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叔,其實,有時候我們都一樣。”千尋忽然笑了起來。
崔珏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千尋的意思,他們的錯,都是錯在不會解釋。
千尋不會解釋,於是與月寒生一拖再拖,直至自己身陷囹圄,直至他認錯了人,雖說是月寒生識人不清,但是裡面的責任,細究起來終究是自作孽。
總以爲對方能夠懂自己,卻是忘了解釋,於是最後無疾而終。
而崔珏,也是如此。
“屠魔在前,崔叔,這是他們的心願,同樣是你的。”千尋搖頭,將一瓶療傷靈藥放在了桌上。
崔珏突然擡頭看着千尋。
“你後悔過嗎?”
不是長輩對小輩的語氣,不是下屬對上司的語氣,此時的崔珏,卻是正式的,平和的看着千尋,目光在直視着一個與自己相同的人。
千尋愣住,最後點了點頭:“自然是後悔的,後悔自己曾經錯過,後悔自己什麼也不說,後悔自己忙於地府諸事,將感情任其放養,最終導致他人橫插一腳。”
“但是……終究還是愛過的,他是月老,是掌情者,若是天道不能使他動情,我這樣做,卻是逆了天道,我能感覺到,莫千尋雖然手段利用,但是心裡卻是真正愛他的,他那樣的人,天條正道從不放在眼中,唯獨一個情字,卻是怎麼都難以堪破,若是他真的想去廝守,若是莫千尋真的能對他好給他想要的感情……我便是成全了又何妨?畢竟,這樣的感情,冥千尋給不了他,而相似的莫千尋卻可以。”
崔珏沉默。
其實他的問題與千尋的,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問題,但,卻還是有什麼東西是一樣的。
人都是相互的,他因爲自己的猶豫最終也沒能和解,而牛頭馬面……他們試圖瞭解過自己嗎?那般的師徒情誼,真的是因爲友誼的被毀滅就能怨恨多時的嗎?
“人情無常,是非黑白,我等是不能獨善其身的,人性的弱點,你我不能避免,唯有看破。”千尋語氣似是惆悵又似是無奈,卻是在崔珏心中掀起一陣滔天巨浪。
他沒有想到眼前的丫頭竟然能看破至此,他們之間差的,只是修爲的差距。
而崔珏修煉至此,是因爲心境才遲遲沒能得到突破,而千尋,卻是因爲修爲難以趕得上心境?
就像自己苦苦追尋了幾千年的東西,對方卻是唾手可得一般,這般的解讀,唯有四個字可以解釋——天生慧根。
長長嘆了一口氣,崔珏收起了兩塊面具,鎖至最深的沉香木櫃底,再也沒有去打開,只是收起了桌上千尋放下的那瓶療傷靈藥,手指摩擦着瓶身,終究是將心頭紛亂的思緒趕了出去。
“給我半個月時間,半個月之後朱兒登位,天界盛會,我護送你一同前去。”
千尋黑衣斂容,輕聲道:“那就麻煩崔叔了。”
出了崔珏的房間,千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企圖排出心底的異樣情緒。
月寒生其實是她一直壓在心底而不敢去說出口的人,縱然看透卻是無法忘記,那是她漫長歲月裡惟一一次的動心動情,最終,這份情舍了命,超了生死,卻因爲一出錯戲而草草收場,實在是不願去多想。
說話間,卻是一個風風火火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阿尋,容光,三三!”朱兒一身七彩霓裳,明明是那般的鮮豔奪目的顏色,然而卻是合情合理,甚至與周圍的景象融合,不那麼引人注目。
只一眼,千尋便能斷定,如今的朱兒,境界已經到了一種返璞歸真的地位,雖然依舊熱切如火,但是卻是多了幾分深邃和中正平和,在不使用鳳凰火焰的時候,這種內斂又驕傲的味道着實是讓人心醉。
千尋只是笑着看向朱兒,張開了懷抱給了她一個大大地擁抱。
二人實在是很久都沒有相見了。
“容光與三三前些日子受了些傷,還在閉關,你先住下,給我說說,是怎麼個情況?”千尋拉着朱兒坐了下來。
不提還好,一提,朱兒的臉上卻是出現了一抹陰沉。
千尋直覺不對,忙問道:“怎麼了,莫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其實朱兒升神,其難度他們大家都是知道的,當初朱兒因爲一個樂神神位而差點與月寒生大打出手,就是因爲衝擊神位與繼承神位,還是有本質上的不同的。
衝擊神位,是指月寒生那種比較慘烈的,衝擊九道天雷,而繼承神位,則是比較溫和的,相當於柳絕音那種。
但是,鳳族一直是有神位保留的,因此,千尋一直以來都以爲朱兒其實與柳絕音的繼承方式應該是差不多的,只是朱兒的更爲麻煩一些,需要修爲肯定。
但是現如今看着朱兒的臉色,卻明顯不是那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