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秘將厄瑪奴耳提出來的舉動,王士肅起初有些不解,李秘也沒有跟他明說。
因爲李秘與厄瑪奴耳將要做的事情,實在有些驚世駭俗,便似王士肅這等玩世不恭的,怕也無法接受。
然而在李秘看來,厄瑪奴耳比羅儒望要更加適合這項勾當!
雖然那部黑魔法書讓張黃庭給拿走了,但李秘卻是翻過裡面內容的,面對這麼一部書,李秘又是天生好奇心重的,試問又怎麼可能不去翻閱一二?
而那次的翻閱,而已刷新了李秘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這部書裡頭堪稱包羅萬象,但凡與邪惡陰暗古怪有關的事物,都記載詳備,而關於長生種吸血鬼等邪魔鬼怪的種種介紹乃至於召喚儀式,也都撰錄其中!
更讓李秘驚詫的是,在這部禁忌之書裡,還介紹了人體解剖的詳細過程,並細分到每個臟器!
不過李秘也能夠明顯感受到這部書滿滿的惡意,醫學界想要發展人體解剖學,是爲了醫學發展,爲了人類健康,而這部禁書裡的解剖,只是單純瞭解人體構造,只有熟悉人體構造,才知道將惡魔種子隱藏在體內哪個部位!
這部書裡的解剖學帶着濃郁的黑暗色彩,手法專業卻又粗暴殘忍,甚至用活人來解剖,只是爲了親眼看到心臟的跳動!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正是如此殘忍而直接的手段,使得這些黑暗使徒,比教士們進步更快,解剖技術也更加的純熟和強大!
這些黑暗使徒奉邪魔爲主,滿天下蒐羅各種邪物鬼怪,古老而邪惡的召喚儀式也是通篇累牘,所以李秘根本就不擔心厄瑪奴耳會拒絕,因爲他絕對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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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瑪奴耳對短命種,比李秘和羅儒望都要好奇,因爲他們這羣邪惡之人,一直以來便致力於尋找這些邪惡之物,又怎麼可能錯過這個機會!
羅儒望和米迦勒都信以爲真,厄瑪奴耳自然不會心生疑慮,李秘從他看到死者傷口之時的反應,便早已看出他內心的狂熱!
所以一旦給了他機會,他甚至會比李秘更加的積極主動,也更加賣力去尋找幕後的真相!
這個黑暗僕從進入臨時停屍間之後,陰冷的眸子便在四處搜索,最終落在了那些屍體上,眼光熾熱,甚至不自覺地舔了舔猩紅的嘴脣!
見得厄瑪奴耳如此病態,李秘卻無動於衷,王士肅難免有些皺眉,朝李秘道:“你可知道他是個何等樣的邪惡之人,你確定要用他?”
李秘也看得出來,王士肅直到此時,仍舊不知道他李秘將厄瑪奴耳提到這裡的真正意圖,李秘也打心底不想讓他知道,便朝王士肅道。
“無論是善是惡,信仰堅定之人,終究有着常人無法企及的韌性,這股韌性會讓他們變得比常人要更加強大,若能夠將壞的本事用在好的事情上,又何樂而不爲?”
王士肅也不甘示弱,朝李秘反駁道:“但這終究是邪惡的力量,即便用在好事上,難道就不怕沾污了本來的善意?”
李秘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過他也知道,王士肅即便劣質斑斑,在大善大惡,大是大非面前,立場還是非常堅定的,便朝王士肅道:“我固只王公子之顧慮,只是這件事我已經有了定議,王公子就不必操心了,還是回去看着驛站吧。”
王士肅可不是好言相勸就能見效的人,聽得李秘如此,反而板起臉來道:“你故意支開我,便是想與這惡人做惡事,我若是不走,你又能奈我何?”
王士肅乃堂堂貴介公子哥,可今夜卻讓李秘三呼四喝,到處指使,早已忍了一肚子火,如今明知他們要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李秘竟還想着支開他,莫不是真當他王士肅是隨意愚弄的蠢物不成!
李秘聽得此言,非但沒有勸阻,反而嚴肅地告誡道:“王公子這麼想留下來,那留下來便是,只是李某可要提醒你一句,我要做的可是離經叛道的事情,你要麼現在離開,要麼守口如瓶,若今夜之事泄露出去一星半點,莫怪我對你不客氣!”
若是往常,照着王士肅的性子,肯定要反口問一句,老子就是要泄露出去,你又奈何我?
但李秘的神色太過冷肅,加上王士肅一整夜都在聽從李秘的調度,此時竟然默默地忍了下來!
李秘也不再理會王士肅,他適才也只是警告一番,事實上他心裡非常清楚,只要王士肅見到這一幕,便是李秘不去提醒,他也絕不敢到處宣揚!
見得王士肅老實了,李秘也不再多言,把門關嚴實了,而後讓王士肅解開了厄瑪奴耳雙手的鐐銬。
“你跟我來。”
李秘將厄瑪奴耳帶到適才羅儒望檢查的那具屍體前,而後打開了羅儒望的器械皮箱,指着那一整套銀製器械道。
“你看看可趁手?”
厄瑪奴耳掃了一眼,眼中頗多不屑:“銀器看着光輝,實則偏軟,不堪大用,倒不如鐵器鋒銳,只有娘兒們才用銀器。”
厄瑪奴耳的官話可比羅儒望地道太多,又許是他們接觸的人羣階層不同,羅儒望接觸的都是文人士大夫,說話自是儒雅有禮,而厄瑪奴耳等人身居市井基層,顯得粗鄙魯莽也就情有可原了。
李秘本以爲他見到如此齊全的一套工具,會興奮起來,豈知招來一頓嘲諷,氣不打一處來,朝厄瑪奴耳道:“你以爲這是你的同在堂麼,不想幹就給我滾回你的馬廄!”
厄瑪奴耳見得李秘發怒,卻沒有硬氣,而是嘀咕了一句:“也不過是說說,你何必這麼認真……”
李秘由此也越發篤定,這厄瑪奴耳果然是比他還要關心在意這件事,表面上雖然仍舊冰冷,但心裡頭已經安定了大半了。
“既是如此,也不必多嘴,趕緊開始吧!”
李秘一發話,厄瑪奴耳便挑選出一柄鋒銳的小刀來,他們雖然沒有羅儒望那般謹慎,又是洗手又是戴手套和圍裙,但下手卻非常的穩健與精準!
當他捻起那柄小刀之時,王士肅便心頭一緊,朝李秘問道:“你們到底想幹甚!”
厄瑪奴耳不由眉頭一皺,李秘當即朝王士肅道:“我說了,不想看就給我滾出去,否則就給我閉上鳥嘴,老實站一邊兒去!”
此時厄瑪奴耳已經將刀鋒貼在屍體的胸膛皮肉上,嘶嘶地便拉出一道紅線來!
那紅線如同聚焦的烈焰一般,使得王士肅的雙眸都受到了灼燒,這暗紅的血色,如同無形的烈焰,穿透眼眸,燒着他的靈魂!
他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彷彿心底所有的陰暗都被釋放了出來,那蠢蠢欲動,每次都要暴走,可每次都被封建禮教和善惡道德觀死死束縛的惡念,此時如決堤的洪水一般爆裂衝撞開來!
王士肅是個花叢老手,玩耍過秦淮河畔無數的花魁與頭牌,可此刻,當他看到這條紅線漸漸崩開,露出暗紅色的肌肉紋理,青黑色的血管,黃膩膩的脂肪,白森森的骨頭之時,他竟然可恥的硬了!
每個人的心中,都住着一個英雄,但同時,每個人的心中,也都住着一個魔鬼!
許多人都曾經幻想過自己當英雄,但大部分人也都曾經幻想過,那些陰暗和暴力的東西!
王士肅浪蕩浮誇,四處橫行,爲非作歹,大部分原因或許也都出自於此,可他從未想過,李秘竟然將厄瑪奴耳這個邪惡之人召進來,做了這麼一件事!
可就在這麼一瞬間,他從小所受到的教育,父親的耳提面命,父親的言傳身教,所有的這一切,讓他感到深深的罪惡!
他想起了自己吃過的人肉飯,在他的印象之中,肉體總是美好鮮活,溫熱而讓人遐想,可以帶來萬千美妙的快活享受。
可這一刻,蒼白而冰冷的血肉,暗黑半凝的鮮血,所有的這一切,蒼白到醜惡,讓人渾身發寒!
他看着滿臉興奮與病態,不斷揮舞着手中銀刀的厄瑪奴耳,看着神色如常的李秘,突然發現自己與李秘的差距,根本就不在身世或者實力的對比上!
他看着李秘的背影,突然覺得兩人之間隔着一道無法逾越的深淵,這個男人能夠得到簡定雍、宋知微、陳和光和吳惟忠,乃至於羅儒望張孫繩等人的青睞,並非沒有道理。
因爲他根本就超脫了世俗的束縛,他敢想人所不敢想,他敢做人所不敢做,他的身上,有着太多讓人看不透猜不透的東西!
李秘和厄瑪奴耳還在繼續,他們已經將屍體開膛破肚,厄瑪奴耳的雙手沾滿了血液,他的臉上甚至也都濺射了不少血,可他卻渾不在意,雙眸熾烈,神色興奮,滿是病態的蒼白,就彷彿一具活着的屍體,在虐待一個死去的活人!
王士肅默默地退了出來,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驕傲,他的所有驕傲,在李秘氣定神閒看着厄瑪奴耳切下第一刀之時,便已經被擊了個粉碎!
他走到門外,呆呆坐在臺階上,臉色很是難看,過得許久,才張開嘴巴,哇一聲嘔吐起來。
可惜吃完人肉飯之後,他已經將體內能吐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此時酸水灼燒着他的食管和咽喉,他的胃部痙攣着,他在想,再吐的話,只怕內臟和喉嚨都要吐出來了。
他憤怒地捶打着空氣,揮舞了幾下拳頭之後,卻又抱着膝蓋,深深埋着頭,委屈而脆弱得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