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魔鬼之玉
八年之後，李小風十八歲，成年了。
今天，也是第一次下山，爺爺說了，要給他買幾斤黃糧酒。
八年的練武，李小風身板結實，不再弱不輕風。他模樣很大衆，放進人羣裡，絕對分不清他是誰，只是，他面上木訥表情依然不變。
走在山間小道，今天是13號，林塵鎮的圩日是3、6、9，每逢369，全鎮人們都會趕集。高車村大半村民也挑谷帶擔、拖兒拉車，涌在小道上，向圩進發。
李小風八年隱居山林，當再次出現時，又引起了一番驚恐，只見道路上，村民臉色蒼白，大氣不敢喘，那些個別大膽的老人瞥了過來，其中就有“三公”。三公是個泛購者，每到圩日，總是挑着香蕉上去賣，只是七十高齡的他，走起來很蹣跚，李小風停頓一下，走了過去，哪知那三公臉色大變，大喝：“狗娃子，你丫的想幹什麼？別過來，我跟你沒怨沒仇！”
李小風木訥，不喜說話，三公的喝罵，他並沒有停。
“你這個狗崽子，我叫你走開！你想害死我是不！”三公放下竹羅，挑起背擔，一副的兇惡惡，但哪知李小風默不作聲，從他手上奪過背擔，挑起了竹羅，低着頭道：“三公，你累了，讓我來。”
三公一愣。周圍看好戲的村民也是一愣，都呆了。
李小風默不作聲，挑着擔向前走，那三公點了點頭，心道：這孩子，就是心腸好。
整一個上午，李小風都跟在三公身後，於是，奇怪的一幕就出現了，一個壯實少年挑着一擔香蕉，低着頭跟在一七十老翁後，一路走下，老翁一路吆喝。
趕集的人都指手劃腳，有些人贊少年懂事，有些人罵老翁做事白癡，有個孫子挑擔，就讓他自個兒吆喝好了，你都這麼老了，回家享福去吧。
整一天，李小風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給三公挑擔。黃昏散圩後，他纔買了一斤黃糧酒，趕回村時已經天黑了。
他不知道在山上迎接他的是什麼，只是憨厚地挑着竹羅送到三公家裡，也就是這一天，村民才覺得李小風不像壞人。
出了三公的家，李小風往山上趕，遠遠地，他就見到那羣蘆花雞在院裡嘶叫，那一刻，李小風奇怪：天這麼黑了，爺爺怎麼還沒有趕雞入籠？
但當李小風衝進家時，迎接他不是爺爺那張嚴肅的臉孔，而是一個惡耗：爺爺躺在牀上，行將就木。
那一刻，李小風大腦“轟”一聲就失去了知覺，他拼命地搖着爺爺蒼老的手臂，朦朧的眼眸彷彿見到爺爺對他微笑，他努力告訴自己，爺爺沒有死，爺爺沒有死……
不知搖了多久，李小風嚎啕大哭。
而此時，爺爺睜開眼了，卻是迴光返照。
李小風又驚又喜，淚水不擦，睜着眼直直地望着爺爺，一個養了他十八年的老人。
爺爺笑了，他那蒼老的手撫摸着李小風，第一次以溫和的語氣道：“小風啊……這麼多年，我都沒有好好照顧你……你是不是很生爺爺的氣？”
李小風淚水溢出，他卻搖頭。
爺爺嘆了口氣，目光有些痛苦：“你知道爲什麼我對你這麼嚴厲嗎？”
李小風搖了搖頭，那張木訥的臉孔多了一絲期待。
爺爺臉色漸漸地冷了下來，他彷彿陷入傷感的回憶中，良久，他突然道：“因爲你剋死了我的女兒！”
李小風一怔。
爺爺厲道：“你是個魔鬼，一生下來就剋死你的父母！”
李小風臉孔顫抖，他緊緊地握住雙手，怎麼也無法相信，他之所以是孤兒，是因爲他剋死了父母！
那一刻，他靈魂抽空，無力地墜了下來，呆呆地望着大地。
爺爺嘆了長長的一口氣，道：“算了算了，這也不是你的錯……”頓了一下，爺爺悽楚地道：“小風，我剛纔夢見你媽了，夢見她又靠在我膝下安靜地睡……”
爺爺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但彷彿又想到什麼，他的臉色漸漸地沉了下來，不久，他開口道：“我給你說你的身世。”
“你不是孤兒，你的母親在你出生時難產，你的父親也在同一天墜落懸崖……你本來是出生在富貴之家，你的爺爺是當今中國最有錢的富豪，他叫陳富雲。”
李小風一動，擡起頭。
“你本來是個公子哥，可惜你天生犯煞，一出世就讓陳家喪生了三條人命……你爺爺想殺死你，我也想弄死你，可……可你媽難死前要……要我好好照顧你……”
一滴淚劃過臉龐，李小風第一次對從未曾謀過面的母親產生了嚮往。
“你天生犯煞，是個怪胎，出生那年，你讓整個陳家驚慌與恐懼！因爲你是含着一塊翡翠玉從你母親肚裡爬出來的！”
李小風一震，而李忠義臉上也露出了驚恐，他渾身顫抖，眼睛大瞪，彷彿又見到了當年那詭異。
“你知道嗎？我用了十八年時間，終於證明……就是這塊翡翠玉讓你成爲一個魔鬼！”頓了一下，爺爺急促地道：“我查過資料，知道這玉是魔鬼之玉！它有三個魔效，第一個，就是讓你成爲這個世界上智力最高的天才；第二個，凡是得罪你的人，魔鬼之玉的厄運就會降臨他頭上；第三個，凡是厭惡、欺負、對你有負面情緒的女人，魔鬼之玉都會讓她着魔，愛上你並且死心踏地的跟着你！”
李小風一震，他睜大眼睛，無法相信，他那顫抖的手沉重地向胸口摸去，那裡，掛着一塊翡翠玉！
爺爺猛的伸出手，從李小風胸口上奪走翡翠玉，他臉色蒼白，眼睛死瞪，渾身顫抖，死死地盯着手上那塊翡翠玉！
“就是它……就是它……就是它奪走我女兒的……”
一陣激烈的咳嗽，爺爺身體弓了起來，他用手捂住嘴，撕裂般的痛苦，一沫鮮血已經濺了出來，而翡翠玉也墜在牀底下。
此刻的李小風，伸出顫抖的手，舉起了那塊翡翠玉，對着昏黃的燈火呆呆地看着。
“你知道爲什麼你小時候愛哭、貪奶、多尿嗎？你知道爲什麼所有想弄死你的人都遭到厄運嗎？你知道爲什麼別人花了三十多年才能擁有的身手，你卻用了八年就完成嗎？這……這一切都是因爲它……魔鬼之玉！”
李小風臉龐顫抖，昏黃的燈火下，他看到了一絲碧光。
“魔鬼……這一切都是凶煞，都是惡運……可憐我那女兒……”爺爺悲愴地哭，但一陣咳嗽，他又抽搐了起來，連吐了幾大口的鮮血，他無力地躺在牀上，出氣多進氣少。他睜着朦朧的眼睛，顫抖地道：“孩子……過來……”
李小風蹲在牀邊，臉色很蒼白，他握着翡翠玉的手在顫抖。
“魔鬼之玉……是屬於你的，你就得好好保管……這些年，我之所以教你做好人，就是怕你用它來害民……魔鬼之玉有三個魔效，第一與第二已經驗證過，是真的……只有第三個，還不知真假……但爺爺在這要求你一件事，最後一件事……就是做個好人，做個正直的人，別用它來謀取私利……你明天就去京都，迎娶你的未婚妻……但你要給我記住，千萬別與別人過不去，爺爺不想看到更多人死在魔鬼之玉下……你也不能招惹別的女人……千萬別讓她們對你有……有負面情緒……你的老婆只有一個……她是許詩晴……狗崽子，聽到沒有……”
李小風淚水涌了出來，他拼命地點頭。
爺爺笑了，卻又是一陣撕裂的咳嗽，抹去嘴角上的淤血，他伸出顫抖的手，撫摸李小風的頭，微弱地道：“小風，你你……給我……記住……以後無論……如何都不能……流淚……”
淚水洶涌而出，模糊的眼睛裡已經沒有爺爺的影子，李小風試着不哭，但悲痛的哭聲還是響起。
“明天……你就去京都，娶你的未婚妻，我的屍體，我的木屋，你用火燒了。”爺爺說話變得順暢起來，他突的望了一眼李小風，深深地道：“小風，爺爺真的對不起你。”
“不……”
李小風發出一陣悲嗆的呼叫，但換來的還是爺爺那蒼老的手無力下墜，以及爺爺臉上那漸漸消失的笑容……
爺爺走了。
這一刻，李小風感到了什麼，彷彿又什麼也沒感到，他呆呆地坐在地上，淚水流盡了，他卻還在哭，想起爺爺的話，他又死命捂住嘴巴。
不知什麼時候，屋裡已經沒有哭聲，李小風呆呆地坐着，這一坐就坐了一夜，天矇矇亮時，他默默地爬了起來，低着頭收拾包袱。
站在屋前，看着這間生活了十八年的木屋，李小風那張木訥的臉孔多了一絲不捨，他低頭望着手裡那塊翡翠玉，猶豫了一陣，最後還是掛在胸前。
舉起火把，李小風透過門，看到牀上的爺爺。
火把在空中做了個美麗的斜拋運動，點燃了整間木屋。
熊熊大火前，李小風站了很久。
不知過了多久，李小風動了，他向山下走去，跨過遼闊的草地，穿過幽靜的竹林，他離開了高車村，要去京都，找他的未婚妻，爺爺說了，要他好好疼愛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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