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說出自己的法子:“我還能做什麼?送些厚禮去錢家,慶賀錢大奶奶正式掌家,明晃晃地給馮氏上眼藥,本少夫人就是來看你的笑話。呃,我再刻薄些,再送幾個美人去錢家。唉,也只是說說而已。”
凌峰忽然揚了揚眉,笑道:“這個法子好。”
徐璐看他一眼:“爺覺得這個主意好?我也覺得挺好的。不過,這樣會不會太過落井下石?”
凌峰不以爲然:“馮氏敢算計到我頭上,就要承擔惹怒我的後果。不過是給錢文清送幾個美人罷了,我就得光明正大地送,還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馮氏先算計我,爺我怒了,也開始還擊她。”
凌峰頓了下,又笑了笑說:“不止送給錢文清,還要送給顧家,楊家,嘿嘿,一人四個美人兒。”
徐璐翻翻白眼,這傢伙,真夠缺德的,“你送人家,人家就會要?我看不見得吧。”
凌峰撇脣,不以爲然:“錢文清不要也得要。至於楊家顧家,嘿嘿,顧夫人有兩個嫡女,一個已出嫁,一個還待字閨中,不過卻已訂了婚約,不日就要嫁人。這顧家的女婿,不但要接,還得高高興興得接。”
“這是爲何?”
凌峰淡淡地解釋道:“顧夫人的嫡長女是衡國公府的嫡長媳,皇后娘娘的弟媳婦。衡國公世子與我還有些交情。他與這顧大小姐感情並不好,也就是面子情。我若是送美人兒給他,他必不會拒絕。顧氏若是不滿,那更加好辦,我就有法子堵她的口,讓她知道,若非她母親合着馮氏楊家一併算計我,我也不會針對她了。顧氏必會回孃家向顧夫人訴苦。”
徐璐說:“爺你真的好陰險呢。”簡直是一石三鳥呀。不但噁心了顧氏,還噁心了顧夫人,連帶顧夫人越發憎恨在她地盤上鬧事的馮氏和楊採兒。顧夫人一怒,馮氏必會被陳王太妃厭棄。至於楊採兒,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顧夫人想要報復她,真的太容易了。
凌峰冷笑一聲,“我若是不陰險,早被人吃死了。”對徐璐說:“明日你登門去錢家,狠狠羞辱馮氏一頓。讓世人知道,這就是算計本世子的下場。”
徐璐說:“這樣不妥吧。”未免得理不饒人了。
凌峰冷笑一聲:“有些人,就要給他些厲害瞧瞧,纔會明白你不是好惹的,以後就再也不敢來惹了。你若是一次性不把他打痛,痛入骨髓,等他好了傷疤,又會忘了痛。又會故伎重施。”
“……話雖如此,可這馮氏已經夠悽慘了,又何必落井下石呢?”徐璐並不贊同凌峰的做法。經過此次事件,馮氏必是又悔又怕,凌峰送美人給錢文清,已讓馮氏難堪,她若再登門去落井下石,顯然落了下乘。
“依我看,去痛踩他就不必了。”徐璐發表自己的意見,“爺即打擊了顧夫人的長女,又整垮了馮斌,徹底把馮氏釘得動彈不得,又還送美人去錢家,爺剛纔也說了句過猶不及,我覺得,我若再去錢家落井下石,外頭的人肯定會覺得爺得理不饒人?我倒是無所謂,卻擔心爺會不會因此落得無容忍器量的名聲。豈非壞事?”
凌峰收斂了笑容,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姣好的面容,“以往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如今倒來教我了。”
徐璐心頭“咯噔”一聲,她小心翼翼地解釋道:“我只是站在旁觀者的立場而已。爺若是覺得我駁了你就惱了我,我仍是要說,去錢家是真的不必了。爺如今是官場中人,跋扈囂張,或蠻橫無理些也都是可以的,但若無容人器量……別人或許不敢再得罪爺,但疏遠是肯定的。”
凌峰一向是驕傲的,他或許有他的理由,但徐璐仍是覺得,他在朝爲官,與其得理不饒人,還不如得饒人處且饒人。過猶不及這話不是說着玩的,萬一落了個無容人器量的名聲,對凌峰來說也不是好事。
但凌峰一板起臉來,徐璐心下還是有些難過的,低聲道:“我知道爺並非器量狹小之人,爺不過是想對那馮氏殺一儆佰罷了……要不,我裝裝病?表示被馮氏的作爲給氣得傷了身子?然後爺再去找馮氏算賬?”
凌峰忽然起身,來到徐璐面前,忽然半跪下來,嚇了徐璐一跳,她正要躲開,但凌峰卻緊緊握着她的手,語氣鄭重:“以往都是我一個人拍板決定,你從未駁過我。今日你是第一回駁我,卻有理有據,還堅持已見。我的小璐也開始有自己的主見了。”
徐璐窘道:“我一直都聽爺的吩咐行事,剛纔只是我個人的見解而已。”
“你的見解很好,可嘆我還沒有你看得遠想得明白。小璐,謝謝你提醒了我。”
徐璐微微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輕聲道:“爺也覺得我分析得好?”
“不止好,還非常有見地,一針見血,如醒壺灌頂,茅塞頓開。小璐,謝謝你,你這個賢妻,當之無愧。”凌峰當然知道自己很適合政治陰謀鬥爭,但再厲害之人,總有當局者迷的時候。這時候,徐璐這個旁觀者的意見就非常重要了。徐璐聰明是肯定的,但大多時候都是徹底執行自己的命令,儘管也有質疑,他只需解釋兩句就成。這回她卻沒有聽從自己,而是堅持已見,據理力爭。即顯出了她固執的一面,也顯現出了她對政治鬥爭方面的成熟與成長。
凌峰一向發號施令慣了,剛開始徐璐的爭辯確實讓他不滿,但她分析得也非常有道理,也讓他見識了自己因多年來政治鬥爭多佔於上風而變得過於自信的不足之處。
凌峰吻了她的手,起身,把她擁入懷中,親了她光潔的額頭,緊緊握着她的手,眉眼含笑:“你分析得很對,我是不該得理不饒人。可是我是真的想釘死馮氏,就按着你的想法施行吧。”
這是認同自己的主張了?徐璐鬆了口氣,她也生怕他聽不進自己的意見呢。徐璐輕聲道:“那我就開始裝病?”
“嗯,我現在就讓人去請沈三夫人來給你看病。”
“路姐姐與我交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外人會不會認爲咱們串通好的?”
“咱們半夜裡去請她,按照普通人的想法,誰會爲了裝病半夜請大夫的?”
這倒也是呢,“可是路姐姐會來麼?”
“放心,我與沈三交情還不錯,他會賣我這個面子的。”
徐璐點頭,凌峰又與她講了如何整治馮氏,要把她整治得徹底沒了脾氣,以後看到凌峰就繞道走的程度,他才肯善罷甘休。
看他滿臉換煞氣,徐璐特別不解,印像中,凌峰心胸也不算小嘛,怎麼唯獨就對馮氏緊揪不放呢?
凌峰看她一眼,冷冷道:“我早些年,我也曾讓人算記過。那一回可是讓我傷筋動骨了好久,所以對那些算計我的人,特別憎恨,來一個整一個,不整得他雞飛狗跳肆不罷休。”
居然還有這等事!
凌峰又對徐璐說了幾年前他讓人算計過的事兒,“……那女子姓張,出身官宦之家,其父官位不高,她卻心比天高。那一回我在外祖家後花園裡,張氏找理由接近我,藉口說我的荷包繡工很好,有她母親的味道,想要借來瞧瞧。當時她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一副對亡母思念情深的模樣,加上又戴着孝,更顯得可憐。我一時心軟,就把荷包給了她。誰知道,這荷包倒成了我對她有非份之想的把柄。不出兩日,那張氏的父親就來找上我。說張氏的荷包讓人發現,她繼母要以私相授受爲由,要逼死她,昨晚上就差點自盡,幸虧被人救下來。如今外頭都知道了這事,張氏名聲已婚,要我如何處理這事。當時我還很是愧疚,但因我身份上的秘密,並未一口答應娶張氏爲妻。張氏父親大怒而去,對我破口大罵,還揚言要去大理寺告我作賤他女兒。後來我母親出來了。”
凌峰目光深沉了不少,“母親一來,就替我扭轉了乾坤。母親先假意答應聘張氏爲妻,並親自上門看望張氏。當着張家人的面,得到了張氏與我並未有肌膚之親的證據。再讓丫鬟故意撞傷張氏,讓人請太醫給張氏把脈,揭開張氏已有身孕之事。”
徐璐義憤填膺,握緊了拳頭,忿然道:“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種不要臉的人。後來呢?爺是如何整治張氏的?”
凌峰冷笑一聲:“張氏未婚失孕,又來故意算計我,拿我當冤大頭呢。讓母親揭穿來,張家人哪還有臉糾纏,少不得賠禮道歉,只求咱家不把事情鬧出去。我雖然應了,卻是深恨張氏,更恨暗地裡給張氏出主意的人。那人便是張氏的姨母,馮氏。”
徐璐驚訝道:“爺說張氏的姨娘,居然是這錢馮氏?”
凌峰點頭,“對,就是她。只是當時證據不足,張氏因打胎反丟了性命,也無人再指證這馮氏。加上那時候朝廷動盪不安,先帝駕崩,四皇子起兵造反失敗,我忙着領兵清洗四皇子派的殘餘勢力,也無多餘精力收拾馮氏。後來皇上坐穩龍椅,又把我派到山西呆了兩年,從山西回來,又去了福建,時間一久,倒把馮氏這茬給忘了。想不到,她倒是賊心不死,居然拿個姨娘親戚來算計我。”說到最後,凌峰已是怒氣森森,殺氣騰騰:“這馮氏一而再再而三算計我,我若再放過她,又豈對得住我屠夫的名聲?”
徐璐握着凌峰的手:“那我現在就裝病,爺儘管去做吧,我都站在爺這邊。”
凌峰擁着她,親了她的額頭,“那隻好先委屈你了。等收拾了馮氏,咱們再去收拾楊家。”
但凡算計他的人,都要付出慘重代價才成。
“這是爲何?”
凌峰冷笑:“楊士清在朝堂上已讓我打壓得擡不起頭來,他不知夾着尾巴做人,還敢伸爪子來算計我,我若不給他些厲害顏色瞧瞧,當真以爲我是沒爪子的老虎?”
“可是,顧夫人會收拾他們呀。”只要凌峰把美人兒送給衡國公世子爺,顧氏必會向顧夫人哭訴,顧夫人肯定不會放過害得女兒糟受無妄之災的罪魁禍首的。顧夫人出馬整治楊家了,凌峰又何必再出這個頭呢?
“還不夠。”凌峰冷冷地道。“楊士清不止把女兒派出來,連自己老婆都派上了場,如此難看的吃相,若只是心存噁心我也就罷了,但我想,事情沒那麼簡單。”
徐璐大吃一驚,到底不再是政治白丁一個,很快就明白過來,低聲道:“爺的意思,那黨小姐或許還有別的陰謀?”
“誰知道。”凌峰面露殺氣,“我聽你說過,楊採兒連你和路玲玲都瞧不上,又哪瞧得上黨氏?可那日在顧國公府,我可是親眼所見,她與黨氏有說有笑。她們一瞧到我,黨氏就落了水,這其中若無楊採兒的安排,我是不信的。按楊士清對付政敵一慣的手段,明面上對付不過,就來陰的。而最讓人防不勝防的必是美色。那黨氏若真如他所願進入凌家,必會弄出點什麼花樣來,內宅婦人爭寵手段花樣百出,又水過無痕,外人再如何懷疑也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徐璐呆滯地點點頭,這個倒也是呢。
“那爺要如何對付楊家?”
“不急,一步一步來。”
徐璐想了想說,“依我看,讓人把黨氏抓起來,無論是嚴加銬問,還是威逼利誘,一旦坐實馮氏與楊採兒算計爺的陰謀。爺握着證據,再找馮氏楊家理論,外人就不會再說什麼了。我再裝病,外人反而還會同情爺。畢竟,爺都快而立之年纔有了後,這孩子實是來之不易,爺憤怒的報復,也就說得過去了。”
凌峰起身走了幾步,擊掌道:“這個法子可行。”他溫柔地看着徐璐,“小璐,你不但是我的賢妻,還是我的賢內助。”他現在才徹底明白了何謂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徐璐被他誇得不好意思起來,“你倒是不害臊,若是讓人知道了,必會說咱們同流合污,狼狽爲奸。”
凌峰大笑:“管他狼狽爲奸還是同流合污,反正咱們夫妻倆合作無間,共同進退,那些惹到咱們的人,就等着乖乖挨宰吧。”又與徐璐說了些溫存話,這纔去了外書房,他要好生理清思路,好給楊馮兩家雷霆一擊。
路玲玲半夜來到凌家,對上徐璐愧疚的臉,倒沒怎麼生氣,而是笑眯眯地說:“就知道你們這對賊夫妻,不會輕易放過馮楊兩家,還真讓我說中了。”路玲玲一屁股坐在臨窗大炕上,打量着徐璐的起居室,佈置得典雅而精緻,寬闊而不庸腫,又看了徐璐直打吹欠的神色,不由笑道:“不過是作戲而已,何苦委屈自己?要睡就去睡吧,我會替你圓過去的。”
徐璐又打了一個哈欠:“有姐姐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姐姐與我一道睡吧。”
“給我安排間客房吧,我可不敢睡你的牀。”
徐璐笑道:“世子爺去了外書房,因爲姐姐替我診脈,有流產跡像,世子爺氣不過,就讓人把黨氏抓了來想出出氣,要給她些顏色瞧瞧呢。可黨氏在驚恐之下,反而交代了馮楊兩家不少陰私事兒呢。”
路玲玲不懂朝堂上的爭鬥,好歹沈家卻是根正苗紅的政治世家,耳濡目染之下,很快就明白過來,“看來那馮氏當真是惹毛你們兩口子了。”
徐璐說:“這馮氏已不是第一回算計世子爺了。上一回沒怎麼收拾她,這回又故伎重施,當咱們是吃素的?”
“還有這等事?”路玲玲吃了一驚。
徐璐也不想讓路玲玲誤會凌峰是理不饒人的睚眥必報之人,就把馮氏先前算計凌峰的事兒說了。路玲玲果然對馮氏厭煩起來。
“一再再而三的人,是該狠狠收拾了。”路玲玲剝了香焦往嘴裡送,“我會替你把這場戲圓過去,只是,你們要如何對付馮氏?”
徐璐笑着說:“爺沒有與我明說,看他的意思吧。”
“可憐的馮氏,什麼人不去惹,偏來惹你們家混世魔王?”路玲玲笑道,看徐璐不住地打着哈欠,便說:“趕緊睡吧,別再熬夜了,當心長皺紋。給我安排一間廂房就成了,我不挑的。”
徐璐果然不再堅持,安排路玲玲去東廂房的碧沙櫥歇下,自己也上牀睡覺去了。
次日,有關安國侯世子夫人被馮氏算計凌峰一事弄得差點流產事兒被傳得到處皆是,儘管有諸多人質疑其真實性,但有沈三夫人的路玲玲半夜前去診治,成功揭制了大部份質疑之聲。
徐璐已坐在炕上,正由路玲玲給她上妝,一種看不出質地的面脂,塗在臉上,自然而不油膩,成功遮住了徐璐紅潤健康的桃紅肌色,在路玲玲的一雙巧手下,一張臉兒瞬時變得慘白慘白的。雙脣也塗上淡紫色的脣脂,
路玲玲一邊仔細塗抹,一邊說:“等你們家世子爺大鬧錢家後,估計未來三年內不會再有人來招惹你了。”
今早下半夜,凌峰就領着人氣勢洶洶地去了錢家,找馮氏算賬去了,理由非常現成,馮氏指使黨氏算計凌峰,又去凌家大鬧,使得少夫人氣得幾乎流產,凌家子嗣本就艱難,好不容易徐氏要給凌家涎下後人,還差點讓馮氏鬧得沒了,凌峰如何不氣,下半夜就去錢家找馮氏算賬足可證明凌峰有多心疼徐氏肚皮裡那未出世的孩子。
徐璐說:“他會有分寸的,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就是純碎嚇唬錢文清罷了。”聽凌峰分析過錢文清,此人雖是士族出身,但只是旁支偏系,靠個人之力奮鬥到三品大員,也很是珍惜自己的名聲,這錢文清也是有抱負之人,更想靠自己的本事光宗耀祖,但自己的妻子卻處處拖他後腿,甚至替他四處樹敵,惹下不該惹之人,以錢文清對權利的渴望程度,馮氏就算不被休,未來日子也絕不會好過就是了。
凌峰要做的就是,一副氣勢洶洶找馮氏算賬的架式,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收拾一個婦道人家,當然就會把怒氣發泄在錢文清身上。以錢文清傾福撇禍的性格,自然要狠狠收拾馮氏以達到平息凌峰怒火的目的。
“馮氏這輩子估計不會再難翻身了。就是不知楊家又會是什麼下場。”路玲玲對楊家也無半分好印像。當年沈任思在娶路玲玲之前,與楊家大小姐曾有過口頭婚約,耐何沈任思患了尿道結石,讓她給治好了,也因爲她一個黃花大閨女看了陌生男人的下半身,外頭說什麼話的都有。沈任思帶着愧疚之心娶了她。這就惹得楊家大爲不滿,把怒氣發泄在路玲玲身上,也散播了不少有關路玲玲的壞話。雖然後來讓沈任行連削帶打狠狠收拾了幾回,使得楊家不敢再針對路玲玲。但楊家對路玲玲的仇怨卻是越發加深,只是大家明面上未曾撕坡臉罷了。
楊家的下場,路玲玲很快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