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蓮花年紀約莫三十多歲,穿一身略顯破舊灰布長袍,劍眉入鬢,神采飛揚,一雙眸子精光閃閃,頜下有須,面帶風霜之色,嘴角含一草根,似笑非笑。
上官雲鳳見他瞧破自己女兒身,不由得俊臉緋紅。
辛文雄對着鐵蓮花一抱拳:“文雄感謝鐵幫主仗義援手之恩!”
鐵蓮花擺擺手說:“哪裡哪裡,辛少俠大義抗金,於金兵幹軍萬馬中來去自由,英雄了得,我鐵蓮花佩服得緊。”
“鐵幫主交遊廣闊,可知有什麼毒物能殺人於無形?”
“別幫主不幫主的,乾脆,你不嫌棄的話叫我一聲大哥,我稱你一聲賢弟,咱們結爲異姓兄弟豈不快哉。”
辛文雄拍手稱快,鐵蓮花解下腰間酒葫蘆,仰勃鯨吞,意態甚豪:“酒逢知己乾杯少,賢弟你也來一口!”
“謝大哥!”辛文雄接過酒葫蘆,運勁一吸,一股酒浪從葫蘆中噴出,盡皆落入辛文雄喉中,點滴不灑。
“好功夫!”辛文雄與鐵蓮花開懷大笑。當時衡山絕頂之上,山風怒嘯,兩人衣袂飄飄,雄姿英發,羨煞多少江湖豪傑!
辛文雄簡略地講述了驚鴻樓及少林空聞方丈遇害的經過。說到目前的形勢,兩人都有些擔心。不過鐵蓮花勸慰說甭管局勢如何險惡,我輩中人當盡人事,聽天命,但求俯仰無愧於天地,要在人世間轟轟烈烈地走一遭。
鐵蓮花拿出一塊黑色的令牌遞給辛文雄:“賢弟,這是丐幫的令牌,凡我丐幫弟子見牌如見幫主,幫中八袋以下弟子任由調遣,你拿着會有用處。”
“我知道辰州武陵源山中有個藥王谷,谷主長孫邈是使毒用毒的大行家,當世無出其右,或許他能找出空聞方丈的死因。只是他脾氣怪異,而武陵源山中地勢奇險,能不能找到他要看運氣。”
辛文雄接過令牌,只見那牌子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似鐵非鐵,似玉非玉,拿在手中卻是沉甸甸的。令牌的正面刻看一個“令”字,背面卻繪着一根綠油油的竹杖,年深日久,甚是光滑。
辛文雄心中感動,也不推辭,貼身藏好。鐵蓮花幫中有要事處理並要安排幫衆監視驚鴻樓,當下起身告辭,扛着竹杖,唱着蓮花落下山而去。
“天作被來地當牀,殘羮冷炙百家嘗。只管逍遙天地間,不戀騰達與飛黃。笑看人間飛短長,閱盡世態道炎涼……”
鐵蓮花在歌聲中漸漸遠去,辛文雄與上官雲鳳也啓程前往武陵源尋找長孫邈破解空聞死因。
上官雲鳳一顆芳心都在辛文雄身上,上官雲龍帶着石仲義前往臨安,上官雲鳳則趕赴華山。明知道上官雲龍極力反對,這段感情有可能沒有結果,她還是忍不住對辛文雄的思念。一路上聽到綠林人物談論少林空聞與無相之死,又聽得羣雄會盟衡山,便抱着試一試的心態來到祝融峰,期望能撞見辛文雄,這纔有了後來的事情。
想起上官雲龍的堅決反對,上官雲鳳的心涼了半截,初見辛文雄的驚喜轉爲淡淡的憂傷。辛文雄見她忽喜忽悲,明白她的心意,柔聲開解說:“雲弟,精誠所至,金石爲開,我不相信你大哥會一直這麼絕情。再說,就算我們終不能在一起,但能天天看到我也滿足了。”上官雲鳳一想也是,當下也就不再難過。
辛文雄與上官雲鳳一路疾行,黃昏時分到達辰州武陵源附近。山路崎嶇,渺無人煙,陰風陣陣,偶而一兩聲狼嚎令人毛骨悚然。
武陵源千峰兀立,姿態各異,雲霧繚繞,茫茫無際。辛文雄決定先在山下找個客棧住下,明天進山尋找藥王谷。
兩人四下打量,荒山野嶺,卻哪有什麼客棧,只有一座像墳墓一樣黑黝黝的房子,透出點點光亮,彷彿鬼火閃閃。辛文雄和上官雲鳳別無選擇,只能去碰碰運氣。
這時,遠遠傳來鳴鑼開道的聲音,在這荒野中顯得特別恐怖陰森,緊接着幾個詭異的人慢慢走近。只見走在最前面一人腳穿草鞋,身上一襲青布長衫,偏偏腰間繫一黑色腰帶,頭戴一頂青布帽,手執銅鑼,口中唸唸有詞:“塵歸塵,土歸土,人生一世好辛苦。殭屍殭屍跟我走,早回故鄉下地府。”他的聲音彷彿來自地獄,聲聲催魂奪魄。
更奇怪的是跟在他身後的三個人,頭戴高高的氈帽,全身披着寬大的白布,面無表情,四肢僵硬,跟在青衫人身後,蹦跳着前進,竟不似活人,而是殭屍!
饒是上官雲鳳藝高膽大,在這荒郊野嶺,遇上這詭異的趕屍隊伍,也是心頭打鼓,毛髮直豎。
這時,趕屍人越走越近,山路狹窄,辛文雄和上官雲鳳牽馬閃在一旁,讓趕屍人先過。趕屍隊伍慢慢經過上官雲鳳身邊,突然,一個殭屍伸出白森森的枯爪,閃電般抓向上官雲鳳。
上官雲鳳正在驚懼之間,做夢也沒想到殭屍會對自己出手,猝不及防之下已被那殭屍抓住香肩。
這時,其餘三人也突然動了,拳掌齊施攻向辛文雄。
辛文雄在這充滿邪氣的趕屍人靠近之時已暗自全神戒備,卻不想還是着了對方的道。他默運神功,真氣佈滿全身,不顧攻向自己的三人,大喝一聲,對着襲擊上官雲鳳的歹人猛擊一掌。
那人枯爪已抓破上官雲鳳的香肩,正要擄上官雲鳳而去,辛文雄的掌風已經攻到。他被掌風擊中,直飛上半空,口吐鮮血,居然在空中翻個筋斗,然後在夜色中消失。
另外三人六掌齊齊打中辛文雄,心中正暗自驚喜,卻不想辛文雄護體神功已佈滿全身。三人如遭雷擊,雙手火燒火燎,被反震之力拋上半空,胸中氣血翻騰,忙在空中閃轉騰挪,消失在濃霧中。
辛文雄查看上官雲鳳的傷勢,只見她右肩上有五個細小的血爪印,忙替她止血,準備到前邊的落腳處再運功療傷。
兩人走近那黑黝黝的房子,房前有兩棵枯樹,光禿禿的樹枝上一隻老鴉淒厲地嘶叫。房門大開,堂中無人,只有燭臺上的燭火一閃一滅,充滿邪氣。
房子看來像一間客棧,只是櫃檯和桌椅板凳都佈滿灰塵,通往樓上的樓梯佈滿蛛網。整個房子竟沒有一間窗戶,空無一人。
“有人嗎?”辛文雄走進店內問道,聲音在房間裡迴盪。
“我們是投宿的,請問有人嗎?”
“咳,咳……”這時樓上突然響起了咳嗽聲,一個滿頭白髮,形容枯槁的老頭拄着柺杖出現在樓上,死魚般的兩隻眼睛盯着辛文雄一言不發,突然走進屋內。
半晌,樓上又出現了一個小姑娘,扎着兩個沖天辮,穿一身黑衣,神情木然地走下來。然後拿起燭臺,帶着兩人走向客房。“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樓上老人家是你什麼人?這客棧只有你們兩個人嗎?”
“小鈴。爺爺。”那小姑娘竟不肯多說一句話,然後自去後邊廚房。不一會兒,她端了兩碗麪在桌上放下,徑直上樓去了。
這客棧裡裡外外透着古怪,辛文雄不敢大意,先確定無毒後再讓上官雲鳳吃,然後趕緊爲她運動療傷。上官雲鳳肩上傷口有毒,辛文雄爲她輸送真氣,直到傷口顏色轉紅敷上金創藥方纔鬆了口氣,然後兩人各自安歇。
凌晨時分,辛文雄猛然聽到隔壁上官雲鳳的失聲驚叫聲。他飛身而起,卻見一條黑影挾着上官雲鳳風一般掠出房門,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