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心虛得厲害
魏翌晨剛鑽到桌子下整理網線，聽聞急着起身，一頭撞在了桌面板上。聽得美萱院長“嘶嘶”直倒吸氣。
魏翌晨扔下沒整理好的網線，擡腳就往大門口大步流星地走。
他太瞭解他姆媽了，姆媽要麼就是客氣至極，要麼就是一點都不客氣。撒潑什麼的，她老人家眼裡等同於撒嬌，不需要情緒醞釀，無障礙就能使出來。
魏翌晨連續三個晚上沒有回家，心虛得厲害，生怕他老孃在養老院大門口指責起院長黑心資本家來。
魏翌晨到了門口，左看右看，並沒有看到姆媽本人。
“人呢？”老王嘀咕，並自問自答，“應該是自己走了。她過來就是來確認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在院裡值夜班了。”
魏翌晨暗籲一口氣，心想，今晚是不能繼續奮戰了。
魏翌晨趁機慫恿老王與他一起揪出暗中的破壞者，想過老王不答應，但萬萬沒想過老王會一口拒絕。老王自稱活久見——老王當然說不出這麼時尚的詞，但他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老王說，他見過太多，以至於凡事一開頭，他就能看透結果。夜裡射穿養老院防爆玻璃這件事，就算是找出來真兇，也無計可施，不然就是激化鄰里矛盾。
“小老弟，要不是這一段日子交往下來，覺得你雖然長得帥，但爲人還是可以的，樓上的阿婆們對你評價都很好，不然我的心裡話不一定會告訴你。
我跟你講，我內心是看不起把老人送進來的這些子女的。在我們鄉下，把家裡老人送進養老院，是會被人戳脊梁骨的。這就是不孝。
老人養我們小，我們養老人老。這纔是義。我跟你講，我理解那個半夜射玻璃的人，我相信他跟我一樣看不起那些子女。”
老王的這番話，炸得魏翌晨外焦裡嫩。
大叔，你話裡邏輯有問題啊。
首先，住在養老院的老人，他們的子女每月按時付費，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沒有他們，哪有你門衛的工作、我社工的工作？
其次，冤有頭債有主，就算半夜射玻璃的人看不起那些不孝順的子女，也不是半夜欺負養老院的理由啊。
再說了，憑什麼認爲把父母送進養老院就是不孝順呢？這實屬站着說話不腰疼了。這不，魏翌晨昨天剛剛陪小潘做過一次家訪。
按照規定，家訪准入住老人，需要兩名工作人員。恰好燕姐忙，走不開，魏翌晨被拉去充數。他帶着iPad，負責爲燕姐錄老太太的視頻。
老太太的女兒跟魏翌晨訴苦，說93歲的老母親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她已經70，力氣漸無，實在弄不動老媽媽，纔不得已求助養老院。
別說93歲的老母親需要照顧，70歲的她也健忘得厲害。剛放下的東西，轉個身就忘記了放在哪裡；經常前一秒出門，後一秒忘記爲啥出門。
“年齡大了，腦子記不牢了，幹什麼都吃力。再弄下去，說不定我比老孃還要先走一步。實在是吃不消。”
老人家的獨生兒子因爲培養得太優秀，早早去了國外發展，如今事業和家庭都在萬里之外的異國，日常無法指望。
能指責70歲的女兒把93歲的老孃送進養老院嗎？顯然不能。
但，魏翌晨是絕對不會站在養老院大門口，跟老王掰扯送父母進養老院，算不算不孝這個問題的。他只是包容地對老王笑笑，轉身離去。
破案的事情，還得靠他自己來。 自防爆玻璃事件之後，養老院過了幾天安生日子。美萱院長聯繫工人，將爆了的玻璃更換掉。魏翌晨在新玻璃上畫了一個圓圓的圈。
美萱院長看到後兩眼上翻，嚷嚷道：“魏翌晨你來真的啊。”
燕姐嗓子瞬間就提了上去：“我去，才幾天啊，被人欺負上門的屈辱院長你就忘記啦？你心也太大了！不行，小姑奶奶我咽不下這口氣！查！一查到底！這個世界，我相信終究邪不壓正！”
小潘縮頭縮腦地立在燕姐身後，大氣不敢出的樣子。
爲了平息民憤，美萱院長只好假裝沒有看到那個畫在玻璃上的圓圈。
畫得不是非常圓的圓圈，是魏翌晨的定位標。
當天下班是要回家給趙雪蓮同志吃定心丸的。
下班後，例行給不缺錢只缺愛的女朋友呂薇打電話。魏翌晨邊走邊聊，很快走到家所在的樓下。不想讓趙雪蓮同志聽到他講電話的內容，魏翌晨折身去了家旁邊一路之隔的小花園。
甜蜜恩愛的電話打完，從小花園大步流星往外走的時候，眼角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走過去的魏翌晨又退了回來。
果然，直覺沒有欺騙他。那熟悉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他家的趙雪蓮同志。
趙雪蓮同志背對着他，所以看不到他。她正跟一個留地中海髮型的老頭子拉扯。點睛一看，是老頭子要塞給她什麼東西，她在拒絕。魏翌晨太瞭解他媽媽了，那動作分明是欲拒還迎。
眼見趙雪蓮同志得手，要轉身，魏翌晨趕緊溜了。
爸爸過世已三年，如果媽媽在這時候告訴他她要展開第二春，他這個當兒子的，該怎麼表態？魏翌晨沉思。
沉思不過三秒，結論自己跳了出來。
他必須舉雙手歡迎啊。
那位地中海爺叔看上去蠻年輕的，精力應該不錯，讓媽媽霍霍爺叔，還他幾年輕鬆日子吧。爸爸走後的這三年，他可真是操碎了心，青春少年郎都快愁成武大郎了。
“唷，晨晨，啥事高興成這樣？”同層鄰居嫦姨從樓棟口出來，一眼望見蹦起來的魏翌晨。
魏翌晨笑而不答。
“晨晨，你有沒有談朋友啊？”嫦姨轉身問魏翌晨。談朋友，特指談女朋友。
倘若回答有，嫦姨必然追問“本地人還是外地人”；倘若告訴她本地人，嫦姨必然追問“住市區還是住鄉下”；倘若告訴她住內環，嫦姨必然問“伊父母做啥事謀生”……上海老阿姨，人手一份派出所資深查戶口工作者的天資。
魏翌晨頭也不回：“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