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筠也不管對面還坐着一個人,依然低着頭,盯着石桌桌面出神。直到一個玉石棋盤出現在她眼前,她纔回過神來。
“再陪我下盤棋吧。”邵雲磊難得的溫柔語氣,竹筠有些怔住,彷彿面前的不是那個練邪功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也不管竹筠沒有迴應他,邵雲磊又自顧自的去拿了棋子,還把其中一個棋笥放到了她的面前。
那棋子皆有玉石打製而成,各個晶瑩剔透,渾圓可愛,竹筠下意識的就去用手拿起了一枚。玉石的寒涼,讓她一下凜住心神,完全清醒了過來。
以往他也是這樣,總是會找機會,來找自己與他對弈。因爲那時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而且他一向又以謙謙君子著稱,所以竹筠素來沒有多想,只以一般禮節對待,爲了不引起麻煩,也適當的找了些藉口,迴避了幾次。
後來當筱筱提起邵雲磊心儀她之事時,她也不過認爲那是個藉口罷了。直到這次被他劫來,囚禁於此,竹筠其實依然認爲他不過是在耍花招而已。
她擡眼盯着邵雲磊,他已經先執起一枚棋子,在棋盤上落下一枚,然後伸出一隻手來,做了個請的動作。此時要說不下,倒有些尷尬了。
好在竹筠的性子就是隨遇而安,既來之則安之,把手中的那枚棋子也找了個位置放下。
就這樣他放下一子,她跟着再落一子,摒棄了一切外間雜念,兩人好像又回到了書院的時光裡。
“我還是輸了。”邵雲磊無奈一笑,好像是在說這盤棋,又好像是在說別的事情。
竹筠還是沉默不語。
“就那麼不想和我說話嗎?”他的聲音帶着哀傷。
“無甚可說。”四個字如四枚利劍,插入他的心間。
“倘若你最先認識的是我,是否會有不同?”明知道她的答案,可是不問出來,總是不死心。
“不會,這個無關早晚,我的選擇都只會是他。”竹筠這次擡起了頭,對着他坦然一笑,然後目光又落向了別處,嘴角彎的更翹。
她是想起了她的夫君吧,和他在一起時,她就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我總是比別人晚的那個。父親那裡,雙玉已經佔據了他全部的心,絲毫沒有我這個只爲了傳宗接代的兒子的位置。你這邊,也是一樣。”邵雲磊或許是第一次這樣對人袒露心扉,眼裡有淚光在閃爍。
“你是在說你很可憐嗎?”竹筠這次迴應了他,他沒有想到,有些激動的看着她。
“你
父親若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那他確實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那你就因爲他放棄了你,而就放棄了你自己嗎?他不疼愛你,不是你的原因啊。正如我不愛你,也不是你不好,也不是認識你晚了,只是不愛而已。”邵雲磊眼中的淚水幾乎要涌出,他沒有想到竹筠會在安慰他。
但是她的下一句,又讓他寒意頓生,“你練邪功,難道爲了得到你父親的肯定?本來是應該讓人同情的,但是你那樣做,只會招人痛恨。”
雖然竹筠的表情很淡,但是邵雲磊還是感受到了她的嫌惡。
“如果這世上沒有人愛你,那就自己愛自己啊。你之前的行爲,簡直就是在糟蹋你自己,你連自己都不愛,又怎麼奢望別人來愛你呢?”或許覺得自己方纔說得有些過火,竹筠的語氣緩和了很多,接下來的話又變成了鼓勵。
“那我若改了,你會愛我嗎?”邵雲磊彷彿把她當成了救命的稻草,隔着桌子,就伸過來雙手,捉住了她的,死死的攥住。
“啊,”竹筠顯然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你還是沒懂,不愛與你這個人無關,不論你的好與壞,我只愛他一人,心中再裝不下別人了。”
坦白的讓他幾欲發狂,眼中顏色轉變了幾回,竹筠也有些後怕了,說出這些實話會讓他傷害到自己。
兩人正在僵持的時候,墓室裡有些響動,兩人一起望向門口處,是雙玉和筱筱同時走了進來。
“這裡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們好像進來了,我們快些到下面去。黑鷹他們也抵擋不了太久的。”雙玉表情凝重,外面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邵雲磊本來還想再問那些人怎會進來的,但是雙玉已經走了過來,摻了竹筠的胳膊,就要帶她離開。
他有些不悅,拽住竹筠的另一隻胳膊,把人帶進自己的懷裡。雙玉並沒有堅持,而是護着筱筱,四個人一起向一個耳室走去。
耳室不大,中央停着一具石棺,雙玉走到石棺跟前,推動棺蓋,然後招手讓筱筱過來。
筱筱走過去,低頭一看,原來是個入口,棺槨裡有石階,通向下面的密室。這一幕又有些熟悉,但是來不及多想了,筱筱跳了下去。
然後又回過身來,接住身體有些笨重的姐姐。按照之前和雙玉的約定,要在這下面的密室裡,把姐姐和邵雲磊分開,雙玉會纏住邵雲磊,她帶着姐姐從下面密室的通道里逃走。把姐姐送出後,她再回去找雙玉。
筱筱有些詫異,雙玉居然會這樣答應她,那她完全有機會同
姐姐一起逃走的,但是他卻說,他信筱筱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她是嗎?她會嗎?此時已經沒了時間去考慮這些問題,筱筱此時只想先把姐姐送出去再說。
姐姐下來的那一剎那,石棺蓋被推上。然後有了打鬥的聲音,竹筠還在發愣,筱筱扶着她的胳膊,一邊往下走,一邊和她說着,接下來的安排。
“筱筱,你不會還還回去找雙玉吧?你不能那麼傻的。”竹筠着急的抓住她的胳膊,情急之下,腳下不穩,險些從石階上滑到。
“姐,這會兒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咱們快些逃出去再說。”筱筱使勁扶穩了姐姐,快速的往下走着。
雙玉也只是和她說了下這密室的大致地形,真到了這裡,她還真有些發暈。筱筱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讓自己一定要冷靜。
疼痛讓筱筱暫時穩住了心神,腦子裡想着雙玉當時對她說的話,然後再仔細辨認着每一條小路。
左拐右轉幾次之後,前方總算是有些微的光亮出現,不是兩旁石壁上燈光的那種,好像是外面的光亮照射了進來,洞口應該就在前方了。
“站住,胡筱筱,竹筠只能是我的,誰也不能帶走她。再不停下來,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勝利就在前方,邵雲磊的聲音卻突然出現。
筱筱下意識的把姐姐護在身後,可是卻依然倒退着向着洞口的方向挪動。
“不要再動了。”邵雲磊的聲音有些撕裂,燈光下可以隱約看到他身上有血滴下,他應該也受了很重的傷,不知雙玉會是怎樣,筱筱竟有些擔心,畢竟他是爲了她纔會和邵雲磊動手的。
有冷風吹到身上,還帶着一股潮氣,筱筱猛一回頭,原來出口已經離着她們很近了。洞口處有一個枝蔓纏繞的柵欄門,光線透過那些葉子,被削弱了很多,讓筱筱還以爲離着出口很遠。
“姐,你快走。”筱筱回身,對着姐姐喊道。
竹筠不肯,筱筱急了推了她一把,然後自己對着邵雲磊就撲了上去。
邵雲磊果然是受了重傷,被她這樣一撲,幾個踉蹌。但畢竟身高比筱筱高出不少,他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想要把她從自己身上拽下去。
可是筱筱就像牛皮糖一樣,他怎麼扯也扯不下來,兩人在狹窄的甬道里廝打起來。不知怎麼就到了那扇柵欄門的跟前。
“不要靠近那邊。”雙玉一瘸一拐的跑向這邊。
但是他還是喊晚了,那兩人已經撞向了柵欄門,然後同時消失在洞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