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風和謝杳離雖是同父異母,但二人從小放在一個奶孃處撫養成人,且謝杳離早就是內定太子,謝長風也無心權政,謝長風覺得貴爲皇叔也沒什麼不好的。因此兩個大男人關係融洽,沒有奪權謀害的念頭,但他們對外從不如是表現。
謝杳離一席話說完,謝長風不經意間擡擡眼,發現常年冰塊臉的皇帝陛下竟然面色泛紅。謝長風內心有點糾結,表面有些咋舌,皇帝陛下這麼厚的臉皮都能臉紅,這是有多害羞啊!
玉小歡的腿傷其實很嚴重,每天上朝的時候,皇帝陛下坐在高處,隨便放眼一望就能發現玉小歡的身影。你看她搖搖晃晃趔趔趄趄,走幾步都將將要摔倒,皇帝陛下每每一看總是皺了皺眉頭。
過了幾天,皇帝陛下看着玉小歡趔趄的幅度小了些,想必她正在恢復中。也一定是自己的*膏藥起了效果嘛!皇帝陛下心想,朕這是關心大臣,關心心腹,有什麼好躲着避着的?朕真是個體恤臣子的好皇帝啊,真是又威嚴又慈愛。
經過療傷這事兒,皇帝和丞相的關係緩和了許多,之後的幾個月,丞相都平平安安。這個平平安安指的是什麼呢,就是說,丞相沒有被罰站在午門口過。端午節那天清晨,丞相府還收到了皇家的邀請函,前去參加國宴。
丞相的席位向來是在最末席,雖然這次也是在最末席。
前幾年,皇家國宴向來是沒有丞相的位子的。文武百官全部都被宴請,只留下丞相一個人不請,朝堂上下淨看丞相的笑話。
國宴不比上朝,文武百官的着裝都隨性了不少。褪下古板的藏藍色朝服,玉小歡那日所穿的是一條鵝黃色的長紗裙,看起來似乎比以前瘦了不少,漂亮了不少。
然後小太監唱諾,劉太傅帶着太傅公子入席。
之後發生的一切,便是如今宮中宮外都在流傳的、丞相與她可憐的青梅竹馬以及皇帝之間的那些事兒。
時至今日,長夏國已經被大月國吞併。大月國沒有下令屠城,皇帝陛下聽憑了玉小歡的建議:以殺止殺,生靈塗炭。既然長夏國是太祖爺時代分出去的大月國人,如今他們也依舊是大月國人,收歸一家如何不好呢。只要朝堂有好的政綱,那麼他們也就不會想着復國。
隨着皇帝陛下出徵的那支軍隊都回到了朝廷,謝杳離手中的兵力也開始慢慢分散。遣送兵士回家,至於那些在戰場上犧牲的兵士,朝廷出資給其家庭補貼。
玉小歡回到自己的府邸已經是半夜,彼時她心事重重,將將沐完浴,一個人走到丞相府遊廊處,一條長長的遊廊,無數的排開的燈籠照亮了整條路,如夢如幻。
她呆呆地望着自己髮梢上滴下的水珠出神。
她忽然擡起頭,看到本應該在皇宮中的皇帝挽着深重的夜色而來,皇帝陛下二話不說,直接把玉小歡摟入懷中。
玉小歡的手抖了抖,半晌,終於是撫上皇帝陛下的背。
玉小歡腦袋裡突然想起慕王妃天真無邪的笑意,慕王妃那麼好的一個人,能夠與慕王爺兩情相悅,你儂我儂,玉小歡也由衷爲他們祝福。可惜……自己的幸福在哪裡?
良久,玉小歡默默推開皇帝陛下。她的腿腳還未痊癒,扶着板凳慢慢跪了下來:“陛下,您看,戲也演完了,這體貼的戲碼也就不用再繼續下去了。”
王喜站在皇帝陛下身後,他揉了揉老眼,看到皇帝陛下的手在顫抖。
謝杳離眯起眼睛,壓制住嗓音裡的顫意:“哦,丞相這是……要離開朕的意思?”
玉小歡低着頭,看不清她的模樣。良久,她輕輕吐出一個字:“是。”
謝杳離臉色有些發白,脖子梗得僵直,王喜忐忑着想要上前扶一扶皇帝,但他不敢妄動。終於,謝杳離開口了:“好。朕,準了。”
玉小歡身後似是有無數燈籠發出刺眼的光,謝杳離覺得眼睛被照得不舒服,揉了揉眉心,任由王喜攙着他一步一步走出丞相府。
玉小歡腿腳不好,等了良久,有小僕人過來攙扶起她,跪了有些久,她仍是腿腳趔趄,一步一步往回走,不曾回過頭。
過了幾天,皇宮的慶功宴向滿朝文武展開。丞相府也收到了請柬,內務府的人奉皇帝之命,特別給送去丞相府的請柬上薰了香,請柬裡面的字還是皇帝陛下親自寫下的。
慶功宴上燈火通明,絲竹奏樂,美人歌舞。王喜站着唱諾各種菜名:“這個是七公主最喜愛的水晶蝦,這個是拂遠大將軍最愛的桂花釀酒,這個是……”
皇帝陛下半晌都沒有動筷子,眼皮子沉着,一臉的不高興:“王喜,朕的年糕呢?”
王喜立馬指着一盤離得最近的年糕:“在這兒呢,陛下。”
皇帝陛下更加不高興了:“朕的年糕不是這個,朕的年糕呢?朕的年糕去哪兒了?”
皇帝陛下擡眼,眼眸無什麼光彩,掠過幾盆大盆景看向最遠處的末席,那裡向來都是玉小歡的席位。那個席子邊上有一盞宮燈,總能將玉小歡常年白嫩的臉照得紅潤光澤,宮宴上的玉小歡總是慢悠悠地吃着一塊又一塊年糕,總是吃不膩的感覺。宮宴上的玉小歡總是喜歡隨和地穿着鵝黃色長裙,笑起來時格外討喜。
可今日,他的年糕不在那裡。
衆位大臣看着皇帝陛下的臉色不對,紛紛收斂了笑意,埋着頭死命扒飯。
皇帝陛下垂着頭,半晌,擡了眼問王喜:“朕難道……錯了嗎?”
王喜甚是惶恐,跪了下來:“陛下最是英明,哪裡會有錯!”
皇帝陛下解釋了一下:“朕是在說對待丞相的這些個事兒上。”
王喜又是磕了一個頭,聲音也帶上了哭腔,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奴才斗膽請陛下饒奴才不死……恕奴才實話實說,奴才覺得……皇上對待丞相,就沒對過。”
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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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小歡憑着身上的金牌進了皇家牧場,站在那有些高的杏林樓上,扶着一根柱子,遠遠望着十里外滿城的煙火,煙火最通明的地方,該是皇宮了。你看這青陀城這麼繁華,這麼熱鬧,這麼大,人這麼多……可惜沒有一個真正親密的人在。
時值六月,杏花的花期早就過了。
玉小歡忽然憶起多年前在這裡與謝杳離的初遇。
再擡頭時,杏林樓滿樓的燈籠都亮了起來,燈籠兩排排開,一直延伸到杏林樓的盡頭,可是,玉小歡卻覺得,沒有盡頭。
黃袍繡金龍的謝杳離從第一盞燈籠亮起的地方一步步走來,臉上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走到遊廊的一半處,謝杳離的步伐突然急了起來,他開始闊步跑來。
很快,謝杳離與玉小歡之間的距離不過兩步之遙。燈火下的皇上看着丞相,冷着臉,一本正經地道:“朕聽說丞相不想參加朕的國宴。”
玉小歡垂眸:“草民已經不是丞相了。”
皇帝的面色忽然變得有些難看:“朕還聽說丞相去相親了。”
玉小歡苦笑:“是。草民已經孤獨很多年了。草民打算辭了官就回江南老家,那裡親戚多,但是……不想回家鄉還是一個人。”
皇帝怒了:“丞相是想給朕戴綠帽子?!”
“草民不敢。”
皇帝大手一揮,丞相軟軟香香的身子就落在他的懷中,皇帝覺得丞相的身子太冰涼了,站在夜裡這麼久,就算是夏日也會受涼的!
皇帝冷着嗓子道:“你敢!你敢得很!朕看你就挺敢的!”皇帝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又軟下了話音:“可是如果不把你接回宮,朕不敢……不敢把丞相一個人留在外面。”
皇上屏退了所有人,半跪在玉小歡面前:“玉小歡,我是謝杳離。那個一直欺負你、從來不會說話、最最討你厭的謝杳離。以前不太懂得自己的心意,現在十分懂得……你願意……願意跟朕回宮嗎?朕也沒有一個完整的家,你願意回那個有百間宮殿卻沒有一個完整的家的皇宮嗎?”
玉小歡站在那兒一聲不吭,眼淚瞬間便流了出來。
“玉小歡,那晚,你說要辭官的那晚,我想了很多。十年後我纔想明白,我謝杳離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當年在杏林樓遇見了你。”
玉小歡攥着雙手,不知道該怎麼辦,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倒是謝杳離直接上前將玉小歡頗爲溫柔地打橫抱起來:“好了,乖,跟我回家。你腿腳不好,夜裡又涼,以後不要在這涼風中久站。”
後來,玉小歡成功被皇帝哄回皇宮,到了皇帝辦事的地方,她突然想起來,她剛纔在杏林樓也沒答應他啊,怎麼就被拐回來了?
後來,丞相還是丞相,並沒有成爲皇后。
後來,皇帝也還是皇帝,後宮也還是沒有皇后。
再後來又有一日,自那日開始,丞相的肚子就越來越大了。皇帝開始懼怕上朝,因爲丞相也要上朝!皇帝每日看着丞相和龍椅都有些坐不住,因爲臣子們跪拜時說:
皇帝萬福,丞相金安,小太子萬福金安。
**(正文字3078)
這麼快就寫完了。。好捨不得。。
丞相跳出來:湮!要給我增加出場費!
扶額啊扶額……您都把天下最富裕的男人收歸囊中了,就別再問我這窮逼要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