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門人看兩人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大門內,一副想要立刻衝進府內的樣子,基本已經確定這兩人的職業——騙子。
“咳,兩位道長來此,不知有何貴幹?”老門人抱着不得罪人的心態,慢騰騰地道。心想如果是化緣的,給幾個銅子打發了就是。
小道士抹抹臉上不存在的口水,一邊用神識繼續尋找內陣入口,一邊轉頭看向高個子。
高個子神色恭敬地道:“一切但憑觀主吩咐。”
老門人看看高個子道士,又看看小個子,他還以爲……
小道士看出老門人疑惑,一挺胸膛,“這是本觀主的道童。”
“哦……”老門人拖長聲音,將憐憫的目光投向小道士。
小道士不明白老門人爲什麼用這種目光看自己,不解下,先高呼了聲“無量天尊”,然後說道:“老人家您好,我們是厚土觀弟子,途經此處,發現貴府上空怨氣升騰,乃是魔物將出之相。未免魔物出世害人,貧道特來貴府除魔降妖。”
“……小道長不要胡說八道,什麼怨氣魔物的,這種話傳出去,我張府還怎麼做人?看你年紀小,我就不報官了,你們趕緊走吧!”老門人轉身就要關門。
小道士伸手,卻在碰到老門人肩膀之前又縮了回去。
硃紅色的木門“砰”的一聲關上。
小道士抓抓好不容易梳好的齊整發髻,耷拉下眉毛,轉身看向高個子道士,“怎麼辦?人家不讓我們進。”
高個子似早就料到這種結局,不在意地道:“有沒有找到內陣入口?”
“還沒有,門關得太快,這個內陣入口一直在變化,我還沒逮到它。你呢?”
高個子道士也搖搖頭,擡手用布幡指了指丈二高的圍牆,“那就按照計劃二,爬上張府牆頭吧。”
“啊?這就計劃二了?”小道士表示不滿,那他準備了那麼多說辭不都浪費了?
“或者你可以再敲一次門,看門人願不願意讓你進去。”
小道士想了想,苦臉道:“好吧,爬牆就爬牆。”
“不是爬牆,是爬上牆頭。”
“這有區別嗎?”
“有!”高個子道士的表情極爲嚴肅認真,“對了,要我託你一把嗎?”
小道士止住對“爬牆”和“爬上牆頭”的區別思索,呃,他爲什麼會覺得高個子最後這句問話十分之不安好心?
熊夢洲瞅瞅自己的布幡,又瞅瞅人家的,氣笑了。
這兩小子到底想幹什麼?
他們沒有修爲,又怎麼看出張府有怨氣騰空?
再想到高個子那詭異的體質,熊夢洲對這兩小子好奇了。嘖,還以爲剛纔一別就再也不會見面,沒想到他們的緣分好像不止如此?
其他用神識觀察兩人的修者想法和熊夢洲也差不多,都不明白兩個普通人爲何會在此時跑到張府說要降妖除魔。
難道這兩人有某些與生俱來的特別能力能看到怨氣和陰氣一類的東西?
有修爲高的修者對兩人有興趣,自然也就順便觀察了一下兩人的大概資質,雖然只是用神識略微掃了一遍,但答案也不會偏頗多少。當看出兩人都不是修行的料後,也就沒怎麼把兩人放在心上。
張府內,聽竹苑中。
清陽子面帶疑惑地探查了一會兒,隨即眼中浮起不屑,表情重新迴歸到淡漠。
以明冠子爲首的五名弟子不敢打擾清陽子,一起立在清陽子身側等待吩咐。
這邊,張府圍牆外,兩個想要在一羣修者的注視下混進張府的人還在努力中。
“普通人不會像你這麼靈活,你得爬得辛苦點。”高個子道士指點小道士道。
小道士剛把腳搭上圍牆頂,聽到這句話,只好又把腳給“不小心”滑了下來。
高個子在下面順勢托住他肉肉的小屁屁,還揉了兩下,像是在確定手感,臉上則一本正經地道:“觀主,不急,咱們再來一次。”
小道士……一腳踩在高個子臉上。
張府外面看着不顯眼,但裡面卻自顯出傳世大家的氣派。
偌大的府邸處處成景,景觀偏似江南園景的玲瓏精緻,府中各種陳設和屋宇雖已陳舊,卻整潔完整,一看就知家主肯定經常費心維護。
聽到聲音的老門人抱着手臂站在圍牆下,偏頭看着嘿咻嘿咻終於爬上牆頭觀景的小胖子。
小胖子道士騎在牆頭上看老門人盯着他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門人差點沒板住臉,帶笑喝斥道:“下去。”
高個子道士出現,一把抱起小胖子跳了下來。
“我讓你們跳出去,你們竟然敢跳進來?!”老門人變臉大怒,迅速抓起門邊一隻竹掃帚,同時轉頭對府內高聲大喊:“來人啊,有賊人闖入府中!”
“有賊?賊在哪裡?”
張府內一陣騷動,不少家丁聞聲跑了過來。
等管家帶人趕到大門,卻看到老門人和三、四名家丁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臉茫然。
“順叔,你說有賊,賊呢?”管家推開家丁,問老門人道。
老門人握着竹掃帚,看看牆頭,又看看周圍,最後一臉迷茫地喃喃道:“奇怪,我剛纔明明看見他們跳了進來……人呢?”
對啊,人呢?
“咻、咻、咻”,數道人影一起出現在張府上空。
之前還在牆根下的老乞丐對着一處虛空,張嘴就問:“老熊,他們是你什麼人?現在人在哪裡?是否已經入陣?”
熊夢洲哪裡知道答案,但這事他必須出面解釋清楚,否則這黑鍋他就背定了。
熊夢洲無奈下現出身影,衝老乞丐嗆聲道:“我怎麼知道他們在哪裡?剛纔大家不都是看着的嗎?”
“老熊,你是不是弄到了入陣陣牌?”老乞丐狠狠地盯着熊夢洲問,“我不知道那兩人到底如何隱匿了修爲,但他們顯然和你熊夢洲有關。說吧,你們青雲派是不是早就算計好了,你們這些人在外面做幌子拖着我們,而那兩個人就手持陣牌先行入陣取寶?”
“什麼陣牌?我今天剛到這裡,老要飯的你不要血口噴人!那兩人根本就不是我弟子,更和我青雲派無關。”
最早被傳山發現的中年書生也現身道:“無忘老祖,這裡的東西大家都已守了這麼長時間,您身爲元嬰期老祖,吃肉也就算了,好歹也給咱們留點湯,可您這一來就一鍋端,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其他修爲較低的修者不敢說話,但臉上表情都顯示出對熊夢洲的憤怒。
熊夢洲氣極反笑,“李善思,你師父也不敢這麼和我說話。如果不是看你師父面上,今天我就讓你兵解重修。”
李善思微微往後退了一步,摸了摸腰間師父新賜的法寶,心又穩了,但也不再多說什麼。
熊夢洲又對着其他修者大罵:“一幫蠢蛋,你們沒有辦法破陣,只能眼睜睜看着別人進去,關本老祖什麼事?也不想想,如果那二人真是我弟子,我會給你們察覺的機會?”
老乞丐臉皮一顫,熊夢洲所說他不是沒有想到,但他也確實看到熊夢洲和那對兄弟搭話。如果說他們之間沒有關係,他絕不相信。而且那對兄弟如果真是普通人,怎麼可能就這麼輕輕鬆鬆走入內陣?他丐仙自認陣法大家,在這座小城待了半年都還沒有找到內陣入口!
“尊者!”清陽子帶着五名弟子飛到熊夢洲身邊。
五名弟子紛紛給熊夢洲見禮。
熊夢洲沒好氣地揮揮手,他本不欲露面,只打算暗中保護門下弟子,哪想到就這麼被逼了出來。
清陽子神識傳音道:“尊者,這是怎麼回事?那兩人……”
清陽子不明白這位元嬰老祖怎麼會暗中跟來,心中生起一絲不安,又迅速壓下。事情已經至此,他不可能再後退。再說他身後有那位撐腰,倒也不怕熊夢洲會毫無顧忌地得罪他。
“跟我沒關係。”熊夢洲怒道。
清陽子垂首,嚥下了即將出口的問話。
明冠子看清陽子半天沒有交代,不知無忘老祖跟他怎麼說的,急得直看熊夢洲。這張府下面的寶貝對他實在太重要,如果真是青雲派弟子得到還好,他總有辦法弄過來,可如果是外人得到,那就麻煩了。
憋了一會兒,明冠子還是沒有憋住,小聲問清陽子道:“師叔,那兩個凡人是不是真的已經進入內陣?”
清陽子沒有回答。
明冠子越發焦躁,忍不住又道:“師叔,那兩個凡人都能進入內陣,我們應該也能。看樣子內陣入口就在張府大門內,我們要不要過去試試看?”
“蠢貨!”聽到他說話的清陽子還沒有回覆,熊夢洲就罵了出來。
明冠子表情一滯。
“清陽子你沒有告訴他們嗎?這裡的內陣入口一直都在變化,剛纔入口在大門那兒,現在就連我也不知道它會出現在哪兒。”
“尊者,弟子還沒有來得及跟他們說明太多。”
“嗯,不知者不可笑,可笑的是某些人以爲自己陣法厲害,自己找不到入口就編了個需要陣牌的藉口,那才真正是貽笑大方!”
老乞丐的臉從紅潤一下變得慘白,似乎氣到了極點,“熊老兒,你好像也自詡陣法一道知之甚詳,我焦杜丐進不去,你倒是進去給我看看哪!”
明冠子猛地擡頭看向熊夢洲。
清陽子低頭不語。
熊夢洲皺眉,這處秘寶地其實早就被青雲派得知,但因機緣未至,一直沒有前來取寶。
據他了解,這裡的入陣之法青雲派內部雖然還沒有破解出來,但上層那位卻有催熟及收取陣法下寶物的方法。
而且經那位推斷,七日之後正好是逢八陰,也就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正是催熟及收取寶物的最佳時日,但這點卻不能讓外人知曉了。
外面劍拔弩張,這邊傳山拉着庚二站在一處美奐美輪的小樓前,互相看了一眼。
“你剛纔爲什麼改變跳躍的地點?你怎麼知道那裡就是內陣入口?”穿着道士袍的庚二擡頭問。
“我不知道。”傳山很老實地回答,“直覺吧。”
奇妙的是,庚二看錶情好像也接受了這個答案,他還點頭附和道:“這說明你陣法一學已經超越了某個境界,勉強可以接觸到宗師這個級別了。”
“哦?”
庚二解釋:“學習的過程,第一,模仿;第二,熟練;第三,觸類旁通;第四,創造。你現在就在第三階段。來吧,大師,判斷一下這裡是幻境,還是真實世界?”
傳山笑笑,大大方方地邁出一步……
一直等到傍晚,出現在張府周圍的修者越來越多。
熊夢洲暗中驚訝,如果他記得不錯,青雲派此行明明只有內部幾人知道,而這裡有寶的消息也從未在修者界流傳過,爲什麼今天會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修者?
誰透露了消息?還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陰謀正在這座小城裡醞釀?
有些修者不死心地在張府繞了一圈又一圈,但始終沒有發現內陣入口,也沒有看到那兩名道士。
這些修者的行爲除了引起張府家人的不快和擔憂,其他修者似乎都毫無意見,他們正巴不得有人發現內陣入口呢。
看起來吵得厲害的熊夢洲和老乞丐也並沒有如某些修者希望的那樣真正鬧將起來,拌了幾句嘴後就像沒事人一樣隱去了身影。
每個人都在等待機會。有些曾經有過面識或交情的修者湊到了一起,或傳音或傳符,一邊分享各自的內/幕消息,一邊想法拉攏好手,以便在等會兒必定會到來的奪寶戰中多分一杯羹。
青雲派弟子在清陽子的帶領下回到聽竹苑。
明冠子似乎有話要和清陽子說,一直緊緊跟在清陽子身後。
當天傍晚。
張府,聽竹苑。
苑內的八卦井中冒出了一顆腦袋。
庚二轉頭四看,從井裡一躍而出。
傳山緊隨其後跳出井口,兩人都已隱去身影,氣息也收斂到極點,不止聽竹苑內的青雲派弟子,就是外圍的熊夢洲等也無一人發現這裡多了兩個人。
“怎麼出來了?”庚二自問。
“人家不喜歡咱們,把咱們踢出來了唄。”傳山身上道袍已經化爲飛灰,隨手扯出一件黑袍遮掩住精壯的身體,語氣一轉道:“你覺得我們剛纔進入內陣了嗎?”
“怎麼?”庚二探頭向剛爬出來的井內看。
“我總覺得剛纔那怪物似乎想跟我們說些什麼,它好像在逼着我們出陣……”
“也許它希望我們在陣外幫它做某些事情?”庚二猜測。
“比如?它想讓我們幫它,好歹也把話說清楚,就這樣把我們踢出來,誰知道要怎麼幫它?”
“我只是說也許。也許人家單純就不喜歡我們……有人來了。”
兩人一起看向苑門。
年過四十、氣質儒雅的張府主人張硯嘉擡頭看了看天色,一腳跨入聽竹苑花形拱門內。
傳山拉住庚二,看着張硯嘉從兩人身邊經過。
“這人……”傳山盯着中年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認識他?”庚二擡頭問。
傳山在翻自己的記憶,“先跟上去看看。我們從這裡出來肯定有緣故。”
傳山沒說剛纔那怪物和他打着打着就變得十分焦躁和急切。
張硯嘉輕輕敲了敲苑內小廳堂的雕花木門,道:“仙長,張某前來打擾。”
裡面沒有聲音傳出。
張硯嘉再次敲了敲門扉,“仙長,張某有事請教。”
雕花木門無聲地打開。
清陽子盤坐在廳堂正中央的蒲團上,垂眸似睡非睡。
張硯嘉道了聲“失禮”,一腳跨入廳堂。
門外,傳山瞅見一派高人風的清陽子,臉上浮起了一抹似嘲非嘲的笑容,神識傳音道:“瞧瞧,這纔是修者風範,哪像你,只知道吃。”
庚二默默地把剛從懷裡掏出來的肉餅塞進嘴裡,吃完了才丟給他一句:“你就像修者?”
傳山一把搶過他掏出的第二張肉餅狠咬了一大口。
庚二……怒!
“仙長,請問你們打算何時離開?”
清陽子彷彿已經睡着,低垂的眼眸沒有絲毫擡起的意思。
張硯嘉大概已經習慣清陽子這種無視的態度,只顧自說道:“您說還需要等一等,到底還需等多長時間?我能讓府中家人和下人們先離開嗎?”
清陽子仍舊保持沉默。
張硯嘉忍怒衝清陽子喊:“仙長?”
“閉嘴,吵什麼吵?”錦衣明冠子從裡間走出,皺眉呵斥:“不是跟你們說了,沒有吩咐不得來打擾嗎?這種道家奧妙,告訴你也不懂。我師叔在修行,還不快滾!”
在廳堂角落修行的灰衣少年明荷子睜開了雙眼。
張硯嘉怒視明冠子,負手冷冷一笑,“滾?這是我家,你們是客人,只聽說主攆客,沒聽說過客攆主的。你們這幫道士來我家說是我家出了魔物要除去,否則魔物一出就會對整座臨遙城不利,我因臨遙百姓才答應讓你們在我家做法除魔,也纔會忍耐你們至今。可如今我這個屋主卻連一點小事都不能詢問,這是何道理?”
明冠子沒想到一個小小凡人竟也敢跟他頂嘴,那臉立刻就拉了下來。
張硯嘉又冷笑道:“你們說你們來自青雲道觀,可我不但從未聽過青雲道觀之名,而且……你們身爲出家人爲何卻身着錦衣華服?更不修口德和人品?”
明冠子臉色難看,一字一頓地問:“你說什麼,再說一遍試試!”
灰衣少年擔心地看看張硯嘉,又不太苟同地看了一眼明冠子。
張硯嘉單手負在身後,一手撫了撫顎下鬍鬚,神色不懼地道:“再說一遍又如何?我張某雖已不是官身,可也不是可以被人隨意欺騙和戲耍的無知鄉坤,如若你們蓄意欺騙,此時離去還來得及,如果讓我知道你們有其他不義之心……我張硯嘉在本城縣令面前還是能說得上話的!”
正在用神識偷偷觀察這些人的傳山忽然握緊了庚二的手。
庚二疑惑地看向他,用神識問他:“仇人?”
“不是,是恩人。”
明冠子大約從來沒有被他眼中的凡人如此不敬過,當下就勃然大怒,揮掌就要給中年男子一點教訓。
傳山顧不得暴露與否,手一動就待救人。
就在此時,一直沒有動靜的清陽子終於擡頭睜眼,袍袖輕輕一揮,化解了明冠子的攻勢。
“師叔!”明冠子叫道:“這凡人對您如此無禮,師侄我……”
“不用。”清陽子睜眼擡頭看向張硯嘉,淡漠地道:“六日後亥時除魔。到此之前的這段時間不要前來打擾。去吧。”
張硯嘉皺眉,清陽子的淡漠比錦衫男子的囂張更加可惡,那是一種打從骨子裡冒出來的不屑,對自己說話的口氣就像是一種施捨。
這人真正豈有此理,如果不是……
一陣風捲上憤怒的張硯嘉,張硯嘉雙目大睜,忽然就發現自己身體失去控制被捲到了天空,轉瞬就被那股怪風給卷出了聽竹苑。
傳山一拉庚二,追上了那股怪風。
聽竹苑內,明冠子面帶不解地看向清陽子,“師叔,此人如此無禮,爲什麼不讓師侄給他點教訓?也讓他知曉凡人和仙家的區別!”
“他還有用。”清陽子似是不願多做解釋,只道:“讓你們帶的東西可都帶了?”
“都帶了。”明冠子搶先回答。
清陽子一指聽竹苑院中那口八卦井,道:“你們按照我吩咐的,結成陣法在那口井周圍打坐修煉,六日後亥時即可取寶。”
明冠子欣喜非常,“師叔,那寶貝真的還在?沒有給人取走?”
“去!”
“是!”聽到傳音的五人齊聲應答,沒人敢再多問,一起現身院中。
張硯嘉眼睜睜地看着自己飛出聽竹苑、飛過父母所住正堂。
看到的下人發出驚叫,張府一陣慌亂失措。
轉眼間,張硯嘉就飛到了自己和夫人居住的東賢居院落。
院落中有自己喜愛的假山怪石,可無論再怎麼喜歡,也不至於喜歡到想要一頭撞上去。
張硯嘉死死閉上了雙目,這就是對仙家語出不遜的下場吧?
明知對方手段非常,卻還是忍不住頂撞了對方,自己這個毛病啊,幾乎害了自己一輩子,呵呵!
“老爺——!”張夫人撲了出來。
“快救老爺!”小書童嚇得大叫。
反應快的僕人一起向張硯嘉撲去。
張硯嘉已經等待着撞上假山的巨痛,甚至準備好了被撞個頭破血流、骨斷肉裂的下場,他倒是肯定清陽子不會弄死他,否則他也不會活到現在。
一隻手扶到他的腰間。
“老爺?!”身體完全脫力的張夫人被丫環撐着,用手帕捂嘴喊道。
“老爺您沒事吧!”書童撲到他的身前。
其他僕人也紛紛圍到他身邊。
張硯嘉睜開一隻眼,咦?
他竟然好端端地站在正房前?
張硯嘉兩隻眼全部睜開,轉頭看向院中假山,再看看自己所立之處,也看到了扶在自己腰間的一隻大手。
張硯嘉轉過頭,一名胖墩墩的可愛少年正仰頭對他笑。
張硯嘉也對少年笑了一下。這孩子是誰家的?兒子澤宇的友人?不過他爲什麼穿着道袍?
“張大人,別來無恙。”一道沉厚的男音在他身側響起,那隻大手也從他腰間離開。
張硯嘉猛然轉身,就見身後一名身材異常高大的英偉男子正對他抱拳微笑。
這人沒有穿道袍,卻着一身黑衣,而墨色衣物在羲朝可不是普通人能穿着的。
“您是……?”
“張大人您可能不記得了,在下從軍之前,曾有幸見過您一面,之後在下之弟更是受到您的多方照應。在下還以爲您在蔚縣近十年,終於高升,沒想到……”
“沒想到我已經被罷官回家?”張硯嘉哈哈一笑,腦中拼命思索這對兄弟有可能的人選。
“張大人,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您看……”
“對、對,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張硯嘉目光一轉,發現夫人和書童都在用一種驚訝、感激和畏懼的眼神看着高大男子和少年。
剛纔是此人救了他?他們是如何來到內院?這兩人到底是誰?來此又有何目的?
張硯嘉道了聲失禮,先去安撫了夫人,又叮囑一干下人不要多嘴,最後命書童趕緊煮茶送入東廂房,並讓他把管家叫來。
安排好一切,張硯嘉在前帶路。
傳山對張夫人頷首爲禮,帶着庚二跟上張硯嘉。
“你認識他?”庚二問。
“呵呵,真是巧。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這位。”傳山低聲笑,他本無意現在就驚動本府主人和青雲派一行人,但在看到此間主人竟是弟弟的恩師後就不得不出手了,正好他也有些事想要請教這座府邸的主人。
“他是我們老家隸屬縣城的縣令,名張硯嘉,我從軍之時他就是蔚縣縣令,官風甚正,民聲也很好。後來聽傳海提起,才知他一直沒有挪動,直到傳海帶領家人逃離家鄉,他還是一個小小的縣官。”傳山笑着說道。
“聽傳海說,張大人還是他的恩師,傳海考上秀才後就得他資助,拜入他門下成爲弟子,之後更是得他推薦,方能入京赴考,更不用提之後他還多方幫助傳海和我家人逃脫官府追捕之恩。總之,我羅家欠他良多。”
“冥冥中自有註定。”庚二喃喃道。
張硯嘉回頭,“小兄弟剛纔在說什麼?”
傳山和庚二一直用神識交談,只有最後一句庚二才發出聲音,張硯嘉完全不知兩人對他的底細已經一清二楚。
庚二對他笑笑,“沒什麼。我就是奇怪張大人不怕我們是壞人嗎?爲什麼看到我們一點都不驚訝?”
張硯嘉撫須大笑,“如果我沒料錯,剛纔是這位俠士救了我吧?既然能出手救人,要麼你們就是好人,要麼就是對我有所求,那我又何必害怕你們?至於爲何不驚訝……如果你們之前也看到某位道長突然出現在你面前,還露了幾手仙家妙法,你如今也會像我這般鎮定。”
“張大人好心性。”傳山讚道。
“哈哈!別稱我大人了,我如今已不是官身,看得起我就叫我一聲張叔,不願意就叫我張三怪。”
“三怪?”庚二好奇。
張硯嘉大概看着庚二喜歡,慢走一步,與他同行道:“這是以前蔚縣的父老鄉親們給我取的綽號,說我一怪不收賄賂、二怪不打人板子、三怪十年不升遷,謂之張三怪。”
傳山失笑,這張大人像是對這綽號十分得意,言語中滿是驕傲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