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寒接連數日到廣寒宮冰鏡中調養,即便不說,月神也能知曉他的神力已漸弱,甚至慢慢地減弱,他曾勸言拂寒在神界多待些時日,但被拒絕了。
月神讓宮中仙侍前去找思珏,仙侍回來告知,他正在操忙太子即將前往扶桑山的事宜。
仙侍還說,近些日子思珏仙君影響不是太好,天上都在傳他行爲乖張,不僅頂撞天后還縱容下人對仙家不敬,傳聞愈傳愈真,好多人見着仙君都避着走。
“哦,思珏還有這副面孔呢。”
月神笑道,覺得這傳聞挺好玩,後吩咐仙侍準備晌飯,計劃吃完走一趟上蕪宮。
洛川在仁聖府待得煩悶,於院中伸懶腰的時候被人丟了石子,這才發現牆頭上趴着雲嵐。
“太子殿下好雅緻。”
雲嵐咧嘴笑:“哪裡哪裡,小仙子,可否出來一敘?”
洛川便出府來,同雲嵐走了會路,雲嵐說前來有兩件事,一是看望二是告別。
“那你得好生保重,聽說凡界的東西可沒那麼好順。”
洛川不忘懟他,早就聽離影說過,凡人大都脾氣不好,還特愛斤斤計較。
雲嵐撓頭膩歪半天又說:“其實還有一事,就是那個元清鈴……”
洛川這點領悟還是有的,她拍拍雲嵐肩膀:“放心好了,我是不會把你說出去的,我就跟仙君說是撿着的,而且到現在,他都沒來找我呢。”
也許是因爲她一直在殿中養傷,既然要回仙界梧臺,走之前還是要把這鈴鐺物歸原主。二人在小道上走着說着,前方就碰見了個人。
昭羽停住腳步。
一看迎面而來的蒙面女子,不是那個糟心的婢女是誰!
她索性直接出掌,倒是讓洛川一頓好接。
洛川險些氣息沒上來,要不是雲嵐阻攔,得深深受那刁蠻公主一掌。
“姐姐,你貴爲公主,怎麼能這般不知禮數,洛川是拂寒大神的人。”
昭羽聽聞冷笑:“怎麼,這下又不是思珏仙君的人了?你有本事,再把元清鈴拿出來,看你那神器厲害,還是我這水波紅綾厲害。”
說罷一拂袖,那袖口的紅色沙綾直飛洛川,足有十多尺長,被它纏在身上越動越緊。這讓洛川想拿元清鈴都難以動彈。
雲嵐見言勸無用,施靈力將洛川鬆弛,並藉機讓她先走。洛川哪是認輸的性子,直接拿起元清鈴要與昭羽大戰,雲嵐抱住自家姐姐甚是頭疼。
雲嵐喊道:“洛川你先走吧,那元清鈴法力頗深,傷別人更傷自己啊。”
“我師兄說了,誰打我我就宰了她。”
雲嵐要氣昏厥,已然快要控制不住氣憤的昭羽:“那你師兄有沒有告訴你,打不過先跑啊!你個笨蛋!姐姐……姐姐你且消消氣,我們不跟一個侍女計較好不好?”
那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洛川又想到即將離開神界,不能給拂寒再添麻煩。這番忍了忍,又跺跺腳,咬牙切齒的先行離去。
出來時沒怎麼看路,倒是急的七拐八繞摸到了一家住處,朝陽殿。一看是公主居所,洛川那口沒嚥下去地氣陡然又上了頭。
“還你一巴掌。”
洛川運轉靈力,一揮掌就將那門楣打破了,還將牆外那開得正豔的花枝全給卸了。
她正要走,裡頭突然就傳來聲響,好似獸的低吼,陰沉瘮人。偏偏好巧不巧的,不知哪跑來的小仙侍,指着洛川大喊:“好大的膽子,你敢惡意破壞朝陽殿!”
洛川扭頭就跑,小仙侍追了幾步就折回頭喊人。
她覺得有些壞事,跑着跑着看到上蕪宮,一頭扎進去,碰到院中除草的思珏,當即哭喪臉雙手合十:“仙君,救命。”話不多說,輕車熟路地跑到殿中尋隱蔽的地方躲藏。
思珏還一臉懵:“什麼意思?”
大概就過了兩三口茶的功夫,天后帶着一衆人馬進了上蕪宮,那氣勢洶洶的陣仗一看就不是好事。
果不其然,天后開口就道:“思珏,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前些日子昭羽同我說你縱容下人頂撞她,我還不信,今日索性欺負到本後頭上來了。”
思珏放下手中除鏟,從花園中邁出,整整袖子上的泥土,這才拱手問道:“嫂嫂,我真不知你在說些什麼,還妄告知。”
“你可別叫我嫂嫂,按規矩還是喚我天后吧,你這捉鬼放鬼的小叔子,我可不敢認。”
呵。
這天后嫂子對他積怨不是一般的深啊。
思珏立定,問天后身旁的侍女:“怎麼回事?”
“回稟仙君,先前有人瞧見一個蒙面女子故意破壞朝陽殿的東西,被發現後,匆忙往這個方向逃來。”
思珏一聽是朝陽殿,心中低沉,再一次確認:“真的是朝陽殿?”
“那還能有假!”天后怒道,她沒等下人前來稟告,就已感知殿中有事。她說:“我親自感知到了鎮魂獸在叫喚,思珏,今日你不交出人來,我跟你決不罷休。”
思珏想到洛川進來時形色緊張,想來她真是犯了大事,他開始打馬虎:“嫂嫂,你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那人往這個方向跑並不一定就跑我這裡頭啊。”
“那你就給我閃開!”天后將思珏推開,運用神力將整個大殿籠罩,“妖孽,我倒看你如何藏得住!”
思珏從未見天后如此動怒,一時不知也怎麼辦。
直到天后將洛川從殿中逼出,狠狠摔落在地,雲嵐也趕到上蕪宮來。
雲嵐扶起洛川,問道怎麼回事。
天后臉上毫無血色,對洛川狠狠道:“你敢破壞朝陽殿,這命我豈能讓你還留着。”
雲嵐見天后伸手,急忙護住洛川,勸着天后:“母后,這其中肯定有誤會。”
“我跟她什麼誤會?你給我過來!”
天后身後的侍從上前將雲嵐和洛川分開,洛川還在揉着摔疼的手臂,衝着一直髮脾氣嗷叫的母獅子怒道:“我就踹了門,打了樹怎麼了,我還想說你這七襄公主跋扈蠻橫,讓人很是生厭!”
思珏和雲嵐同是震驚萬分,齊齊制止喊道:“洛川!”
天后渾身都在顫抖,身後的侍從全然跪下埋首,她當即運轉神力要索取洛川小命,思珏想要相救卻被月神趕在了前頭。
月神來了,這事有了轉機。
雲嵐一把拉過洛川,急急道:“七襄公主百天就已夭折,你怎能這樣侮辱我姐姐呢?”
“嗯?啊?”
雲嵐的話就像一道雷劈在了洛川頭頂,她喃道:“昭羽不就是七襄公主嗎?”
雲嵐崩潰了:“你瞎說什麼,昭羽是我的表姐!”
月神瞧那縮着腦袋的洛川,問道:“你就是拂寒的那個侍女。”
洛川點點頭,她緊緊抓住雲嵐的胳膊,躲在後面對天后說:“那個,好像有什麼誤會,我以爲……”
天后厲聲打斷:“月神,怎麼你也要跟我作對?”
月神道:“天后,這位仙侍曾在太子大典上救了神界衆人,你現在要殺她,這讓我們神界如何與仙界交代。”
“跟仙界交代?你是想說跟拂寒交代吧?我向他交代,倒不如讓他跟我好好說道說道,養的下人竟敢侮辱神界公主,還破壞朝陽殿。我的襄兒有什麼過錯,他這是擺明了要跟我對着幹!”天后動容,言辭激烈,看洛川的眸能噴出火來。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爲那是昭羽的住所,我跟昭羽……”
洛川話沒說完,天后怒喊閉嘴。
這下思珏和月神纔算稍微清楚點,思珏自知天后不待見他,還是勸言:“拂寒離開神界十萬年,他的人自然也不清楚這裡的事情,所謂不知者無罪,天后,您還是消消火。”
“不知?呵。”天后冷笑,“她的命,我今天要定了。”
“慢着。”
月神立身上前,不卑不亢,“既然太后認定她犯了罪,又事關神仙二界,這麼重要的事情當然要秉承天帝,讓天帝親自處理,想來天后與我們都不能越矩吧。”
“你用天帝壓我?”
“本仙不敢。本仙只是想提醒天后,神界處事向來公允,這才讓仙界俯首,如果我們私自處罰了仙界的人,還是,拂寒的人。”
月神言盡此,笑笑不語。
天后冷漠,挑眉回他:“見天帝又如何,你當我怕你?”
隨即天后命人將洛川帶走,思珏跟月神急道:“你怎麼能讓她把人帶走呢?”
“你急什麼,只有去天帝那才能把你的人保住。”
“什麼我的人,她是拂寒的人。”思珏又急。
“行了,你先前去,我回趟廣寒宮。”
拂寒從冰鏡出來,神色善好,月神就立身在桂花樹下等他。
見着人,月神笑問:“可好些了。”
“嗯。”
“那便好。”
拂寒見他面上有光,眉間笑意頗深,便問道:“有什麼事。”
“我一開始還好奇,你屈尊求鏡是爲了誰,直到大殿上,那女子爲救你不惜被元清鈴反噬我纔開始懷疑。今天倒是想確認一下,你和她……”月神話題又轉,“你這個侍女當真不簡單,你可知她將將做了什麼。”
這人還賣起了關子,拂寒不理會他,想要離去。
月神便說:“她破了朝陽殿的門,還折了天后爲七襄種的花樹。”
拂寒陡然回頭:“你說什麼?”
“現在該是在凌霄殿。”
月神餘音還在,拂寒已閃身離去。
大殿之上,天帝和天后落座,底下跪着洛川,身畔站着思珏仙君、太子云嵐還有聞聲而來的昭羽公主。洛川已將誤會再次闡述清楚,又有太子作證,即便昭羽不滿什麼,這麼多張嘴她也不好撒謊掩蓋。
洛川內心只求拂寒快些趕來,要不然她真的要被賜死在這金閃閃的大殿中了。
天帝一直等到拂寒前來,纔開始述事。拂寒經過洛川身側,瞧見她孤立無援的委屈着,還死死盯住自己。
這一根救命稻草,洛川想着必須得牢牢抓住啊。
他們都問拂寒,侍女爲何一直帶着面紗。
拂寒道:“此女天生面目醜陋,帶來神界怕嚇着仙家,所以我讓其遮面避人。”
“對,確實很醜,我先前去過梧臺,真是嚇我一跳呢。”
思珏在旁幫襯,只是表演得有些過了。
天帝哪怕已然看破,但只要拂寒開口,便不說破。
提到洛川對朝陽殿做的事,天帝對拂寒說:“就算先前不知,但也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大神你看,要麼就除去她的靈力,以示懲罰。”
天后此時厲聲說道:“不行,這個懲罰不夠,要我說,該把她送到九天闕,剔除仙骨打下凡塵。”
“母后,您這哪是懲罰,分明是要命啊,她如果失去仙格就再也不能成仙了。”說話的是雲嵐,隨後被天后一瞪,只能閉言。
洛川直起腰身,對天帝說:“門壞了我給你們修就成,樹毀了我陪你們一棵,又是去我靈力又是剔除仙骨的,我又沒有幹什麼傷天害理的惡事。”
“洛川。”
拂寒看她,又是那個眼神。
洛川本不想聽他的,頂上他的目光,再頂……隨即衰竭,鬆了腰,垂着腦袋,手按在地上往後跪了兩步。
慫了。
拂寒繼而面向天帝,將洛川擋於袖下。
“事已至此,再多說已無用。天帝,我願做一事來抵她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