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棺材鋪?喬苒心說好巧。那個賴在觀裡的董大老爺和她們一樣,作爲無關的閒雜人等在那些大人來之前被“請”出玄真觀了。
他家棺材鋪失火了?喬苒心頭一驚,這董大老爺莫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這般一想連忙帶着紅豆趕了過去,這裡的動靜早已引來了巡街的官兵,衆人合力之下,火勢總算小了下來。待到火勢被撲的差不多了,一陣乾嚎聲響了起來。
喬苒和紅豆跟隨在人羣后看向坐在那燒的一片狼藉中的董大老爺,他懷裡抱着個婦人正在哭喊:“麗娘啊,麗娘啊……”
“這人死了麼?”有好事嘴碎者嗤笑,“哭的跟嚎喪似的。”
這話也忒難聽了,是以才一出口便受到了不少人的怒視。
“聽說是被橫樑砸到了頭,看樣子是……嘖嘖嘖。”圍觀的百姓搖了搖頭,低語道,“都摸不到什麼氣了。”
“你們胡說,我家麗娘沒有死!”董大老爺雙目赤紅的看向周圍的百姓,而後彷彿驀地想到了什麼一般,恐慌道,“我去找大夫,我去找大夫救麗娘!”
人羣一陣騷動,更有不少婦人低頭暗自垂淚:真是好個情深義重的男人!
“瞧他這樣子……”紅豆有些觸動,“原先賴在玄真觀裡還以爲是個無恥的小人呢,沒想到對自己夫人還挺好的。”
喬苒不語:確實挺好的,哭的雙淚俱下,嚎的觸動人心,看周圍百姓的反應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這哭的有些……就像在看戲似的。就如先前那個被人怒視的嘴碎者說的那樣。
想到這裡,喬苒看了眼那個被人怒視的嘴碎者:一把年紀的老者,對周圍怒目而視的百姓視而不見,此時正站在人羣裡哈哈笑看着正在痛哭垂淚的董大老爺,看到高興處還激動的拍打着大腿。
這反應……真是大有生怕不被人揍一頓不舒服的架勢。
喬苒看了片刻,正要收回目光,那看的哈哈大笑的老者卻忽地一轉頭,一張枯皺的臉上,雙目亮的驚人,就這麼朝她望了過來。
喬苒被這樣的目光嚇了一跳,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
恰逢此時人羣騷動,那董大老爺抱着他那夫人在衆人的簇擁下往城中醫館去了。
喬苒回頭對紅豆說道:“我們走吧!”正事要緊。
紅豆才嗯了一聲卻緊接着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她不敢置信的張大嘴巴,努力想要發出一點聲音,可愈是如此愈是發不出任何聲音,非但如此,就連擡手變得十分吃力。怎麼會這樣?她驚恐的看向正抓着喬苒袖子的老者,此時那老者的鼻子正隔着自家小姐的衣袖嗅來嗅去,紅豆眼神轉爲憤怒:這老不羞的登徒子,找打!
事實上喬苒也確實這麼做了,一腳踢了過去,那老者“啊喲”一聲捂着下身,痛的在地上打滾,手指更是指着她顫顫:“你……你個臭丫頭……”
喬苒撣了撣裙襬上的塵土,向他伸出了手:“紅豆怎麼說不了話了?”
“要解藥?”老者一邊嘶着氣一邊輕哼了一聲,眼珠轉了轉,驀地拉長了聲調,看着她,“你自己不是就有?”
“我哪來的解藥?”喬苒皺眉,臉色也沉了下來,她平日裡是個和氣的人,但不代表沒有脾氣,甚至脾氣還挺大,這老者做事委實有些欠打了,於是她走近這老者,擡腳道,“老丈,我敬你一把年紀了不想動手,快將解藥交出來!”
“好好好,不就是解藥嘛!”老者見她一腳在他下半身附近晃來晃去,
雖然自己一把年紀了,估摸着也沒這個心思想這種事情了,可身體有些部位該有還是得有的,可不能真叫她一腳下去沒了或者殘了。
“小小年紀,脾氣這麼衝!”老者不屑的哼了聲,騰出一隻手在懷裡掏來掏去,而後掏出一隻紙包遞了過來,“諾,給你!”
喬苒伸手,指尖一陣尖銳的刺痛之後,那老者跳了起來,猛地深吸了一口氣,一臉陶醉道:“沒錯沒錯,就是這個味道!”
說罷哈哈大笑着一躥便沒影了。
喬苒有些咋舌:這還是她平生頭一回看到有人身輕如燕,一個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她可能見到了傳說中的江湖高手,喬苒心道:只是這高手人品不怎麼行。低頭看向自己蔥白的指尖一滴血珠綴綴,喬苒想了想,一手遮住紅豆的眼睛,將血珠擠入紅豆的口中。
“哎呀!”一聲粗重的彷彿憋了許久的吐氣之後,紅豆叫了出來,“那老登徒子!”
“沒事了。”喬苒拍了拍紅豆的肩膀,手指上針尖大小的傷口已經止住了,不等紅豆開口發問,就晃了晃手裡的燈籠,“我們走吧!”
昏黃的燈光中,女孩子垂下眼瞼,遮住了眼中的鋒芒:那個人知道她的秘密。原來,這個秘密並非不說就無人知曉了。至於所謂的味道麼?她雖然嗅不出來,但相信這個老者嗅得出來的話,那麼這世間定然有人也嗅的出來。
真是麻煩啊!再世爲人的機會果然不是那麼輕鬆的,可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帶着紅豆向海利號疾步行去。
這一回,倒是找到同方了,交待了一番請喬墨幫忙的事之後,喬苒不敢耽擱就帶着紅豆離開了。
此時已近亥時了,就是沒出什麼事,這個時辰,金陵城也宵禁了。街上連個人影都看不到,紅豆下意識的抓緊了喬苒的胳膊,喃喃:“小姐,一個人都沒有呢!”
“若是有人也是官差,被撞見的話我們可是要被抓起來的!”喬苒笑着打了一聲趣安慰紅豆道。
紅豆點了點頭,正欲說話,一道身影如風一般捲了過來把她們衝倒在地。
“小姐!”紅豆驚叫了一聲,看着喬苒被人一把抓起衣領向一旁黑漆漆的小巷裡帶去。
是那個老登徒子!
“放開我家小姐!”紅豆驚叫了一聲追了過去,街巷裡黑漆漆的,她伸手摸了摸,一腳踏了進去,而後撞上了牆面,昏了過去。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眼前黑漆漆的小巷錯綜複雜如活了一般改變了位置,而後紅豆一頭撞上了牆面,喬苒一定會以爲自己在做夢。
“你這是什麼障眼法?”喬苒看向那昏倒在地的紅豆,“放開我!我的丫鬟還不知怎麼樣呢!”
“真是沒見識!奇門遁甲, 知道不?”老者不屑的哼了聲,“你那個丫鬟太吵了,你跟我來!”
“你將她一個女子丟在街角?”喬苒沉下聲來,一腳踢了過去,這一回卻被對方靈活的躲了開來。
“唉喲,臭丫頭年紀不大,脾氣倒是不小!”老者口中嘀咕着指向不遠處向這邊過來巡街的官兵,“喏,巡街的過去了,放心,沒事的!這金陵的官兵本事不怎麼樣,作奸犯科的事倒是從來不做的。”
“你要幹什麼?”喬苒心下一緊,對於這種半路冒出來的“怪人”,尤其還是個武力遠在她之上的怪人,本能的敬而遠之。
“都說了跟我去救個人,真是囉嗦!”老者說着足下發力向城外狂奔而去,“晚了就來不及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懂吧!”
“我也要救人,耽擱了一會兒的功夫沒準要賠上幾十條的性命。”想到玄真觀裡的觀主和那些道姑道童,喬苒心頭焦急,“老丈,你要救你的人,與我何干?”
“借你的解藥用一用!”老者說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跟我去救完這個人,你愛救誰救誰!”
喬苒被氣笑了,卻沒有再說話:因爲再掙扎也是徒勞的,只是沉着臉一聲不吭的任他拎着她向前而去。
城郊的山上白石林立,遠遠看去,就瘮得慌,待到走近了,這種滲人的感覺更甚了。
這是城郊的亂葬崗。
“到了。”
老者在一處新填的土堆前停了下來,將她扔到了一邊,取出藏在林間的鏟子就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