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郡,下郅城。
此時的天空飄飛着連綿的細雨,天色陰沉沉的,街道之上雖然剛剛纔是傍晚,卻已經沒有了多少行人。不過,下郅城內的大小酒館卻是生意興隆,勞碌了一天、而又有些閒錢的人們正在酒館裡打發着時間!
這是一間名爲‘楚韻’的酒館,全爲木製,外表被漆成了粉紅色,雕粱畫棟,精緻非凡,是下郅城中一個非常雅緻的去處。
此時,楚韻酒館的二樓西北角,空蕩蕩的,只坐着一個非常漂亮、文雅的年青人,修長的身軀更斜倚在欄杆上,眼光投向窗外無際的雨幕中,面色有些不耐煩,顯然是在等人。
此人正是失蹤已久的張良,自多年前和扶蘇一別之後,張良隱居下郅,逃避緝捕,一晃已經七八年了。這七八年對張良來說可真是變化巨大:五年前,張良偶遇一代奇隱‘黃石公’,得授奇書‘太公兵法’,苦心研讀之下,學識突飛猛進,早已非昔日的吳下阿蒙!
正在張良不耐煩間,猛然露出了笑意,因爲他要等的人來了。樓梯噔響處,一個身高體闊,膀大腰圓、滿臉虯鬃的壯漢出現在二樓,右手拎着一把雨傘,渾身上下被雨淋得有些溼淋淋的!
“項兄,我在這裡!”張良連忙打着招呼!
便見這滿臉虯鬃的大漢頓時笑着走向張良,拱了拱手道:“賢弟,恕罪,恕罪,爲兄來遲了!”
張良笑道:“好說,好說,罰酒三杯就成了!”大漢笑道:“好,爲兄認罰!”說着,大漢放下雨傘,坐在張良對面。也不推辭,自斟自飲,連喝三杯,真是盡顯豪爽之風。
張良笑道:“項兄今日姍姍來遲,是不是又被大嫂罵了?”大漢有些赫然道:“哈哈,賢弟真是精靈,爲兄那點醜事瞞不過你啊。這不,下雨天,她要我在家陪她,你卻派小童去請我喝酒。真讓我左右爲難啊!不過,你我兄弟嗎,就算捱罵,我也是要來地!”
張良頓時樂了:“兄長真是和大嫂如膠似漆、相敬如賓啊,十數年如一日,真是難得!”大漢也很滿足地笑道:“我和滿玉曆經種種磨難,終於結合,十分不易。我們都十分珍惜目前的安定生活,都很知足!”
張良聞言低聲道:“以前你抱着這樣的想法沒有錯,但現在你還這樣想。恐怕由不得你了!”大漢聞言目光中精光一閃道:“賢弟之意是……?”
張良低聲道:“如今始皇已死,剛剛詔告天下,這天下眼看就要亂起來了。以項兄的身份,難道真的要安老於山林麼!?恐怕你就是這樣想。到時戰亂一起,也由不得你了。”
大漢聞言有些感嘆,輕聲道:“唉,自我父親項燕戰死昌平、楚國亡後。我的雄心壯志早消磨得差不多了!”
原來,這姓項的大漢竟然便是原楚國大將軍項燕之子項伯。項燕生有三子:長子項伯、次子項仲、三子項梁。
在項燕的三個兒子中:次子項仲英勇善戰,卻早年亡於徵戰,留下遺腹子項羽。三子項粱文武雙全。爲項燕三子中最傑出的人物,一直陪伴在項燕身邊。而項伯卻爲人粗豪、灑脫,最喜遊歷天下,所以常年在外,只不歸家。
後來,項伯在外飄泊時,在下郅認識了一個風華絕代地當地名故一一滿玉,二人郎才女貌,一見忠情,立時是如膠似漆,難分難捨。沒過多久,項伯便爲滿玉贖身,並親赴新那請求項燕同意其與滿意的婚事。只可惜,項燕爲人十分高傲,如何能夠同意項伯與一個故女的婚事,於是,極力反對。
項伯對滿玉之愛情深似海,雖見父親極力反對,卻是意志堅定,非滿玉不娶。父子二人頓時鬧翻,項伯雖然十分傷感,卻是毫無猶豫地立時返回下郅,娶了滿玉,開始了隱居生活。
隨後楚國狼煙四起之時,項伯顧忌到滿玉的身份,也沒有回到父親身邊相助。但是在項燕戰死的訊息傳來之後,項伯立時大病一場,三個,多月後才逐漸康復。自次,項伯更是安於隱居,絕不理外間之事。其在下郅,也只有與早年認識的張良等少數幾個好友時常往來。項伯、張良等人幾乎都是秦國的眼中釘,所以平時行事也比較低調,這樣才能在下郅城安安靜靜地隱居這麼多年。
張良見項伯比較落寞,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低聲道:“你三弟項粱、侄兒項羽並未沒於戰亂,現在肯定隱匿在鄉間,以他們的脾性,恐怕不久就會起兵反秦。你與項燕將軍隔着滿玉嫂嫂,難以相見,但是你能忍心看着兄弟和侄兒孤軍奮戰麼!所以,我勸你早點準備吧,免得到時措手不及!我也該準備出山了,這次就是來與你告別的!”
項伯聞言吃了一驚道:“怎麼,你要走,16k小說文字版去哪裡?”
張良伸出手指噓了一下,看了看四周:樓上酒客不多,寥寥五七人,都離張良較遠,各自在高談闊論着,沒人注意這裡。這才放下心來,笑道:“我去郢城,等侯一人!”
項伯有些莫名其妙:“那城?賢弟一直說要投明主,以安天下,那城有哪個豪傑值得賢弟這般大才看重?”
張良笑道:“不是郢城人,是武安君扶蘇,他遲早會回軍中原,我在郢城等他,我可不想到南荒那地方去巴巴地找他!”
項伯頓時驚得目瞪口呆,下巴都險些掉了下來,半晌方纔愕然道:“賢弟,爲兄沒有聽錯吧,你要去投奔武安君扶蘇!?你不是一直都發誓要推翻秦國,恢復韓國嗎!?”
張良聞言輕輕地嘆了口氣道:“這是昔日小弟的無知之言,現在早不這樣想了。自從蒙黃石公授以《太公兵法》後,小弟明白了很多道理:弗國實在是國詐已盡,任何人都無力迴天,我便逆天而行,徒然害人害已,所以我已經放棄了復國之念!而秦人一統天下,實在是順應了歷史必然,對天下發展大有好處,所以小弟已經放棄了狹隘地國仇家恨之念,改爲全力違護統一!
如今,始皇駕崩,奸黨當道,天下崩亂在即,需要一個英主來重定天下。武安君扶蘇神武明哲,愛護百姓,在朝野都威望卓著,他是最好的人選,所以我決心投奔他,助他重定天下!”
項伯笑道:“不知賢弟能否如願啊,我要是趙高,肯定會想辦法先除去扶蘇,比如說弄個僞詔什麼的!你的英主現在危險呢!”
張良聞言笑了笑道:“他要真是這般不堪的話,我當然只能另投明主了!其實,武安君的能力遠超過你我的想像。當年我有一些事沒有告訴你,現在告訴你,你可別吃驚:其實我當年在博浪沙行刺失敗後,雖然計劃極爲周密,卻依然沒有逃脫,反而被武安君拿個正着。但武安君不但放過了我,而且還清楚地知道我會來下郅找兄長,甚至最後臨行前還讓我在下郅時多在橋邊走走。你知道小弟後來正是在城北石橋邊遇到家師‘黃石公’的。這讓張某心中十分奇怪:難道這武安君能掐會算不成!?還是這一切就是他安排的!?雖然我想不明白,不過,對他小弟真是服了,所以只要武安君在世,小弟肯定先去投他!”
項伯聞言也瞪目了半晌,他隱居在此的消息,只有項家人和極少數幾個好友知道,沒想到卻早被扶蘇探知了,不由得有些發愣道:“我也算是秦國要犯,他武安君既然知道,爲什麼不將我抓起來!”
張良聞言一擺手,苦笑道:“小弟哪裡知道,我到現在還沒有搞清楚我被他捉住時他爲什麼又放了我呢!不過,他放我走時,曾經說我一定會主動再去找他地,沒想到如今一語成真,我果然巴巴地去等他了!”
項伯聞言後背冒出一股寒意,驚訝道:“沒想到這武安君不僅文能定國、武能安邦,這識人、用人之術也是這般厲害!我現在真有點爲三弟和侄兒擔心了!”
張良聞言嘆了口氣道:“我今日請兄長來就是想讓兄長日後有機會勸勸令弟和今侄,放棄吧,楚國不可能再復了,有扶蘇在,大秦不會亡!希望你我兄弟來日再會之時,不是在戰場上!”
項伯苦笑道:“世事無常,誰知道呢,但願不會如此吧!來,喝酒,現在不管以後的事情,我們兄弟即將分別,今日不醉不歸!”
張良將煩惱拋到了腦後,豪爽地笑道:“好,痛快,不醉不歸!”
二人當即舉杯痛飲,一直喝得酩酊大醉,這才互相攙扶着回家而去!
次日一早,天色放睛,張良來到項伯家中,告別項伯和嫂嫂滿玉,帶着東海力士和幾名家人起程趕赴郢城,等候扶蘇的到來!
俊傑出世,天下即將風雲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