他說已經知道如何對抗血鼎,原來他是掌握了血鼎詛咒經不起拖延的破綻!”
天上的神皇肆無忌憚的放聲狂笑,萬千霹靂在他周身驚叱着:“老長蟲!待本皇誅滅此地,就去掀了你的龍界,把你的龍子龍孫剝皮抽筋當下酒菜!”
說罷,神皇直接雙手猛握,那些衛兵和遊俠眼都沒眨一下就被全部攥成一團,隨着神皇雙手瘋狂切割,肉球也變成了無數片條,被他慢慢吞噬着。
“他是把咱們當成糧食儲備,分幾波吞噬,用來和血鼎打消磨!”我看着神皇的舉動,揪心的說道。
清居用劍支撐着強行站起來,皺着眉頭:“不能放任他繼續下去,得趕快……咳咳……”
雖然他滿腔熱血,可也無法忽視已經身負重傷的現狀,這幾個人基本都已經失去了一戰之力,連走幾步路都是艱難。
但就在神皇吞噬之時,忽然從瀑布上閃過騰空而起一道驚鴻掠影,行動迅猛,肉眼完全追不到他的蹤跡!
那半透明的人影邁步跨山越河,縮地成寸,幾座山巔來回也不過彈指揮間,而後他肅然暴起,在蒼天之上凝聚着一道無可匹敵的殺意霸氣!
“破而後立,向死而生!”
那漂浮縱橫的頭髮!那獵獵作響的素衣!
“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