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別給臉不要臉,你知道這醉紅樓背後是誰,現在走還來得及…….”
女人氣急敗壞,變了臉色,咬牙切齒的恨聲說道。吳鋒拿着短棍放在這女人肩上,冷聲說道:
“是勾上左布政使李一平大人家的公子吧,這本官知道,還有我不知道的嗎?不妨一併說說?”
身後的靠山被一言喝破,而且是這般滿不在乎的語氣,女人一下子也呆住了,楞在那邊不知所措。
此時陳班頭看到醉醺醺的姜家族人,酒已經喝多了,到這個時候還抱着懷裡的女人不撒手,那個粉頭也嚇呆了,就縮在那裡瑟瑟發抖,話都不敢說一句。
“噗通”一聲,姜大人抱着粉頭一塊從椅子上摔倒在地,酒勁上涌,人昏沉沉,醉酒誤事,居然連害怕都不知道。
那粉頭掙扎着從他懷裡脫開,被人逼開去一邊集合,吳鋒盯着地上醜態百出的姜大人,冷聲問道:“是他嗎?”
“是,姜家子弟,在兵備道任職。”
“提幾桶水,澆醒他!”
陳班頭顧慮不少,可胡漢東帶來的軍漢只知軍令,不多時拎來冷水,毫不留情的迎面潑過去。
天寒地凍,冷水這麼一激,那姜大人也立刻就被弄醒了,可頭腦還是昏沉沉的。
不過這時候他也覺得不對勁了,揉揉眼睛剛要說話,卻看到了一邊的陳萬才,猛地清醒過來,下意識便起身怒喝道:
“陳萬才,你弄什麼勾當,不要命……”
話才說一半,一聲脆響,整個人直接倒在地上,卻是吳鋒初試身手,姜大人再起身的時候,臉已經腫起半邊。
“你們這些混帳東西,明日就讓你們好看,這福州城是李佈政……”
吳鋒反手又是一個耳光,直接又把人抽得摔在地上,兩邊臉都紅腫了。
姜大人雙臂撐着,站也站不起來,驚恐的向後挪去,這混小子怎麼如此大膽,連姜老爺的愛婿李大人都鎮不住他?
難道他也和族弟姜宏達一樣,得罪了總督府那個年少總督?
任憑他心裡如何想把眼前之人千刀萬剮,可剛冒出來的想法卻讓他又驚又怕,耳邊只聽到那年輕官員冷聲說道:
“你是什麼東西,敢惹總督府的人?咱們總督府不惹事,但也不怕事,陳班頭,你捱了多少耳光,加倍抽回來!
秦督寬宏大量,處處忍讓,他們真當這福州城是他們的了?”
陳萬才聽到此話,激盪之餘也有些懵了,這位小大人真會說話,總督府不惹事?秦督大人寬宏大量,處處忍讓?
好像實情有出入?
這些事難道不是你們整出來的?作爲下屬,你們都如此強硬,秦督能處處忍讓?
可自己被打,好像真是姜家欺負人啊?黃推官不審問就急急把人放走,好像也不合程序啊?這真要追究起來,好像事情說不清楚啊?
一系列的事情瞬間轉過腦海,作爲負責緝拿捕盜的老捕快,有些東西並不陌生,陳班頭微微思忖間,事情已經瞭然,這分明就是圈套嗎?
包括自己這巴掌打下去,便像那投名狀,再也無法回頭。
可瞧着姜大人懼怕的眼神,自己當衆被凌辱,尤其是在低賤的歡場女子前,他心裡又涌過無比酸爽,這就是現世報,痛快!
“老子和兄弟們辦差,你個殺才湊什麼熱鬧?就你們姜家嬌貴,不給人留臉面,就知道在"biaozi"面前耍威風……”
說一句一個耳光,正正反反幾十個耳光下去,姜大人的臉跟個豬頭一般,牙恐怕都要被抽鬆了。
在一連串的求饒聲中,陳班頭無比滿足,原來這些人不可一世的樣子,不過是仗着出身好罷了,其實,碰到比他們厲害的,也是慫人一個。
“把所有人都給我帶到院子裡去,不要漏了一個!”
徐鴻軒冷眼注視這些,悄悄給含笑看着的吳鋒一個大拇指,驀然高叫。
一月的夜晚,寒氣很重,穿着單薄,甚至批了件衣服遮羞的女人和男人們擁擠在院子中,各個瑟瑟發抖,着實可憐。
徐鴻軒大步走到臺階上,一揮手,圍在四周的軍漢齊齊的舉起腰刀大喝:
“都他嗎的安靜點,聽見沒有?”
幾個膽小的女人被嚇的尖叫一聲,隨即全場鴉雀無聲,胡漢東殺氣騰騰的湊過來說道:
“徐大人,幾個跳窗翻牆的,都被候在外面的兄弟們拿了,一頓棍棒打過,丟進了院子來,一個也沒跑出去,請大人放心。”
徐鴻軒點點頭,掃視了下面這些齷齪男女,朗聲說道:
“總督府接到百姓密報,醉紅樓有西北叛賊隱藏,本官率衆前來捉拿,各位不必驚慌。
同時也要告誡大家,醉紅樓無證營業,很容易招惹禍端,今後各位想要尋歡作樂,可要看看有沒有官府治安司發的憑證?”
說話間,身邊的將士舉起燈火,一塊木牌,黑底紅漆,上面寫着“經營許可證”等幾個大字。
“各位去大廳那邊排隊寫個憑證,辨明身份之後就可以回去,再耽誤大家半個時辰。”
聽得徐鴻軒這麼說,下面的人總算鬆了口氣。
清理出來兩張桌子坐在那裡,醉紅樓的女老闆已經把姜大人攙扶了起來,兩個人都用頗爲怨毒的眼神看着徐鴻軒和吳鋒。
可惜沒有人理睬他們,吳鋒只是在那裡吩咐,“今天誰人做什麼,誰人家住何處,一定要詳細說明。
誰要含混不說,一概以疑犯的名義下到牢裡去!”
做戲自然要做足,如此才顯得有理有據。
“兩位大人真是了得,心思縝密,滴水不漏,我等粗漢可就不行嘍。”
胡漢東看他們二人演得好像真的一樣,不禁走到徐鴻軒旁邊低聲讚道。
徐鴻軒擺擺手,打量着醉紅樓的裝飾,轉過頭低聲說道:
“爲兄弟出氣是一樁,今日這憑證推行,第一處就這般阻攔,若不立威,震懾其他,這活計還怎麼幹下去?”
胡漢東肅然起敬,鄭重的讚道:“委實如此,徐大人考慮事情面面俱到,環環相扣,末將佩服。”
小半個時辰過後,醉紅樓裡面的男人們都寫完了憑證文書,在上面按了手印畫押完畢。
一疊文書被交到了徐鴻軒手裡來,隨手翻看,忍不住笑着說道:“居然不少還是秀才,還有幾個舉人,嘖嘖,監生也有!”
方纔話說的重,尋歡客們唯恐自己被懷疑,都把自己的身份住處說的明白無誤。
“陳班頭,你去和他們說,沒功名的白身每個人交十兩,秀才十五兩,舉人和監生五十兩,拿不出可以打欠條。
要是不給的,直接把這憑證送到他們家裡去!”
邊上的陳班頭瞪大了眼睛看着徐鴻軒,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連句稱讚討好的話都說不出,屁顛屁顛過去說明。
能來醉紅樓這種地方消費的人,身家都算富裕,很多人還有功名,現在寫了這個憑條,還真是認打認罰,不敢聲張。
雖然徐鴻軒罰錢罰的狠,讓人頭疼,可卻沒有人敢不給,要不然真把這條子送到家裡去,大吵大鬧不說,做人的體面可就全沒了。
這有些事情,私下裡可以炫耀,只要沒有曝光都沒問題,可一旦真的公開,卻又斯文掃地,多有不堪。
這輕輕鬆鬆的一棍下去,不見血不見光,幾百兩紋銀到手。
“下面的弟兄們也辛苦,拿的銀子也不多,去盤剝那些正經做生意的商家,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偏偏這些賭坊青樓的,大把的銀子賺着,卻倚仗靠山勢力一毛不拔,連這些消費的人,也天天錦衣玉食朱門酒肉。
沒辦法,按秦督的說法,其實也不是,劫富濟貧嗎?是不是這個理?唉……”
許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徐鴻軒有些不習慣,猶自嘮嘮叨叨跟旁邊的胡漢東解釋半天,好像這樣會舒服一點。
“理解,理解,大人高明。”
胡漢東只是一味的恭維,並沒有什麼新意。
與其同時,暮色之中,醉紅樓發生的事情不知有沒有向周邊擴散,可南街居民區的街道上卻安靜異常。
這裡是福州城傳統的富人區,等閒之輩很難在此有一處宅院。
冷風嗖嗖中,幾道身影敏捷的貼近其中一處豪宅,四處巡視一番,翻牆而進。
經過匍匐,低身潛行,一個帶着氈帽蒙着臉面的彪行大漢,看着主屋窗臺若隱若現的男子身影,露出了一絲笑容。
儘管蒙着臉,有些看不清不懷好意之人,可熟人見了依舊能認出這是胖八爺,是體型出賣他。
突然間,胖八爺朝後面打了一個手勢,急促的腳步聲在院內響起,幾道黑影不顧一切的衝向主屋那道身影。
房門驀然砸開,屋內人尚爲反應過來,“噗”的一聲,腰眼好像被什麼東西直刺而入。
巨大的疼痛讓男子仰頭張嘴,想要嘶喊卻喊不出來,一支胖手緊緊捂住嘴巴,只能“嗬嗬”出聲。
腰眼沒有骨頭阻礙,利器刺入抽出都極爲順暢,男子跪在地上,刺進他腰間的東西就抽了出去,剎那間,男子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力氣都被抽走。
他掙扎着想要看看刺自己的到底是什麼人,費盡力氣想把揚起的腦袋放平。
“噗”的又是一聲,銳器狠狠的刺進男子的咽喉,生機斷絕,男子仰頭張嘴,跪地僵在那裡,死透了……
早已準備好的麻布袋往頭上一套,屍體被裝入其中,一道黑影利索的往身上一背,和胖八爺等人迅速撤離。
門外拐角處駛出一輛馬車,接應他們緩緩向黑暗的街道行去。
黑暗很快掩蓋了這些,他們從頭到尾彷彿就是來殺人,屋內的財產分文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