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無絕不愧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帝王,臉上竟意外的平靜,只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有過短暫的一瞬驚訝,隨即,卻是讓人寒徹心骨的冷靜,迫使得卓婉芸本來好不容易涌上來的那股氣勢也瞬間化爲了心虛,不敢直視他。
“胡鬧也是有限度的,這樣的話,不要再說第二遍。”他語氣淡得近乎冷漠,“還有,就算是公主,也不可以擅闖妃子的寢宮。僅此一次,下不爲例。”
卓婉芸沒有料到他就只是這樣的反應,她都已經不顧自尊說出了自己的真心,他還只當她是胡鬧?
“皇兄,我是認真的,我已經不小了,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知道,今天如果不把話說清楚,也許以後就很難有機會再說出口,“我喜歡您,我不要做公主了,我要做您的女人。”
這番話比之前那句更加勁爆,吳庸等人忙低頭別過臉去,假裝沒聽到,連沐蘭也開始有些佩服她的勇氣。相比之下,自己這個現代人反而無法這樣豁出一切的去面對自己的感情,即便她曾經認爲,她把愛情看得很重很重。
“不可能。”東陵無絕的回答跟他的人一樣冷漠而乾脆,“你還要任性到什麼時候?你以爲這公主是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的嗎?更何況,朕只把你當妹妹,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卓婉芸被這話震得險些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搖頭,眼淚再度奪眶則出,“我不相信,你明明那麼喜歡我的,爲什麼只能做你的妹妹?你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你說過不會讓我再受半點委屈的……”
說到最後,她已泣不成聲。
聽到這裡,沐蘭不由得橫了一眼東陵無絕,他這是對多少女人許過這樣的承諾了?動不動就說要照顧別人一輩子,這下倒好,人家被他感動了,他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真懷疑這是不是他慣用的伎倆,專騙女人的心。
東陵無絕臉上幾乎沒什麼表情,有的,只是一絲淡淡的無奈,道:“吳庸,扶公主起來。”
“我不要起來。”卓婉芸一把甩開吳庸的手,依舊哭得傷心斷腸。
東陵無絕見壯,無聲的嘆了口氣,蹲下身來看向她,道:“朕當初帶你入宮,是感念你們卓家的忠烈,不想你孤苦無依。如今,你已到適婚年齡,朕不想你像別國的公主一樣,要爲利益而聯姻。趁着現在國泰民安,朕還能爲你做這個主,希望你自己也好好珍惜。朕言盡於此,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說着,對吳庸吩咐道:“送公主回宮。”
卓婉芸被他最後的話震住,一時沒了反應,吳庸上前勸了勸,或許是懾於東陵無絕此刻的認真與絕決,她終是沒敢再鬧什麼,哭着隨吳庸出了殿去。
沐蘭也很是意外,心裡莫名的有絲酸楚,想到夏涼國君爲聯姻甚至不惜倒貼財物,靳寧的姐姐爲逃避聯姻的命運,不惜算計自己的親妹妹,而如今,有窮國的公主也踏上了和親的路程。
反是這卓婉芸,雖不是皇室血脈,但東陵無絕不但沒有想過要利用她去換取利益,還爲她設想得如此周到,要在京城爲她造公主府,比起那些真正的公主,她是何其幸運和幸福的。
東陵無絕這個人,其實還真是挺重感情的。
東陵無絕冷冷掃了一眼殿內的宮女內侍,道:“公主素來無狀,今日之事,誰也不許外傳,明白嗎?”
“是。”衆人忙齊聲應着,這種皇室秘聞,他們只巴不得自己沒聽到,誰還敢嫌命長說出去?
回到內殿時,氣氛仍有些凝重,沐蘭不得不率先打破沉默,道:“婉芸公主自幼便受你照顧和寵愛,如今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難免有些眷慕之情。君上還是找人開導開導她吧,這樣直接的拒絕,以她的心性,只怕很難接受。”
東陵無絕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她,道:“她曾經那樣對你,你還爲她說話?”
沐蘭眼裡閃過一絲慧黠,笑道:“您可別當我不記仇,可誰叫她是您的妹妹,我這只是愛烏即屋,看在您的份上,小小的關心她一下而已。”
事實上,她是爲卓婉芸這份敢於去愛的勇氣而有所動容。過節歸過節,她還不至於用落井下石這麼低作的手段去報復。
“愛烏即屋?”東陵無絕品味着這個詞,眼裡凝起一絲熾熱,“這麼說,你承認,愛上朕了?”
沐蘭凝視着他,手臂悄然攀上了他的胸膛,似是而非的道:“我說過,我喜歡你的身體。”
指腹下,他的身子因着她的觸碰而繃緊,東陵無絕望着她脣角勾起的誘人弧線,就是這張嘴,說出來的話總是叫他乍喜乍憂。
“你是在暗示朕,還想再來一次嗎?”他一把抱起她,倒入那張舒適的牀榻裡。
“人生苦短,貪歡一晌又如何?”沐蘭眉目間盡是嫵媚,手指順着他微微敞開的衣襟滑了進去。
“好,朕便成全你這一晌之歡。”東陵無絕心裡的惱恨化爲狂烈的吻,狠狠封住了她那張惱人的脣。
於是,在這之後的很長一段日子裡,沐蘭對“一晌之歡”這個詞都一度心懷“敬畏”,誰能告訴她,這一晌之歡倒底應該是多久?她只記得那一夜被東陵無絕折騰得幾乎像是耍了一套十八般武藝,約摸着天快亮了,才終於累得昏睡過去。
以至於,一連幾天,沐蘭都有些嗜睡不起,整個人都提不起勁來,她甚至懷疑東陵無絕是不是會什麼採陰補陽之術,否則,怎麼他依舊是精神弈弈的樣子,自己卻像是被人廢了武功,連胃口也連帶的不怎麼好了。
好在,在那之後,東陵無絕開始忙了起來,馬上即將是過年了,太后的壽誕也即將到來,挑選駙馬的事自然也要與羣臣商議,包括一系列的禮俗環節,以及公主府的建造。不過,最爲緊要的是,有窮國公主要進京了。
因爲身體的原因,沐蘭兩天都沒去皇后和太后處請安,當然這也是東陵無絕開口允了的,第三天裡,終於有了些精神,正好孟依青那邊傳了話過來,說是太后邀她品茶,沐蘭尋思着大概是上次跟她說的事有結果了,於是,換了裝直奔寧壽宮。
入了正殿後,卻不見孟依青本人,一個她跟前的宮女將她引到花園處的一棟閣樓,示意讓她自己進去,便轉身離開了。
沐蘭不禁有些奇怪,孟依青今天怎麼也跟她玩起神秘來了?推門進去,還未見人,便先聽到樓上隱隱傳來幾聲斷斷續續的琴聲。
這琴聲與她平時聽到的略有不同,她不曾學過音律,卻也覺得這聲音有種奇異的穿透力,彷彿不是來自人間一般。僅簡單的幾個音符,甚至辯不出是什麼旋律,卻莫名的令人揪心,思緒有一剎那間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