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西郊的梧桐山, 楓葉一夜間紅了一大片,山頂高高聳立的千年古剎,跟着時光一起泛紅的琉璃瓦, 瓦楞上沾着些被風吹起的的紅綢的邊, 不斷隨風撩撥着。
這天是納呆跟蕭莫顏成親的日子, 他們決定從此就隱居在這梧桐山上。
因二人是避世, 婚禮自然是低調且簡單。
早上, 枉生隨師父出門時,察覺他老人家兩手空空,她當即心裡一頓, 吃白食的事情她可從來都不會做,更何況今天還是人家大喜的日子, 怎麼的也需備個禮啊, 心裡連連想了幾個不妥之後, 她終於憋不住了,
“那個, 師父,我好像有東西忘記帶了”?
聽到這裡,迎風走在前方的白衣人身形一頓,帶着面具的臉回身審視她幾秒,道:
“不過是外出一天, 跟他就這麼難捨難分麼”?
“啊”?!枉生在師傅的話裡隱隱聽出些不悅, 不過她也並未在意, 料想是師傅嫌棄她事多的緣故,
“去去就回, 去去就回”。話還未說完,她便一陣風也似的跑回了, 白衣人對着她的背影頗爲無奈的搖了搖頭。
韓雲少陪楚遠在坐在桃花谷院子裡的圓木凳上喝酒,短短几日哥倆感情好的幾乎能穿同一條褲子,倒是枉生跟他師傅兩個人整日神神秘秘的,這不,一早留個小紙條就不見了,
遂待他們再次瞧見她風風火火的衝回來,甚至來不及多看他們一眼便在屋裡翻箱倒櫃起來,二人嘴角一抿,笑容在臉,疑惑在心。
“韓雲少,我的酒呢”?枉生氣沖沖的從屋子裡殺出來,正看到韓雲少機敏的鑽到桌子底下,
“你相好喝的多,你咋不找他算賬,竟會拿我這個軟柿子捏”!韓雲少噘嘴說完,還不忘用胳膊肘碰了碰楚遠的大腿,
“是吧,楚兄”?
楚遠粲然一笑,頗爲無奈的看着枉生,如果說沒有嚐到情之前不知情是何滋味,那麼得到之後每天就得想個那麼幾回,這幾日他跟阿生的感情迅速升溫,只是微微奇怪的是,每次他想有進一步動作時,好巧不巧,她師傅總能恰到時機的趕到,
那個戴面具的白衣男人,怎麼說呢,他有着迷一樣的眼神跟背影,待人有禮而疏遠,談吐簡潔儒雅,舉止幹練大氣。
楚遠有一種很強烈的直覺,帶面具的這個男人,絕非等閒。
想到這一層,楚遠心裡不安的情緒更加濃烈,他人雖在這谷中一日一日,心卻飛到了千里之位的朝堂之上,也不知他那太子表弟當下如何?
枉生氣喘吁吁的抱着她這些年攢下的首飾箱趕到師傅面前時,還是瞧見他眼裡一道白光,哪知,他對着她的精雕細刻的首飾盒看了幾眼後,竟什麼也不說,走了。
她一時語塞,只好默不吭聲的不緊不慢跟着。
江南的秋天,風裡還有一絲溫婉。
高聳入雲的梧桐山山巔,枉生遠遠就看見站在神廟前燒香的一對紅衣璧人,因二人皆梳着高高的同款髮髻,若不是蕭莫顏更纖瘦些,她竟辨認不出誰是誰來,
足有缸口般粗壯的銅爐裡生出幾多暖煙,紅成一片的廟宇在漸漸稀薄的霧色下顯得很是莊嚴,
“師傅,這個……”?她抱着重重首飾盒的手有些顫顫,何時自己竟變得如此庸俗,此情此景簡直是種褻瀆,
“給我”,師傅大手一揮將那首飾盒接了過來,她當即如負釋重。
“還是師傅最好了”,她被騰空的兩隻手趕緊上前拽起師傅的一隻胳膊,巧笑嫣然的站在他身旁,他則愣了愣,不說什麼。
四個人的酒席委實談不上什麼隆重,少言寡語慣了的師傅一向沒有多少話,直到納呆跟蕭莫顏一起像他敬酒時才道了句祝福的話,接下來便再無表示,
看到這裡,枉生忍了忍,終於還是默默的將自己隨身帶了這麼多年的紅珊瑚手串摘下來,準備送給蕭莫顏做賀禮,
這應該不庸俗吧,畢竟是自己的貼身之物,感情自然不同尋常。
哪知,剛想提溜上來的手在桌下被一隻大手緊緊摁住,旋即手鍊便入他手,她心裡訝了一訝,見他面上一臉波瀾不驚,只好對着納呆跟蕭莫顏尷尬一笑後便也默不作聲。
後溪趕到時,正巧看見桌子底下緊緊握着的兩隻手,他努力裝作一臉熟視無睹的樣子,剛剛在谷中,他飛鴿傳信給如夫人,信裡只有兩個字:不是!
哪知信剛傳出去,便又收到了另一封來信,因事情緊急,他遂親自奔了過來。
韓雲少隨楚遠在一路跟蹤阿生師徒二人外出時,發現是無論如何也破不了這谷口的迷霧陣,想的腦袋都生鏽了也沒想出個辦法來,
直到楚遠瞧見韓雲少掛在腰間的金玉攬月刀……
重獲自由的二人自然一路欣喜若狂,楚遠當即同盛凌還有杜伯聯繫上了,而韓雲少,則也好死不死碰見了私自逃家的何雅薇。
但,這一次,他對頻頻對他示好的何家小姐很是和氣……
也許這世間,果真是沒有誰是誰的唯一不可,
韓雲少深深看了遠方一眼,他一出谷便從一直找尋他的探子手裡得到一個消息,短短几日,人頭骨收了他們韓家近90%的產業,而導火索竟然是他的一縷頭髮……
生生,我韓雲少果真是再也愛不了你了……
往事如雲煙般過煙,韓雲少覺得他的心空了一空,匆忙跟楚兄一行人告別後,他便帶着何雅薇回青州,
雖不知他爹有沒有正式跟何家退婚,不過看何雅薇的態度,一臉懵懂的模樣想必是什麼都不知,
罷了罷了,何雅薇香軟的身子在他懷裡一滑,他忙伸手將她緊緊摟住,人頭骨,天水主人,生生,生生師傅……
冥冥之中彷彿有一張網,這張網將他緊緊網入其中,若單單魚兒只是他一個人,那麼他也無話可說,
只是,這些魚兒卻是他們整個韓家……
身下的女子陣陣嬌喘,韓雲少心裡涌出一絲快意,不屬於他的,他便不再奢望,而屬於他的,別人怎麼奪走的,他便怎麼奪回來!
風從貼着大紅鑲金窗紙的棱隙裡透過來,何雅薇看着趴在她耳畔沉睡的男人,心裡喜悅安然,只一天她便將他拿下,看來她這一趟出逃是值得的,
宿命啊果真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