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飲茶店因爲齊集了各種美色而入帳頗豐, 但實際運營並沒有持續太久,紫早早就解散了大家去參加球技大賽或是自去玩樂,當家紅牌散去, 飲茶店也就恢復了正常以味道和服務爲主的正常營業, 客流量也漸漸下降到普通的程度。
她自己晃去不動峰的料理店參觀了一下橘桔平的手藝, 禮貌地婉拒了品嚐的邀請;研究了乾貞治的蔬菜汁, 再次拒絕品嚐;挑戰青學的擊球遊戲成功, 被懇求不要把獎賞規則當真,然後聽到主辦者沮喪地說着“這都第十五次了”準備收攤;看了舞臺劇聽了演唱會逛了鬼屋……總之把比較有趣的項目一個個玩了過去。
碰到了認識不認識的人若干,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地, 跡部景吾不在其中。
“啊,樺地君。”這個高大的個子還真是顯眼, 就如旗杆一般, 紫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是一個穿白色洋裝的女子,“認識的人?”
“是我姐姐。”
“嗯~漂亮的姐姐呢。”紫說這話, 雖然沒有諷刺的意思,但也只是普通的客套話而已。光以外表來說,她的那些表姐妹就都是精雕細琢的美人,她自己在其中都只能算中上,對於美麗的標準極爲挑剔。
“是的。”非常自豪地, 樺地毫不猶豫地贊同道。
一瞬間, 紫真有些不知怎麼接話。能夠這樣不加掩飾地誇獎自己的姐姐, 還有上次, 那麼直率地表示出對她實力的擔心……要不是知道樺地沒有惡意, 她大概是會生氣的。
惹人生氣的單純,以及讓人無法生氣的單純。
“不去和姐姐說話嗎?”紫又問道, 在遠處就看到他猶豫不前的樣子,她纔過來搭話的,畢竟她跟冰帝正選們的熟悉程度,恐怕還沒有和青學的來得高。
樺地搖搖頭,出了網球場,他的動作顯得非常笨拙。
看來是有什麼內情……紫陪着他在操場上呆站許久,看着一個男人過來,挽着那女子離開。
“你要去找部長嗎?我帶你去。”樺地不捨地望着離開的兩人,但還是向紫問道。
“他在哪兒,我大概猜得到。”那個人的話,應該是在某個地方俯視着他所一手策劃的這個網球祭吧。“需要我幫忙嗎?”
找個藉口把那男人支走,或是製造機會和那女子說句話之類,她還是能做得到的。
樺地又搖着頭,不過短暫地將目光從他姐姐身上挪開,看着紫說道:“你是個好人。”
這又是哪兒跟哪兒?這種跳躍性的思維真是……要不是因爲跡部,紫並不認爲自己會有那麼多的同情來關心一個路旁的大個子,就算她一臉難過,而且……
……好人嗎?
軟禁父母,設計奪走叔父的財產,勾結□□,對諸多罪惡知情卻置之不理……以正常的道德標準來看,她早就失去了被稱爲“好人”的資格吧。
“……謝謝。”
樺地的行爲,雖然對象是自己的姐姐,但基本上還是被稱作“跟蹤”的犯罪行爲,紫左右無事,陪着他一起跟着那對男女閒逛,至少看上去他的行爲不至於那麼可疑。
這樣的身高,又是毫無掩飾地尾隨着,紫甚至都看到了那女子向自己點頭示意,那名女子應該早就發現自己的弟弟傻傻地跟在後面了吧。
“學校對抗賽就要開始了,兩位不去看嗎?”桃城正要到青學的更衣室去換運動服,途中就看到了這一對奇怪的組合。跡部景吾不在,爲什麼這兩人會在一起?
走在前面的兩人大概並不清楚學校對抗賽這回事,正在走向遠離運動場的方向。各校的網球部部員都要去比賽場地集合,樺地當然也不例外。
“怎麼了?”桃城奇怪地問道。“各校的更衣室都在差不多的地方,一起過去好了。”
紫當然清楚樺地猶豫的原因,她叫住路過的一個冰帝學生,吩咐了幾句,那學生點點頭,雖然詫異,但還是按照紫的指示走向樺地的姐姐去提醒他們有比賽。
“她會去看比賽的。”紫朝樺地點點頭,讓他放心,也向桃城說了再見,在看臺上找了個位置坐下。
“我們可以坐在旁邊嗎?”
紫擡起頭,不意外地看到樺地的姐姐和未來姐夫。因爲她在冰帝和立海大學生之中的人望,兩所學校的學生都主動將周圍的座位空出來了,別校的學生不明就裡也都照做,紫在無形中獨佔了一小片座位。
當然,這並不是紫的本意,所以也沒有阻攔別人坐在自己身旁的必要。
——正宗的溫柔嫺雅的大家閨秀。鑑定完畢。
紫只在點頭時看了那樺地的姐姐幾眼,得出了必要的結論,又重新把注意力移回到跑道上。
不是沒感覺到自己正在被身旁兩人從頭到腳地打量,只是這種被注目的狀況紫實在也麻木了。
男朋友的朋友的姐姐和未婚夫……繞得好遠……
“請問,是藤原小姐嗎?”
雖然她對“男朋友的朋友的姐姐和未婚夫”沒什麼興趣,人家似乎對“弟弟的朋友的未婚妻”頗爲好奇,紫於是在心裡嘆口氣,轉過頭,“我是。”
在應酬交際時,交換名片和握手都是最基本常用的禮節,“男朋友的朋友的姐姐的未婚夫”正要習慣性地拿名片出來,就看到這位年方十五的小女孩臉上分明是符合“藤原紫姬”身份的高貴大方的微笑,一雙紫眸卻似是無意地瞥過他探入懷裡的右手,他動作頓住,然後自然地將空着的右手收回來,自我介紹也是用了“崇弘的姐姐姐夫”這樣的字眼。
似乎是不錯的男人,也不算太笨,怎麼說“男朋友的朋友的姐姐和未婚夫以及弟弟的朋友的未婚妻”這種關係還是要比“可能的買賣雙方”要近上許多。
自己應該做對了吧,自認也是浸淫商場十幾年的成功人士,“男朋友的朋友的姐姐的未婚夫”羽山裕樹人生中再次因爲尚未成年的孩子的一個眼神感到忐忑不安。
第一次是商界巨頭跡部財閥那有着帝王氣勢的繼承人,第二次是連皇室和內閣大臣們都要禮讓三分的藤原家族的年輕當家……
“你的弟弟淨是認識了些不得了的人物啊。”羽山裕樹握住戀人的手苦笑。
樺地佳代不解地看着將要成爲她丈夫的這個人,但還是安靜地微笑,如同一朵綻放的白色百合花,眼裡是全然的信任。
“那位不是不講理的人,不會發生你擔心的事的。”羽山裕樹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那是當然,她又不是小孩子,因爲樺地能夠經常呆在景吾身邊所以欺負他這種事……想想都是個笑話。不過聽說這種事以前好像發生過……
和她剛開始在冰帝時受女生們的排擠那件事,還真是有異曲同工之處。
禍水!禍害!
……話說回來,他們倆的人氣還真不是吹的啊……
當手冢國光和跡部景吾相繼着拿到代替接力棒的繩圈時,看臺上的尖叫聲已經到了就算捂住耳朵都無法忽視的程度了。
加油聲混着尖叫聲,完全掩蓋住了跑道終點處的鐵架搖動發出的悲鳴。就在兩人接近終點時,終於轟然倒塌。
加油的叫聲變成了驚恐的叫聲。
遍體冰涼的心悸過後,紫完全沒心情關心周圍的小女生們如何討論着那兩人攙扶着一起走過終點的樣子有多麼迷人多麼美形,那感人至深的體育精神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也變得無關輕重。
簡單套上衣服和手冢一起接過獎盃,跡部對那豐厚的獎品當然是無動於衷,畢竟羊毛出在羊身上,只是兩人又沒能分出勝負,到底還是有些淡淡的遺憾。
“景吾少爺,紫姬小姐來了。”老管家在休息室門旁小聲地提醒,眼光向下落在跡部的左腿膝蓋處,“聽說少爺沒處理傷口就去領獎了,臉色不太好。”
聽說?聽誰說的?跡部才責怪地往管家身上瞥,門就從裡面打開了,紫氣呼呼地探出半個身子來,“不要怪他,是我硬要他說的。”她舉起手裡的醫藥箱晃晃,“還不快進來讓我看看。”
門咣地關上了。老管家面帶着微笑,躬身退下。
“還好只是擦傷。”用鑷子夾着酒精面消過毒,再用膠布固定住紗布就算包紮完畢了,聽到跡部嘶地倒吸涼氣,紫一點懷疑都沒有,還緊張地問道:“疼嗎?”
不是傷筋動骨的大傷,但因爲傷在膝蓋處,關節活動時會牽動傷口,疼起來還是相當可觀的。
“疼是疼,這樣就好了。”跡部壞笑着將紫猛地拉到懷裡,將臉埋在那披肩的長髮裡嗅着發間的馨香。
“總覺得好久都沒聽到過你的聲音了。”
紫眨眨眼睛,輕哼一聲,“誰叫你都不接我電話。”
“……最近有事,每天忙完估計你也睡了,就沒打電話回去。”跡部沉默了下,方開口說道,隨即又是不正經的調侃,“怎麼,終於意識到本大爺的重要性,想我了?”
“做夢!”紫再次詮釋了“口是心非”,“吶,我過段時間要去趟美國。”
“生意?”
“也是也不是吧,全美公開不是要開始了嗎,去談贊助的事,當然也要看比賽。”將這件事告訴精市時,他的表情很奇怪,像希望她去又不希望她去一樣,很矛盾。紫擡起頭,笑道,“要不要給你帶簽名回來~?”
“本大爺最佩服的選手就是自己。”跡部仰起頭,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和自信。
但紫還是聽出了些不同的東西。
“……精市歸隊後要進行排位賽,算算時間,青學應該也會在這段時間開始排位賽了吧。”紫慢慢地說着,閉上眼睛靠在跡部懷裡,那強烈的心跳聲都在宣告着一個信息。
“不甘心?”
“……果然……”跡部枕着手臂,靠在沙發上,望着天花板,“還是瞞不了你啊。”
腦海裡那些名字總是在打轉,幸村精市、真田弦一郎,還有——傷勢恢復了的手冢國光,無論如何都想要在正式戰裡交手看看啊!他所認定的勁敵,一輩子的對手。
今年的冰帝運氣實在是太差了,以紫所見,關東地區進入全國大賽的隊伍像是山吹六角在實力上其實並不如冰帝的,只能說,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對於這件事,紫並不是無能爲力的,但是……她睜開眼睛,看着跡部景吾,這個人,還有自視甚高的冰帝網球部,能夠接受那樣的形式嗎?
“不提掃興的事了,出去跳舞麼?”
突然舊恨一件涌上心頭,似乎報仇的機會來了……“你的腳受傷了,就認命地當壁花吧,跡部少爺~”
跡部挑起眉,不屑地說道:“這點小傷……”
“我也就手臂上劃了個口子,你可是和絃一郎勾結差點把我關禁閉來着!”
“那不一樣!”性命攸關的事怎麼能相提並論!
…………
“怎麼又吵上了,剛纔不還好好的嗎?”來通知舞會準備完畢的老管家站在門外,猶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敲門……
舞當然還是沒跳成的,不過紫有幸拜見了大少爺華麗麗的變臉——她就說嘛,柳筆記之冰帝篇裡,樺地的生日可是離了十萬八千里的,不過如此囧的狀況也能掰過來……跡部大少你也真是……
——更讓人爲之驚訝的還在後面。
在一陣說不上劇烈的搖動後,整個網球祭的會場緩緩上升,四周的金屬擋板放下,現出可以直視夜景的玻璃外表。
人造雪山、飛行船……感嘆着跡部家財力的同時,紫無意中望見窗外地面上用燈火構成的“樺地,一直以來謝謝你”的字樣,頓時一愣,然後看向跡部。
他正望着不遠處興高采烈的樺地,並非那種霸氣或是迷人的笑容,只是單純地爲着朋友的喜悅而喜悅着。
令人羨慕啊……雖然看起來像是主僕的關係,他們其實應該是身份平等的朋友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