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孤雲聽出來墨白有懷疑自己的意思,趕緊爲自己辯解,因爲他知道,如果不解釋清楚,墨白十有八九會懷疑是自己殺害了大師兄,然後在這裡佈置了一個陷井引他前來。
像他們做殺手的,疑心比之常人要重上百倍,他們根本不會去輕易相信別人的說話。
如果讓十七師兄對自己起了戒心,那他以後就再也沒辦法利用十七師兄的信任去復仇了。
他這一番話倒也有理有據,說得條理分明。
墨白雖然滿心疑惑不解,還是慢慢地鬆開了燕孤雲的衣襟,只是仍然緊盯着他的雙眼,問道:“你發誓,你沒有說謊?”
他們殺手,最重視的就是誓言。#_#67356
“我發誓,我發誓!我燕孤雲對天立誓,大師兄之事我對十七師兄絕對沒有半句謊言,如果我要是說假話,就讓我燕孤雲不得好死,死後永墮十八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燕孤雲馬上舉起右手,鄭重地起了一個誓。
他也相信誓言必諾,所以起誓之時,特意加了一句,“大師兄之事”他並未說謊,至於其他的事麼……就不在其中了。
所以這個誓他發得極是虔誠,沒有半分作僞。
墨白看着他的雙眼,登時便信了,他相信燕孤雲就算有膽子騙自己,也沒膽子立下這樣一個假誓。
“這屍體不是大師兄,那大師兄去了哪裡?”墨白已經把整塊麻袋扯開,露出麻袋裡的屍體來。
這具屍體被剝得光潔溜溜的,不着半縷,只能看出是個男人,一個年輕的陌生的男人,卻分不出來他的身份。
墨白只瞧了一眼,就知道這絕不會是大師兄。
“……”燕孤雲盯着眼前的屍體,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了。
他心中的驚詫要遠比墨白更甚。
因爲大師兄的屍體是他親手裝進麻袋裡的,當時大師兄還好端端地穿着衣服,他對大師兄那樣敬重,又怎麼會在大師兄死後,剝去他的衣衫呢?
可是,眼前這一幕實在是太奇怪了。
大師兄的屍體不見了,麻袋裡面的卻是一具不穿衣服的男人屍體……
自己這不是在做夢吧?
他下意識地把大拇指伸進了嘴裡,重重地咬了一口,然後痛叫一聲。
他這個孩子氣的舉動讓墨白好氣又好笑,但也由此打消了對他的懷疑。#6.7356
“他不是大師兄,他絕對不是大師兄。”燕孤雲喃喃地道。
眼前這具屍體一身粗皮糙肉,骨節粗大,身量明顯比大師兄要短要矮,更不可能是有人在這屍體的臉上易了容。
“廢話,他當然不是大師兄。他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師兄呢?”墨白緊緊盯着燕孤雲的臉。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燕孤雲一臉迷茫地搖着頭,他忍不住蹲了下去,摸着麻袋口的繩結,吶吶地道:“這繩結是我親手打上去的,除了我,沒人會打這種繩結,可是袋子裡的屍體,怎麼會不是大師兄呢?”
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伸出手去拼命地撓頭,後腦勺都快讓他撓破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突然,他眼前一亮,跳起身來,叫道:“十七師兄,會不會有人也學我,想到這冰窖裡藏屍,然後他把這隻麻袋放在這裡,把大師兄的屍體換走了?又或者,是我記錯了位置,大師兄的屍身在別的冰牆後面?”
“有道理!”墨白點了點頭,燕孤雲所說,的確有這個可能性。
“好,那咱們就把這裡翻個底朝天,說什麼也要找到大師兄!”
墨白始終不肯說出“大師兄的屍身”這幾個字,他固執地認爲,如果他沒有親眼見到大師兄的屍身,大師兄就沒有死,也絕不會死。
“好!”燕孤雲來了精神,他從地上跳起身來,高高地舉起火把,指着旁邊的冰牆道:“十七師兄,有勞你了。”
墨白更不打話,猛吸一口氣,雙掌平推,一股雄渾的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般,對着那面冰牆衝擊而去,只聽得“砰、砰、砰”連聲巨響,十數只巨大的冰塊被他這一掌全都擊得飛了出去。
燕孤雲只看得咂舌不己。
他早就知道十七師兄了得,可沒想到,墨白的功力會進境這麼快,這份功力幾乎直追師傅。
冰牆後面空空如也,連半隻麻袋的影子也沒有。
墨白一不作二不休,身子像一隻翩花蝴蝶般飛起,撲向另一面冰牆,雙掌推出,冰牆再次轟然倒塌。
沒有,還是沒有。
這時墨白和燕孤雲哪裡還有半點顧忌,一個推倒冰牆,另一個手持火把細細尋找,二人把第三層冰窖的十餘座冰牆全都砸了個稀巴爛,除了之前發現的那具屍體之外,再無第二個麻袋。
二人對視一眼,心中同時想道:去第二層!
就在墨白準備飛身而上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嘈雜的人聲,亂紛紛地響了起來。
“知府大人,冰窖中發生異響,似乎有人闖入!”
“下去瞧瞧,瞧是什麼人敢這樣大膽,竟敢闖進咱們衙門的地盤生事!”
“大夥兒備好弓箭,聽那動靜不小,似乎不只一人,大家小心戒備!”
侯知府的人來了!
墨白和燕孤雲都不以爲意,找不到大師兄,別說是侯知府,就算是皇帝老子來了,也阻止不了他二人要做的事。
頭頂上火把閃動,數十人腳步聲響,涌進了第一層冰窖,然後又下到了第二層。
這時上面的人站在石階入口,已經看到了第三層冰窖中發生的事,紛紛叫嚷起來:“知府大人,果然有人搗亂!”
“大人,第三層有兩名賊子,他們把咱們冰窖裡所有的冰塊都給砸碎了!”
“弓箭手準備,聽我命令,就開始放箭!”
只聽得弓弦拉動的聲音響起,無數支利箭上弦,尖銳的箭頭直指墨白和燕孤雲。
墨白雙手負在背手,下巴仰得高高的,臉上全是不屑之色。
燕孤雲舉起火把,照在自己和師兄面前,擡起頭來,對着上面大聲說道:“知府大人,你看看我二人是誰?”
侯知府縮在弓箭手的身後,正準備下令放箭,突然聽到燕孤雲的聲音,不禁一愣,只覺這聲音好熟,竟像是燕公子。
“你、你是燕公子?”他從弓箭手後面探出頭來,對着下方張望,然後吃驚地叫了出來。
“燕公子,墨大俠,你二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心中滿是驚異,想破頭也破不明白,自己這冰窖又是怎麼得罪了這二人,尤其是那墨白,自己給他準備了十套傢俱他不去砸,反倒跑到這冰窖裡,把所有的藏冰給砸成了碎塊。
他雖然想不明白,但看到是他二人之後,反倒鬆了口氣,忙揮了揮手,斥道:“收箭,收箭,把武器通通給本府收起來,這二位是墨大俠和燕公子,是自己人,不是賊人。”
弓箭手們忙紛紛撤箭,官差們也都還刀入鞘,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人?自己人還跑到知府大人的冰窖裡來,將大人的藏冰全都毀了?
“葛四!啊,下面那人是葛四!知府大人,您快瞧,葛四死了,葛四被這二人給殺死了!”
突然,一名官差伸手指着冰塊中的那具屍體,失聲叫道。
他眼尖,藉着火把閃爍的光芒,一下子看到了那具無名屍體的臉,登時認了出來。
聽他一叫,所有人再次兵刃出鞘,一臉敵意地盯着墨白和燕孤雲二人。
就連侯知府都很意外,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他看了眼地上的屍體,又轉眼去瞧墨白和燕孤雲,一雙懷疑的目光在二人臉上轉了轉,終於忍不住問道:“請問二位大俠,這葛四是因何事得罪了二位,以至於二位要出手取了他的性命?還、還將他弄成這般模樣?”
那屍體身上光潔溜溜的模樣,全都落進了衆人的眼底,官差們人人臉露悲憤和憎恨之色,對墨白和燕孤雲怒目而視。
殺人不要緊,可爲什麼殺了人之後,還要剝了他的衣服,讓他這樣不知羞恥地曝露於衆人之前?連死去的人都羞辱,這二人還是人嗎?簡直連禽獸也不如!
“葛四?你們說這人叫葛四?你們識得他?他是誰?”燕孤雲聽了衆官差的話,眼中一亮,脫口問道。
“呸!我們不和你這殺人兇手說話,你殺了葛四,就等着爲他償命吧!”一名官差對着他惡狠狠地啐了一口。
“知府大人,快下令吧,殺了這二人,爲葛四報仇!”衆人齊聲叫道。
侯知府卻目光閃爍,一雙深沉的眸子在墨白和燕孤雲臉上轉來轉去,卻一直沒有下令。
他也認爲是墨白和燕孤雲二人殺了葛四,可是他更清楚,自己帶來的這所有人,加上自己,都不是墨白一個人的對手。
如果他下令,那死的不是別人,只會是他們在場的所有人!
可是如他不下令拿人,就會讓所有人瞧他不起。
他這個知府大人連殺人兇手都不去捉,他以後在下屬面前,又有何威信可言?
侯知府左右爲難,他只希望墨白和燕孤雲能開口說上一句:人不是我們殺的。
那他就可以借坡下驢。
可墨白卻仰起了下巴,一臉譏誚,燕孤雲則嘴角微勾,似乎在冷笑。^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