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擊長空振九天。
一字長蛇巧盤旋。
如果說聶龍山勢如雄鷹,銳不可當,那麼此時的葉秋便是那與鷹纏鬥的靈蛇,氣息靈活多變,時而東來時而西去,飄飄蕩蕩捉摸不定。
如風,如影,如水無形。
一股氣勁自葉秋體內散發出來,眨眼工夫他已經變招爲蛇,蛇頭在空中不停擺動,似要尋找機會一擊必殺。
聶龍山擅長鷹爪,葉秋便以蛇形對之。
鷹爪鋒銳,蛇形無形。
以柔克剛,妙在一個巧字。
即便你鷹爪再利,如果你連蛇都抓不住又有什麼用呢?
“哼,心思倒是靈活,想以蛇纏鷹也得有那個本事,或許再給你十年,你這條草叢裡的蛇崽子能蛻成巨蟒,但今日不行。”聶龍山厲喝,話音落一爪遞出,彎曲的五指下空氣都被破開,身影急速向前,如雄鷹自高空俯下衝擊,誓要一擊將地上的蛇撕爲兩截。
葉秋眯眼凝重,蛇頭驟然彈出無比迅疾,他不退反進迎着聶龍山的鷹爪纏繞而上。
聶龍山鷹爪瞬間下壓,五指彷彿破開空間距離直接出現在葉秋手臂上。嘶啦一聲,葉秋手臂上的衣服破裂,手臂上露出三道猩紅的指印。
指印順着手臂一路下劃,像是要剝皮抽筋一擼到底,然而就在這時葉秋的手臂忽然變得十分柔軟,像靈蛇扭動的軀體,纏繞着鷹爪迅速而上。蛇頭吐信,猛然咬向聶龍山腋窩極泉穴。
聶龍山冷哼,右手招式不變,左手擡起攤開成掌瞬間切入,擋在了葉秋蛇頭之前。
蛇頭狠狠戳在聶龍山掌心,聶龍山只覺一股陰柔氣勁透入體內瞬間爆發,整個人神色一秉抽身後退。
陰柔氣勁在體內衝擊了一段距離,幾秒後成功被聶龍山鎮壓,強勢粉碎。
“好陰險的小子,今天留你不得。”聶龍山殺意更濃,雙手急掠而出,一手成爪,一手成拳,竟是兵分兩路,一心二用。
葉秋仍是用蛇形鷹擊鷹爪,另一隻手卻用手掌擋向聶龍山的拳頭。
一招一式,不敢有絲毫大意。
“轟!”
聶龍山一拳砸在他的掌心,葉秋頃刻間神色驟變。手臂一退再退,身體一退再退,盡最大可能去卸掉聶龍山拳頭上的悍然猛力,然而即便這樣他手臂處還是傳來一陣揪心疼痛。
那一瞬間他彷彿聽見了傷口崩開的聲音,鮮血如注。
擦,果然是狀態不佳,十成力量只能使出來三成?
葉秋心中苦澀,手臂上的傷口大大影響了他的力量灌輸,所以這一拳的拳力他並沒有完全成功卸掉,於是手掌貼在腹部,聶龍山的拳頭貼着手掌狠狠撞來。
十之的力量轟入體內,葉秋腹中再一次翻江倒海,疼痛難忍。
難忍也要忍!
他沒有扭頭去看身後的尹冷月,臉色只是變得更加凝重。
“嘿,還想在老夫面前藏拙示弱,準備一鳴驚人嗎?老夫勸你儘早拿出全部實力,免得再也沒了機會。”聶龍山冷笑說。
身爲宗師境的傳奇高手,只一交手的剎那他就感覺到了葉秋力量的軟弱。這股力量根本不像是超級高手的實力,所以他本能的以爲葉秋是在藏拙,是在示敵以弱。
他並不知道葉秋有傷在身。
廳中的人都不知道葉秋有傷在身,除了他自己。
身後,尹冷月微微蹙眉。
她雖然不懂功夫,卻也看的出來葉秋連續與老者交手數次都明顯處於下風,而且完全沒有了昨天的暴烈與霸氣,只是一味的退讓!
他在做什麼?是計謀?心理戰術?還是他打不過沈家的糟老頭子?
尹冷月不安的想着,冰冷的目光中隱有一絲擔憂。只是她擔憂的是葉秋?還是自己會被帶回沈家?
沒有人知道尹冷月的答案,就像沒有人知道葉秋下一刻竟會如此的不堪一擊一樣。
“轟!”
聶龍山雙手成拳迅猛而攻,最熟練的鷹爪棄而不用,完全放棄了招式的靈巧,眨眼便如昨天的鐵塔壯漢陳九一樣,只求蠻攻。
他冷眼盯着葉秋,冷笑。
當察覺到葉秋一隻手似乎有問題時,聶龍山雖然猜不透葉秋爲何會這樣,卻絕不會放過這樣的天賜良機。
既然你力量上弱,那老夫就從力量上碾壓你。什麼招式,什麼戰術統統都是狗屁。
一力降十會,老子倒要看看你能撐住多少招,葫蘆裡賣的又究竟是什麼藥!
雙拳連續上前翻滾,如高山滾落的巨石轟隆隆帶起一路煙塵。
葉秋皺眉,這老傢伙好毒的眼光。這才片刻功夫就被他察覺到了?
抽身爆退,遊走,一邊抵擋一邊儘可能的用招式卸去聶龍山拳上的氣力。
但是他越如此聶龍山追的便越緊,兩人始終保持着一步距離,葉秋也始終籠罩在聶龍山疾風驟雨的進攻中。
“葉秋,你昨天不是很狂妄嗎?今天怎麼只會像個孫子似得逃跑?”一旁,沈千君譏諷嘲笑。
他也看出了葉秋有問題,於是笑的很燦爛,很猙獰。
這傢伙一定是昨天在與阿九硬拼的過程中傷了手臂,讓你特麼的多管閒事,你活該啊!
沈千君心情大好,看着葉秋始終被動抵擋,毫無還手之力,他自己都恨不得衝上去給他孃的兩腳。
葉秋越退越遠,越退越急,但大廳終究不是漫無邊際的廣場或原野。
大廳有盡頭,葉秋的退路自然也有盡頭。
何況他身後兩米外就是尹冷月,他已經不能再退。
於是他揮起手臂迎接!
“轟!”
炸響如雷鳴,葉秋擡手迎上,手掌輕飄飄的如同風中落葉,沒有一絲力道可言。
然而當雙掌與雙拳碰撞到一起,恐怖的氣勁驟然爆發。
廳中空氣傳出一串嗚咽與炸響,一圈圈氣浪如同肉眼可見的漣漪般散開。
“蹬蹬蹬!”
葉秋身體巨震,一路後退!
他退了三步,越過了兩米。
兩米後他堪堪穩住自己的身體,後背已經距離尹冷月不足一尺。
他沒有轉身,卻能夠清楚感覺到尹冷月的呼吸。
她現在一定是臉色冰冷,心情很不好吧。他想。
他心中暗暗嘆息,眼神卻越來越冷。任憑受傷的手臂垂在身側,如同痙攣了一樣急速抖動着。
他恍若未覺,緊了緊右手。
尹冷月盯着他的後背,冰冷的眸子射出兩道不可思議的精芒。
他的後背有些溼,是汗水也是血水。
衣衫微微泛紅,那明顯是鮮血開始一點點浸透的緣故!
他受傷了?他受傷了?
尹冷月連續問了自己兩遍,不敢相信,心頭震驚。
然後她低頭看向他顫抖的手。手臂上端的衣衫同樣有一抹像紅色墨水一樣的痕跡。
那當然不是墨水,那是血與水混合後的產物。
尹冷月心中再震!
他的手也有傷?他昨天晚上經歷了什麼?
她很想開口問問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
這時她終於明白了今天的他爲什麼與昨天不同,爲什麼沒有了昨天的暴烈與霸氣,只是像個懦夫一樣一味退讓。
原來他有傷在身!
原來他自知不敵!
可他並沒有放棄,退不等於逃,所以他此時還站在這裡。哪怕傷口已經崩開?
他還站在自己面前,爲自己擋住了沈家那個糟老頭子,身影是那樣堅定!
她的心忽然有些顫,她的身體也忽然有些顫,於是她顫抖的嘴脣吐出了一個字:“你……”
“我沒事。”他沒有轉身卻知道她要說什麼,於是提前回答。
她搖了搖頭,心想血都已經流出來了,衣服都已經開始變紅,怎麼會沒事?
他背對着她,所以沒有看見她搖頭。
或許他知道她在搖頭,只是假裝不知。
“原來是受傷了?不過就算你是全盛狀態又如何?在老夫面前依然是不堪一擊,螳臂當車而已。”聶龍山目光如鷹,陰厲狠辣,不屑冷笑。
這一刻他再沒有了之前“鄰家老爺爺”的和氣,有的只是濃濃殺意與冰冷。
從他的角度來說,他或許並沒有做錯。因爲各爲其主。
所以葉秋聽了他的話並沒有生氣,只是仍然緊緊盯着他,嚴肅且認真道:“我要用兵器了。”
“哈哈!”聶龍山大笑,輕蔑道:“想學俠客斗的光明正大?可惜就算你偷襲出手也不可能傷到老夫。所以你用了兵器又如何?”
葉秋眯眼道:“既如此,請接招。”
話出,劍出。
說是劍其實更像一柄匕首!
長10寸,寬1寸的匕首在葉秋掌心憑空出現,如同變魔術似得詭異至極。
匕首剛一出現,葉秋身上的氣勢立刻轉變。剛纔蛇一樣的陰柔內力像是陽春白雪遇見了熾熱,迅速煙消雲散,繼而散發出濛濛霧氣,霧氣升騰到空中凝成了水滴,水滴再升便成了水珠,水珠再升便成了冰。
冰刃一樣的寒冷、刺骨,銳利!
此時的葉秋就像一把剛出鞘的劍,鋒芒畢露,直刺九霄。
聶龍山皺了一下眉頭,臉色凝重了不少。
劍出,芒露。
匕首在葉秋掌心一路疾馳,眨眼便到了聶龍山面前。
一劍下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