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留下卸空了的漕船五艘,剩下的全部從黃河口溯流而上,進入運河,趕回德州府。
而盧象升和秦浩明二人帶着親衛,拉了一船的海產品和嘉定伯府的私鹽,沿着海岸線,直奔天津,再轉入通州運河,直插北京。
與此同時,一場針對秦浩明的風暴也正在開始醞釀。
太歲頭上動土!
新貴總督秦浩明釦押嘉定伯府士子周作福,而且還用大炮朝福船轟擊,如此勁爆的消息瞬間傳遍京城。
首先是地方上的御史言官上報朝廷,彈劾的文書就雪片般的飛向了京城,奏章裡沒有偏向誰,也不論誰是誰非,據實而報。
快馬傳遞要比船快得多,秦浩明和盧象升還沒進京,京城裡已經知道此事。
可相比於遼東寧遠祖大壽傳來建奴的書信,此事好像又不值一提了。
崇禎十二年五月二十日,寧遠城祖大壽接到建奴要求再次議和的提議。
總的來說,建奴此次誠意頗大,語氣卑謙不說,也沒有讓大明承認遼東所佔土地,甚至願意割讓寧遠周邊的幾座小城,並後退二十公里。
其只要求兩點,一,奉還嶽託、阿巴泰等戰死將士首級。二,把罪魁禍首秦浩明交由他們處置即可。
祖大壽不敢怠慢,當日便派出快馬回報京城。
二十三日,兵部衙門接到消息,上陳首輔薛國觀,由他交給崇禎皇帝。
此事,贊同者有之,反對者有之,整個京城議論紛紛,酒肆茶樓到處談論。
最引人注目的當屬崇禎皇帝的態度,接到信件,他不置一詞,只是讓首輔薛國觀和羣臣探討章程方略。
一時間,京城上下車馬不停,各個大臣門庭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時有快馬進進出出,到處傳遞消息。
二十五日,兵部尚書陳新甲讓親衛把此消息快馬傳遞襄陽楊嗣昌處。
襄陽因地處襄水之陽而得名,漢水穿城而過,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
不過,此等美景楊嗣昌已經無從顧及欣賞,他已經被張獻忠和手下將領搞得焦頭爛額。
楊嗣昌抵達湖廣襄陽行營以後,便積極展開部署,以圍剿張獻忠。
初期,楊嗣昌麾下的總兵左良玉在川東夔州府太平縣瑪瑙山大敗張獻忠,楊嗣昌報捷戰果斬敵三千六百二十,墜巖谷死者無算。
張獻忠的妻妾高氏等和軍師潘獨鰲都被俘虜,押往襄陽。
崇禎帝聞訊大喜,不僅加封左良玉爲太子少保,還親筆慰諭楊嗣昌。
但是,由於楊嗣昌沒能處理好諸將關係,導致左良玉和賀人龍兩員驍將都不肯聽命,陝西總督鄭崇儉也對他陽奉陰違。
之後,官軍在夔州府大昌縣土地嶺吃了敗仗,局面再度惡化。
因爲四川巡撫邵捷春無能,楊嗣昌親自來到重慶主持圍剿。
張獻忠流竄四川,楊嗣昌尾隨追擊,疲於奔命,張獻忠曾作順口溜挖苦道:“前有邵巡撫,常來團轉舞;好個楊閣部,離我三天路”。
當時楊嗣昌曾貼出告示說:有能擒斬張獻忠者,賞銀萬兩。
不久後他的行營衙門驚現張獻忠的傳單,上面寫道:“有斬閣部者,賞銀三錢。”
楊嗣昌瞠目結舌,對周圍疑神疑鬼,身心更加痛苦。
更讓他難受的是,張獻忠又在開縣黃陵城大破猛如虎所部,出川直趨襄陽。
而且,隨着他親自徵收練餉,西北各地百姓對他也是恨之入骨。
故而,接到陳新甲的書信,他只是回覆七個字:莫逞強,靜觀其變!
崇禎二十九日,秦浩明和盧象升剛抵達通州,一場有關於他的會議正在薛府討論。
只不過這是薛府的內部會議,據是薛國觀的心腹之人,沒有其他朝廷大員。
薛國觀愛奢靡,整個薛府建得美輪美奐,書房外建有一個議事廳,平常用於和他的朋黨進行討論。
議事廳與其說是廳,不如說是殿,奇大無比。
正中間有一個寬大的太師椅,那是薛國觀的座位,下首有六個錦墩,分佈在兩側的四根大柱子邊上。
左右兩柱間擺放着一條紫檀木長案,上面堆滿了賬冊文書、空簡和紙硯筆墨。
“說說吧,還是老規矩,先從胡給事中開始。”
薛國觀腰不好,即使是大熱天,還是倚靠在厚厚的軟墊上。
“首輔大人,下官以爲,在討論此事之前,我們需要摸清東林黨人的態度。
然後再想出對策,如此既能讓天子滿意,又讓東林黨人吃癟。”
下首第一位乃戶部給事中胡乃龍,天啓三年進士,一路遷升右都御史,後投靠薛國觀,上月被安排到戶部,也算是薛國觀的首席謀士。
“唔,有道理,繼續!”
薛國觀素來仇視東林黨人,胡乃龍投其所好的話語立馬讓他感到欣慰,稍微換了姿勢,微笑着說道。
“下官以爲,天子讓首輔大人和衆位大臣商議建奴議和之事,不論議和與否,重點在第二個條件,把宣大總督秦浩明交給建奴處置。
然此事乃萬萬不能答應的條件,否則,傳揚出去大明國威何在?
可既然如此,建奴也不是傻瓜,那他們爲何提出此點呢?
此外,天子的意思如何,也需要加以揣摩?”
胡乃龍作爲首席謀士,先把事情的重點一一點出,還是有幾分見地。
“不錯,胡給事中言之有理!
據本官所知,雖然不能把秦浩明交給建奴,可東林黨人正準備利用嘉定伯府之事,把水攪渾,彈劾秦浩明,讓其不能擔任福建、廣東總督。
畢竟,上次他們就已經反對。”
都御史熊明遇站起來,把自己瞭解的情況全盤托出。
薛國觀點點頭,他現在也不明白崇禎的意思。
按理,秦浩明簡在帝心,崇禎第一個理應把風波壓制下去,爲秦浩明出任福建、廣東總督掃清障礙。
可是這小子委實能搞事,山西晉商一網打盡不算,連長據宣大多年的高起潛也被他端掉,現在又惹上嘉定伯周奎,那可是皇親國舅,周皇后的父親啊!
難道是因爲此事,惹起皇上的不快,故而有意換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