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下來,尋思着先睡一覺,然後找個好點兒的跌打醫生,等過兩天傷養好了,就去釘子衚衕那間足療店,找上次的相好玩個痛快。
至於葉承歡的警告,他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反正錢到自己手裡,自己先花痛快了再說。
迷迷瞪瞪、似睡非睡的時候,好像聽到房門開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走到牀邊,他以爲是做夢,揉了揉鼻子,翻個身繼續睡覺。
額頭一涼,一個硬邦邦、冷冰冰的東西頂在腦門上,他猛地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場面時,大吃一驚。
他直接面對的是一把槍,周圍全都是些身着黑色防爆服、戴着黑色面罩的男人,只露出一雙雙黑漆漆的眼睛,幽靈一般,陰冷而可怖!
每個人都是一身制式裝備,手裡握着手槍,背後揹着微型衝鋒槍,光是“照顧”他的就有至少四個槍口,鎖定的全是要害部位。
張小山哪見過這種場面,倒抽口冷氣後張開嘴巴剛要大叫,被一隻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捂住了嘴巴。
他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驚恐的睜大了一對腫眼泡。
一個黑衣人做了個手勢,張小山這才被放開,他大口抽氧,結結巴巴的叫道:“你們……你們是誰!你們幹……幹……幹什麼!”
話音未落,後腦勺便捱了重重一記槍把,打得他眼前發黑,腦袋好似裂開了一般。
“你們……”他剛一張口,後背又遭了一下,五臟六腑都翻了個跟頭。
今天註定是他的受難日,剛被葉承歡暴打一頓,傷還沒好,就被一幫人莫名其妙的挾持毆打,剛剛做的美夢頓時消散。
他終於學乖,知道只要開口出聲就得捱揍,乾脆閉上嘴巴。
先前那個黑衣人做了個阻止的手勢,用手捏住張小山的臉頰,他的手保養很好,修長且白皙,可張小山卻感覺像把鋼鉗,隨時可能捏碎自己的腦袋!
“我這人有個習慣,我說話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斷。我說一句,你就回答一句,如果你多說一句話,我會讓你永遠都不會說話。懂嗎?”他的聲音很輕,也很好聽,好似靡靡梵音一般,但在張小山聽來,卻比魔鬼的詛咒還要可怕。
“永遠都不會說話”意味着什麼,沒有舌頭,或者是乾脆連命都沒有。
聽到這兒,他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是連連點頭。
“在開始正式話題之前,我想先熟悉一下,你的姓名、年齡、職業!”
“我叫……張小山,28歲,沒……沒職業。”
那人拍拍他的臉蛋,對他的配合還算比較滿意,“剛纔是不是有人來過?”
“是。”
“他是不是和我差不多身高?”
“是。”
“他叫什麼名字?”
“他沒說,不過廂房那個死老婆子好像跟他挺熟的,要不……你們問問她?”他巴不得趕緊把這夥人打發走,再這麼下去,自己尿褲子不說,搞不好說錯一個字,就得挨槍子。
“廂房那個老太太是你什麼人?”
“我……我媽……不過,你們對她千萬不用客氣,我從來就沒當她是我媽。”
那人似乎怔了下,沒想到在燕京還有如此奇葩的兒子,不過這些不是他的重點,“這是咱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我覺得最好不要打擾別人,你說呢?”
他說話依舊很輕很好聽,但張小山聽來一點兒都不輕鬆,對方身上帶來的某種壓迫感,差不多已經要把他擠碎!
“我聽你的,只要你不殺我,我都聽你的。”
那人嘴角似乎溢出一絲笑意,“我喜歡像你這樣聽話的人。”
“你問吧,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全都告訴你。”
“我的話已經問完了,不要害怕,只要你答應幫我做件事,我保證讓你平平安安的活着,而且以後還有大把的錢可以花。”
“好,不管你讓我做什麼我都答應。”到現在爲止,張小山終於瞭解了事情的嚴重性,剛纔那個人前腳剛走,這幫人就殺了進來,這種場景只有在米國大片裡能看到,很容易想見,這幫人絕不普通,他們蒙着臉就是爲了身份保密的需要,所以他回答問題的時候始終閉着眼睛,生怕讓對方誤解到什麼,然後給自己最慘無人道的懲罰。
“那個人對你說了什麼?”
“他給了我一筆錢,還留了電話號碼,說是有事讓我打電話給他。哦……對了,他還說,他把手頭的事處理完,就會回來接廂房的那個死老婆子。”
“很好,看來咱們已經有了成爲朋友的基礎。現在,我要求你做的事是,以後一切按照他的話做,等下我會告訴你什麼時候給他打電話說些什麼,在此之前,如果他要是來了,你必須第一時間通知我,知道什麼叫第一時間麼?”
張小山眨眨眼想了想:“不……不知道。”
“就是從你知道他來的第一分鐘之內。懂嗎?”那人感覺和這貨交流實在費勁,教小學生都不帶這麼愚蠢的,好在他的性子極好,至少他知道自己想要從這貨身上得到什麼,否則,張小山的人生絕對活不過這個黎明。
張小山點點頭,表示自己懂了。
那人從同伴手裡接過一張卡片遞給他,“這是我的電話號碼。”
然後,他又摸出一張銀行卡:“會不會用自動櫃員機?”
“馬馬虎虎。”
“如果不會的話,可以讓銀行裡的服務人員教你。這張卡里有一萬塊錢,不過這只是定金,等你完成我教給你任務後,我會付全款給你。”
一萬?
張小山感覺大風颳來都沒這麼容易,就算他把自己賣了都不值這麼多錢。
自己捱了頓揍,就憑空得到一萬塊錢,要是這樣,他寧可馬上接受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不能不說,金錢的力量可以讓人克服恐懼,至少張小山就是如此,“我能不能問一聲,全款是多少?”
那人淡淡一笑:“那要看你這輩子需要多少?”
“我……我要十萬!”張小山迫不及待的說,手裡託着沉甸甸的銀行卡,已經讓他喪失了理智。
“沒問題,事成之後,我給你五十萬。夠麼?”
五十萬!
在張小山的生活模式裡,五十塊錢可以夠他在衚衕口的小吃店要兩個小菜,美美的喝頓小酒,或是去釘子衚衕跟那個大屁股的相好來場對抗性遊戲。
十萬塊都是他咬牙說的,約莫着對方再砍砍價,能給五萬塊他就燒高香了。
沒想到那人毫不猶豫直接開價五十萬,讓他掰着手指都算不清是幾位數。
五十萬,夠他喝一萬次小酒,打一輩子野炮的。
張小山的眼睛在發光,就連偷看鄰居洗澡時,他的眼神都沒這麼嚇人。
他只是不住的點頭,連基本的說話都忘掉了。
“我這個人做事很公平,收益和風險是成正比的,如果你辦不到的話……”那人把手裡的槍掂了掂,忽的頂住張小山的下頜,“知道這是什麼嗎?”
“槍!”張小山打了個冷戰道。
“只要我輕輕一扣扳機,9毫米子彈就會瞬間打穿你的下頜,穿過你的口腔,高溫灼熱的子彈會隨着膛線高速旋轉,在攪爛你的腦漿後,擊碎你的頭蓋骨。”
聽着他的描述,張小山就好像真的經歷了一場子彈之旅一般,頭皮一陣發緊,“你放心,只要那小子敢回來,我一定向你報告。”
那人搖了搖頭:“看來你需要加深一下記憶……”又是一記重擊砸到他後背上,張小山疼得一個激靈,脊背也弓了起來。
“記住,第一時間!”
“是,是,我記住了,第一時間,第一時間……”張小山發神經似的不停重複,等他擡起頭來時,那幫人已經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他攥着手裡的銀行卡,渾然忘了身上的疼痛,一切來得快,去得也快,讓他感覺像是做了場夢。
他狠狠的咬了手腕一下,真他媽疼,看來不是做夢。
媽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幸福麼?
葉承歡開着車,爲了不給自己找麻煩,他挑的都是偏僻些的路段。
幸好這裡不是紐約,在攝像頭密佈的美國西海岸城市,要是被情報機關盯上的話,那個人無論出現在城市的哪個角落,不出三分鐘就會被電子監控系統鎖定,就好像一個學習很不入流的學生在安了攝像頭的教室裡考試,那種感覺實在糟糕透了。
這個時候,他不想去考慮什麼狗屁特工,也不想琢磨接下來的事,在那首歌的單曲循環裡,他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搭在車門上,嘴巴咬着指節,默默的想着心事。
從見面前的忐忑不安,到見面時的震驚,再到後來的平靜,到了此刻,他的心情竟翻江倒海,無法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