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兩派高手因爲突如其來的少林變化一散而空,只有少林弟子和天泣宮的弟子依舊血拼。
尤其少林弟子聽到有人強闖少林想要奪取少林絕技,顏色發紅,手上棍棒力道更強三分。
多數少林弟子都是自幼被少林高僧收養,然後在少林學習長大,少林對他們來說不僅是學習的地方,更是他們的家。
如今家園被侵,一羣和尚眼裡無名火跳動,三白六十五根羅漢棍齊刷刷舞動,長棍在空氣當中呼呼作響。
原先靠着一股悍勇之氣才能壓制住少林弟子的天泣宮高手頓時吃緊了起來,除了燕天鋒和靈隱兩大高手之外,其餘全部被壓制住。
六王裡面刀王徐開、赤王宋先、毒王枯木、蝠王柳讓四個人全被少林武僧擊倒,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青王凌空子在一衆青城弟子的保護下才避免被擊倒的可憐命運,但也是岌岌可危,只能疲於應付。
燕揚天泣劍法漸入佳境,快準狠,但一人之力在三百六十五羅漢陣裡面終究難以施展。
少林派千年底蘊在這時候體現得淋漓盡致,即便天泣高手窮兇極惡,攻勢如浪濤滾滾,還是如巍峨大山。
“嘭”
一根棍子轟下,燕揚躲閃不及,當下後背中招,捱了一棍,身形一晃,少林棍僧見縫插針,又是一棍子朝燕揚腋下插來,想和之前擒拿徐開他們一樣擒拿燕揚。
棍棒打來,正是燕揚一劍蕩去又已經捱了一棍的時候,換做他人此刻氣勁被打斷,渾身氣血不通,必然無法躲避,可燕揚卻能低頭一滾,用江湖少俠最不屑的狼狽方法逃了過去。
從小都無依無靠,就靠着自己一個人生存,甚至還要照顧自己父親,孤身在叢林之中長大,在黑道之中生存,什麼臉面美觀,燕揚根本不在乎,什麼有效,什麼最重要。
只是即便燕揚能躲過一棍,並且展開不小反擊,依舊撼動不了羅漢大陣,甚至他自己的危險也沒有徹底解除,因爲圍攻他的是少林十八銅人。
十八銅人,一身橫練功夫早已練到化境,刀槍不入,單個拆開來,威力還不顯,可十八個聯手,便是地級高手也奈何他們不得。
燕揚的劍是殺手的劍,最擅一擊致命,可是碰上這一羣刀槍不入,只要防護好眼睛就無恙的銅人,就好比是秀才遇見了兵,再精妙詭異的劍法也毫無發揮餘地。
長劍落在銅人身上只發出嘭嘭響聲,燕揚眉頭皺起,這十八銅人的外功強度超過了他的能力範疇,根本無法強行打破。
十八銅人棍棒交擊,將燕揚困入陣中,稍有不慎,燕揚就要被這亂棍打中,強力的危機之下,燕揚精神亦前所未有的集中,手中長劍劍光閃動,壓抑着邪異的氣息。
棍棒齊舞,血雲紛飛,一股強烈的悲傷感涌上燕揚心頭,燕揚的劍忽然也慢了下來,十八銅人們見狀大喜,燕揚和燕天鋒關係人盡皆知,倘若擒下燕揚,那守衛少林也就容易許多。
第一銅人一棍就要落下,忽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心裡竟也莫名地涌上一股悲涼之意,隨即眼前只見一道邪異血光迅速閃過,繼而眼前便陷入了永遠的黑暗當中。
一臉十八聲慘叫同時響起,燕揚持劍而立,額頭冒出淡淡細汗,一劍同時刺瞎十八銅人的眼睛並非易事,若非今日十八銅人的壓力下,靈光忽現,對天泣劍法領悟更上一層,藉助父親燕天鋒的天泣劍勢,便是他現在也無法再次如此玄之又玄的一劍。
不過這世上沒有那麼多若非,成功便是成功了,十八銅人至此再無威脅。
“嘭”
此間正好結束,另一邊同樣一聲轟鳴炸響傳來,只見燕天鋒劍氣飛揚,血色劍罡猶如實質,通玄方丈胸前袈裟染上一片殷紅鮮血,通元大師脖子上的佛珠碎裂灑落一地,無花臉色更白三分。
燕天鋒冷冷掃上一眼,卻沒有再下殺手,而是立刻一個大步地走到燕揚身邊確定燕揚無事之後才鬆了口氣。
繼而就按着天泣宮弟子敗退的慘狀,眼中一絲不悅之色閃過,身上劍意昂揚,一併數丈長的血色巨劍從天空朝三百六十五羅漢大陣斬下。
“護”
羅漢陣中,一武僧高喝一聲,陣中所有武僧紛紛舉起手中長棍,內力激盪,連成一線,竟將燕天鋒的劍氣擋下轟散。
燕天鋒面色驚異,雖然他連續和一衆少林高手交戰,消耗了不少內力,可是這一劍依舊威勢過人,哪想得到這些個普遍連玄級都不是的和尚所組成的陣法竟然有如此造詣?
“燕施主,苦海無涯,回頭是岸。”一個少林武僧出列道。
“你又是哪個禿驢啊?連你家方丈都被我打成重傷你以爲擋得住我一劍,就真能擋得住我不成?”燕天鋒嗤笑着。
“小僧通見,小名不足掛齒,而攔下施主的也非我,或是這少林諸多弟子,而是佛。在佛之前,施主便是有通天手段也難以施展。施主還是回頭得好,今日已經造下諸多殺孽,再不回頭恐累及自身。”通見棍僧道。
“都已經如此還有什麼回頭不回頭的?別虛僞了,勝者王侯,敗者寇。你們若能敗我,任爾等處置,若不能,就少說什麼空話。這武林正道,你們少林主持了這麼久,也該讓出來了!從今而後,武林之上,天泣爲尊。”燕天鋒沉聲道。
“既如此,就請燕施主繼續破陣。不過無論勝敗,少林絕不會將自家方丈拱手讓人處置,少林上下必戰至最後一人。”通見棍僧道。
“爲一人而死上數百人,你們禪宗果然可笑荒謬。”靈隱一掌逼退無葉無果兩人道。
“佛曰天地有愛,爲數百人而殺一人,亦然不仁。一人、百人,孰重孰輕,本便難言。玄奘法師一路西行,路上妖魔萬千欲食其肉,玄奘法師只是一人,而妖魔是萬千,難道便要舍法師一人,而讓千萬妖魔飽食?”無花道。
“你這比喻倒是有趣,在你眼中,原來你師是玄奘法師,而這其餘師兄弟皆爲妖魔。”靈隱嗤笑道。
“非也,小僧口中之妖魔,乃大師也。大師一身武功佛法皆是高深,可皆入魔障。若再不悔悟,來日之苦必勝今日少林之災。”無花道。
“來日乃來日,貧僧只知今日要倒下的是你們少林!”靈隱一身沉喝,衣袍鼓起,浩然的內勁如海浪般澎湃壓去。
“少林自達摩祖師創下以來,多有興衰,但終是長存不亡,今日更不會倒下。”無花雙手合十口唸佛經,整個人卻奇異地漂浮到了半空當中,身後半邊天空竟祥雲升騰,一尊高大的佛祖虛影浮現半空。
一直狂妄自大的燕天鋒看到這尊佛祖虛影的時候,瞳孔竟也不由自主地一縮,寒聲道:“小和尚,我沒想殺你,至於如此自毀前程嗎?”
“來也空,去也空,來去兩空空。小僧所有不過少林所予,今日一切歸於空空,又有何不可?父債子還,天經地義,吾師膝下無子,那便是小僧這個自幼被師父所抱養的徒兒來還。一招定勝負,此番過後,燕施主與吾師恩怨皆消如何?”無花道。
“來前,某人便與我言論,此戰他不插手,但只此一戰,無論戰後勝敗,老子都不能再對少林出手,而且如果敗了,天泣宮一年之內不出蜀中伸冤,便是你不說,我也不會再打第二次。出招吧。他害我二十年,我害他最傑出的弟子廢了,也是公平。”燕天鋒道。
“多謝施主。”
無花一點頭,僧鞋踏動,腳下朵朵金蓮托起,面容無瑕無垢,立於三百六十五羅漢陣上:“列位師兄師叔,還請助上一臂之力。”
“喝”
羅漢大陣腳步踏動,三百多名護寺棍僧功力全涌,無花身後佛陀左右兩側頓時出現一衆羅漢虛影,威勢更強。
莫說直面威勢的燕天鋒便是旁觀的沈若凡等人也壓力大增,當下道:“再退後百米。”
說完之後,不管他人如何,自己左右抱起周若眉和秦語曦就朝後跑去。
不用沈若凡多言,秋寒楓、蕭如風等人也都感應到這一掌的恐怖威勢,各展神通,將身邊武功差些的人紛紛捲走,接下來這一對拼,怕是地動山搖了。
燕天鋒眼睛眯起,渾身肌肉緊繃,許久未曾感覺到的生死危機再次涌上心頭,接下來的這一掌,必然超過他以往所面對的任何攻擊。
一剎那間,周遭萬物好似都停了,無論是風雲自然,還是旁觀人影。
燕天鋒吧整個人好似都變作了一柄無雙鋒利的魔劍,天空當中血雨紛紛,好似訴說着難以言喻的悲哀。
蒼天泣血。
是當年歐陽濁家破人亡之後所創劍法之精髓,尤其是與蘇夜一戰,落敗後,遂將一生的劍道感悟和紅塵感悟熔鍊到這一劍當中。
愛妻身死之痛,家破人亡之苦,有冤難伸之恨,舉世皆棄之仇。
恨天不公,恨地不平。
只是當時的歐陽濁估計都沒有想到幾十年後,竟然有一個和經歷不盡相同,卻又極其類似的人得到了他的劍法,他心中的怨憤不平,燕天鋒幾乎都有,甚至還多了二十年瘋癲的悲涼,還有險些喪子的仇怨。
不斷得歐陽濁天泣劍法精髓,還走出了自己的蒼天泣血。
過往恩怨,種種是非,皆容一劍。
燕天鋒鬚髮狂舞,漫天血雨化作無雙利劍,他非天劍,卻已是人劍巔峰,在自身所籠罩的劍域中卻也達萬物皆可爲劍的地步,天地劍雨,萬世悲涼。
嵩山之上,極遠處,一座高峰之上,一俊逸青年看見這一劍微微一笑。
旁觀衆人,雖距離極遠,卻仍受到兩股氣勢的影響,有些心中一片坦蕩,所有陰暗污穢都在佛光之中漸漸消散,有些心中則無比悲涼,只想落淚。
無花面容無悲無喜,只是平推一掌,身後佛陀虛影,三百羅漢也紛紛打出一掌,如來天降,好似天地崩裂。
燕天鋒目光亦冰冷無情,萬劍齊發,蒼天泣血,屠戮神佛。
一佛一魔,一正一邪,兩股浩然滂湃的力量衝擊到一處,立時山搖地動。
沈若凡幾人見機早,逃得快,才勉強躲過風波,那些反應慢的,或者武功不好,退的比較慢的,亦是被波及到,紛紛口吐鮮血,倒得人仰馬翻,無法再站立。
一擊之後,地動山搖,沈若凡卻又飛快地躥了回去,卻是知道戰鬥已經結束,再無危險,急切的想要制動結果到底如何。
一步踏出,身影穿梭,沈若凡第一個趕到現場,看着地面之上,道道深達數丈的地面裂痕,像是隕石砸過或者是地震鬧過一樣,不禁暗自咋舌,這還是人力所能達到的嗎?
目光環視,天空已經恢復正常,既無血雨之悲涼仇恨,也無佛光之光明浩然,先前如佛陀一般神聖的無花路在地上,氣息萎靡,已然武功盡廢,而燕天鋒父子卻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