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省城桃林機場停車場通往機場出入口有一條整潔筆直的大道,兩旁種着修剪得整齊的冬青樹,用白色大理石修砌的路肩和以規則的菱形鋪就的光滑的地磚,這一切,無不顯示出這機場的品味和華貴。
周羽和三喜兒從這條路走向機場。三喜兒手中還拿着那塊王萌萌寫的牌子,上面寫着蒙天宵的名字,這可是用來接站的必需品。
在這條環境優美、整潔的大路上,與這環境格格不入的是,大道中段的右側路肩上,跪着一個乞討的老頭,路過的周羽兩人逐漸放慢了腳步觀看。
老頭衣着破爛,依稀可以看得出身上穿得是一件幾十年前的老軍裝,他臉上寫滿了對生活無奈的滄桑,他肩膀甚寬,兩個袖筒空蕩蕩的,顯然是沒有了手臂,他跪在那裡,低着頭,內心也在爲自己的乞討行爲做着檢討。
老頭的跟前放着一個白底的紙牌子,上面只寫着幾個觸目驚心的大紅字:傷殘軍人,爲患白血病的孫女籌醫藥費!
老頭面前放着一個破碗,裡面放着幾個硬幣,還有一個五元的紙幣,顯然今天是有那麼幾個好心人的。
周羽兩人正觀察間,兩個穿着制服的機場工作人員跑了過來,指着老頭說道:“你快走,我們這裡不允許乞討!”
那老頭慢慢擡起了頭,一雙眼睛空洞而無神,嘴裡咿呀咿呀的說了半天,並沒有發出任何的有意義的詞語,原來不但沒有胳膊,竟然還是個啞巴。
機場人員不耐煩起來,其中一人說道:“跟他囉嗦什麼,趕走就是了!”兩人上前,一人要去拿碗,另一個打算去趕人。
“住手!”周羽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他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名工作人員的手臂,狠狠的甩到了一旁,三喜兒也上來把另一名工作人員給推開。
“你們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周羽質問道,此時旁邊已經有幾個人圍觀了,“老人家招誰惹誰了,爲什麼要趕走他?”
一名年長點的工作人員橫了周羽一眼,冷冷的說道:“因爲他影響道路整潔,我們作爲工作人員當然要管。跟你,似乎沒有什麼關係吧?”
周羽也冷哼一聲,回擊道:“大道朝天,各走一邊,人人皆可走得,老人家自然也可以在這裡。”他這是有那麼一點強詞奪理的意味了。
三喜兒也附和道:“就是,這大道又不是你家開的。就算是你家開的,也沒有你這麼霸道的,路嘛,本來就是走的。周哥,你說對不對?”
“對的很。”周羽讚賞的看了三喜兒一眼,三喜兒也對於自己的發言甚是得意。
那工作人員氣的夠嗆,沒想到遇到這樣的兩人,一唱一和的都不給人說話的機會。他整理了一下制服說道:“請你們不要妨礙我們正常工作,否則我們只有請保安過來處理了,不但是他,還有你們兩個,都要受到處罰。”
周羽淡淡說道:“你好大的排場!叫什麼保安,有本事就把你們保衛處李處長和治安科王科長叫過來吧!讓他們說說理。”
那工作人員立刻面色一變:“你認識我們李處長?”那治安科王科長也就罷了,跟他不是一個單位的,可那李處長可是直接管轄他們的頂頭上司。
周羽衝他翻個白眼,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另一名工作人員拉了拉那工作人員,他會意,現在機場正在開展一次“超一流水平、創文明服務”的活動,今天的事情無論誰對誰錯,鬧到了李處長那裡都不是什麼好事,等活動總結的時候肯定會有一個說法的,他躊躇了一陣說道:“好,下不爲例吧!”說完兩人就轉身走了。
那老頭雖然又聾又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憑猜測也知道是周羽幫了自己,他感激的磕了幾個頭,周羽連忙上前扶起了他。
周羽看了看三喜兒,三喜兒會意,拿出二百塊錢放到了老頭的碗裡,說道:“老人家,這算是我倆的一點心意,給你孫女拿去治病吧!”老頭看了,趕忙又是磕頭,周圍圍觀的人頓時發出了一陣掌聲,在三喜兒的帶動下,陸續又有好幾個人給老頭或多或少的錢。
看着圍觀人羣看向自己的目光,三喜兒心中喜滋滋的,他想道:其實,當個好人的感覺,真的很不錯呢。
……
周羽讓三喜兒去機場出口處舉着那塊寫着“蒙天宵”的牌子,自己則是觀察着機場過往的人羣。這年頭,能坐的起飛機的大多都是社會上層人士,所以機場來往的人個個都是衣冠楚楚,神色匆匆,不同的社會地位決定了生活節奏的不同。
周羽很悠閒的站在了一旁,相對於這些來去匆匆的人潮,他倒是清閒自在的很。可憐三喜兒舉着那個牌子呆站在那裡,舉得胳膊都酸了。
終於,一個穿着筆挺西裝、長相清秀、面容白淨、戴着一副黑框眼睛,顯得很斯文的一個年輕人走了過來,彬彬有禮的對三喜兒說道:“我是蒙天宵,請問您是?”
三喜兒驚異於人家的風度,與蒙天宵相比,他頭一回生出了自己是個不懂規矩和禮貌的土老帽這種感覺來。好半天,他纔回過神來:“我、我叫馮三喜,黑熊哥讓我來接你的,你可以叫我三喜兒。”
“天宵!你個臭小子!”周羽在一旁笑喊道,“你還記得我嗎?”
蒙天宵這纔看到周羽,他自上而下的打量着周羽,塵封的記憶彷彿有點模糊了,他又眯了眯眼睛,不可置信的說道:“翅膀哥?是你嗎翅膀哥?”
翅膀哥?周羽大窘,記憶中,已經有十來年沒人這麼叫過自己了,就連自己都差點忘了自己小時候的這個外號,如今,蒙天宵這小子一口就叫了出來,勾起了周羽對於小時候已經模糊的記憶。
“不許叫外號!叫我周哥或大羽哥都行!”周羽趕忙說道,乖乖,要讓黑熊和張大爲他們幾個聽到不得笑死,到時候,自己這個外號又會再次的傳播開來。想到以後被人叫做“翅膀哥”,周羽囧死。
蒙天宵很有風度、很迷人的笑笑說:“不好意思呀羽哥,看到你,一激動就脫口而出了嘿嘿。我記得這個外號還是我表哥給你起的。”蒙天宵的表哥正是黑熊。
一提起這個,周羽就恨得牙癢癢的。記得那時候還上小學,黑熊那時候還叫穆赤柱,因爲當時他就挺高了,大家都叫他大柱。有一回上語文課,語文老師、那個老頭講解“羽”字的時候就告訴學生們,所謂羽,就是翅膀的意思。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說來也怪,這從來不聽課的黑熊就單單記住了老師這句話,等他再喊周羽的時候就“翅膀、翅膀”的亂叫,這個外號也就傳開了。
不過,從來不吃虧的周羽立刻給得意忘形的穆赤柱同學起了一個“黑熊”的外號,並一直沿用至今,反倒是周羽的這個“翅膀”的外號在某人的強烈打壓下逐漸被人淡忘。
想起這些,周羽臉上浮起了一絲會心的微笑,心情也不自覺的好了起來:“走,天宵,咱先吃飯去!邊吃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