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6 從頭再來1
重症病房安靜的只有儀器發出的聲音, 混雜着醫院濃郁的消毒水味，彷彿待久了會刺激人的神經。
距車禍過去已經大半年，病牀上的人還沒有醒來的痕跡。醫生說, 真正的死亡應該是腦死亡, 但是成爲植物人也跟死亡差不多。因爲如果不醒, 就只能在病牀上帶到直至死亡。
宋母照常的給孩子擦拭身體, 但每次一碰到着溫熱的身軀, 眼睛就不由得泛紅，爲什麼老天要這麼對待她的頌頌，她的頌頌這麼的善良爲什麼要這樣的對他!
這安靜的睡容彷彿無時無刻都在刺痛着她這顆作爲母親的心, 爲什麼就醒不來了呢？
“阿姨……”
門外傳來低沉的嗓音。
宋母轉過頭看到來人，趕緊擦一擦眼角的淚, 露出一抹淺笑:
“阿尚你來了。”
他只覺得自己腳步沉重, 爲什麼一切都好像被改變了, 他沒有自殺，宋頌沒有死亡。病牀上躺着人, 面容安靜且紅潤，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而他，也好像做了一場夢。
回來了，一切都回來了。
“阿尚，你看着頌頌吧, 阿姨回去拿點東西。”宋母拍了拍他的手臂, 她很欣慰, 頌頌還有嚴尚這樣的一個兄弟。
“嗯。”
待病房的門關上後, 他立刻走到病牀邊, 撫上人的臉，尚且溫熱的感覺讓他心裡至少沒有那麼難受。
宋頌成爲植物人, 什麼時候會醒，這很難說。
握着這隻消瘦不少的手貼到自己臉上，逼着自己露出笑容:
“頌頌，我回來了。我們說好的現實見，一切都結束了。我還是那個我，你也還是那個你，只是你還沒有醒。你還在哪個世界裡嗎？現在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等你醒了，我們去拉斯維加斯，我給你求婚，我們結婚，然後帶你玩遍各個世界的遊戲城。”
“我以後再也不隱藏我的情緒，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可以重來，我會親口的告訴你我很早就喜歡上你。”
“每次想你的時候就看着氐宿四，看着那那麼漂亮的星體，我就想到你的眼睛。”
“我都已經回來了，頌頌，你也快回來吧……”
透明的眼淚從手背上滑落，沒入白色的被子，似乎也觸碰到了某顆想醒卻醒不來的心。
他聽到了嚴尚的聲音，但是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醒不來，像是被困在了一個密閉的空間，怎麼走都走不出去。
“嚴尚!嚴尚!我在啊，但是我醒不來!”宋頌有些着急。
沒有人聽到他的聲音。
覺得有些沮喪，不是說好完成任務就可以回來了嗎？
【你好宋頌。】
他突然聽到了一個陌生的系統聲音:【你是誰？】
【我是渴望系統。】
【渴望系統？】
【是的，我是嚴尚的系統。】
他疑惑的問道:【那你怎麼就找我了？】
【你是否能醒的過來，就看嚴尚了。】
【什麼意思？】
【嚴尚之所以會有我，那是因爲他內心對你的渴望，對這份愛的渴望。現在你們都已經完成任務回到了現實，但是你的甦醒取決於嚴尚對你真正的渴望。】
他沒聽明白:【什麼叫真正的渴望？】
【嚴尚在你們攻略的每一個世界裡，他的確已經表現出對你的喜歡。但那是數據世界，不是真實世界。他只有在真實世界把對你的感情表達出來，你就可以醒了。】
【怎麼個表達方法？】
【比如，他向你的父母說明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並且對這樣的念頭付出努力，你很快就可以醒過來了。】
【……萬一他沒呢】
【那你就一直是植物人。】
他想捶桌子，啊!!!嚴尚啊，靠你了啊，告白啊，跟他爸媽說啊，行動啊，傻逼!
嚴尚覺得鼻子一癢，伸手摸去結果抹到自己的眼淚。
苦笑的親了親人的手背:“頌頌，你什麼時候纔會醒來？”
突然感覺到握着的手動了動，心裡一驚:“頌頌，你醒了嗎？”
但並沒有任何的迴應。
這樣動手指的動作，應該只是神經反射。
他的心情有點失落。
.
他們離開的時間正是最後一個世界的時間，26歲的年紀。
他依舊是經營着自己的科技公司，不斷地開發軟件對其投入大量的時間。也在社會不短的建立起屬於自己的人脈，有着自己的實力，爲未來建模。
彷彿這一切都與上一個世界接軌。
唯有宋頌，離開了軌道。
每天下班後就去醫院看看人，給人擦擦身體。直到有一天，他低頭親吻人的時候被宋父宋母發現了。
他早已預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原本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與其等待宋頌醒來，不如先給人一個安心的答覆。
“我很愛他。”
宋父並沒有多大的驚訝，他曾經也想過這麼一天，想着也許自己的兒子冷不伶仃就跟他說要出軌，對象是他的好兄弟。但是他沒有想到，頌頌發生了車禍變成植物人之後，嚴尚依舊沒有放棄這個念頭。
“你真的喜歡頌頌啊？”宋母也終於明白爲何自己的丈夫要給自己打心裡預防，原來是已經發現了嗎
宋父推了推眼鏡:“那說說吧，頌頌爲什麼會發生車禍。”
嚴尚回想起當時，李馨薇跑來跟自己告白，說她喜歡的是自己，接近宋頌只是爲了接近自己。那時候因爲一己私心，答應了李馨薇跟她在一起，要求是讓她再也不接近宋頌。
一切的誤會就是這麼產生的。
宋頌他以爲，是自己搶走了他的女朋友。一怒之下便對自己說出了絕交，然後轉身就走。
“我沒有拉住他，對不起……”他疲憊的捏了捏鼻樑，低下頭。
宋母心裡也不好受，她其實對於同性之間的愛情並沒有說歧視，相反因爲接受過高等教育，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排斥。但就是，看到嚴尚這孩子苦守的樣子，覺得挺難受的。
“阿尚啊，阿姨其實也沒有說反對，但是你單方面的喜歡頌頌，而且頌頌現在也這樣，很累的。”
宋父突然說道:“頌頌這小子，應該自己喜歡阿尚也不清楚。”
嚴尚猛得擡頭，這是什麼意思？
宋父被這明亮的眼神注視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我無意間發現了他的塗鴉本上，不是一頁，是一整本，都是你的名字。我估摸着，那麼厚的一本塗鴉本，你的名字，估計數不過來。”
他從來都不知道，因爲他一味的隱藏自己的感情，卻一直都沒有去了解宋頌對他的感覺是什麼。他的心思，都花在不要讓任何人靠近宋頌的身上了。
原來，是他們不斷地在錯過彼此嗎？
“阿尚，感情這回事我一直很重視，特別是對頌頌，因爲他是我唯一的孩子。也許他那時候不明白對你的感情是兄弟還是戀人，我沒打算干預，因爲我一旦干預，我是不會讓他走這條路的。最後我發現，他並不清楚這是什麼感情。當他跟我說起他女朋友的事情的時候，卻比不上你帶他去吃一頓飯開心。我想，這就是區別。”
“你也不夠勇敢，阿尚。雖然我能理解你的考慮，這條路的確是艱難的，輿論，社會，這都是會讓你們走得很困難。不過你連自己的心都過不去，不要說對我們，對社會的考慮。”
宋母突然覺得好感動，挽着自己老公的手臂:“你好心寬啊……”
“……”宋父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這個妻子總是那麼遲鈍，就跟兒子一樣。
果然是遺傳基因在作怪，兒子也是很遲鈍的。
嚴尚從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原來是這麼容易，所以他之前那些膽怯，其實都是自己的問題嗎
“叔叔阿姨，如果頌頌醒了，你們答應讓我照顧他一輩子嗎？”
浮夫妻兩人看着突然跪在他們面前的青年。容貌俊美，事業有成，這人，一直對宋頌一心一意，從小就保護着他們遲鈍的兒子。排除兩個人都是男的外，這的確是女婿的不二人選。
他們其實也很害怕宋頌再也醒不來，但是有了嚴尚，他們突然覺得，也許有一天，孩子就醒了。
“可以。”宋父點了點頭。
都這個份上了，與其讓孩子們難過，不如他們選擇放手。
“唉，終於同意了……”一個呢喃般的聲音傳來。
他們三個人臉上露出同樣震驚的表情，這聲音都不是他們發出的，那只有——
宋頌睜開眼睛，吃力的轉過頭看着他們:
“我其實一直都聽得到你們說話的，吵得我都醒了。”
視線落到嚴尚的身上，笑道:“你幹嘛跪在那裡，哎呀，是要跟我求婚嗎？”
聲音雖然虛弱，但是那雙明亮的眼睛，宛若心裡的氐宿四，閃着最漂亮的光彩。
宋母激動的上前按下牀頭鈴，摸了摸孩子的臉:“頌頌，你終於醒了，媽媽多怕你醒不來。”
“再不醒我男人都要哭了。”他笑着說道。
嚴尚深邃的瞳眸像被注入了光亮，重新點燃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