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送梳子
踩在雪地上再怎麼輕，還是有響聲。四九聽到了腳步聲卻沒有回頭，眼眶裡的淚水不是誰都能看得的。
油紙傘撐在她頭頂，只屬於男性的味道在她鼻息間蔓延。
吸了吸鼻子，四九略後退一步，才轉身擡頭，這樣近的距離，她不敢看他的臉和眼睛，只是垂首故作輕鬆道：“外頭好冷，進屋吧。”
說着就從傘底下走出去進屋了。
撐着油傘的啞巴，擡頭看向灰濛濛的遠方，那裡是她的念想，他知道，卻無力。
吃了早飯，收拾好，四九開始給啞巴做另外一套衣服了。
她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東西，想了也沒用，只會徒增傷悲。
只是她今天很明顯不在線路上，她縫了一會就覺得全身腰痠背痛，她就感覺需要出去走一走。
跟她一起做木頭的啞巴看着她又開門出去了，什麼都沒說，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
啞巴把桌子收拾好，放了筷子，四九用手梳理着頭髮。
四九聽到了遠處村莊裡傳來的歡笑聲、鞭炮聲，再看看人跡絕無的山間、路上，擡起一隻胳膊覆蓋住眼睛，讓那些滾燙的眼淚直接進入衣服裡。
本來這溫泉是在外面的，被他把坑挖的很大了，一半用茅草遮住了，而且裡面還墊着石頭。
竈臺裡又添了些柴火，四九把頭髮整個放下來對着竈門，冰漸漸融化成了水往下滴。
伸頭看着外面天色已經陰沉下去了，四九肚子也在咕咕叫，趕緊回去做飯吧，只屬於他和她的年夜飯。臨走看着水，她都有些捨不得了，這水她洗了澡，洗了衣服，再之後他又會來洗澡，多不好啊！
嘆了口氣，想着既然啞巴是這麼做的，必定是有他的想法，她只是來借住幾天的過幾日也就走了。
有了這個遮住的茅草棚，她洗澡也不怕了。
跟着他來到溫泉這邊，她才發現原來這裡他全部重新弄了。
她從梳子看向遞梳子的人，有些驚訝。
他對她是真的好，四九卻不敢承了這好！
從來不曾有人對她這麼好過，只是她是被人退親的污穢之人，怎能配的如此好的夫婿！
一頓飯下來，她只負責烘頭髮，添柴火。
把衣服晾到屋後的洞裡，她想要去拿些菜，卻又怕會有什麼東西，想想還是算了。
泡在溫泉裡，溫熱的水包裹着她，完全不同於之前跳河時候的冰冷刺骨，這水讓她全身心的放鬆。
推開門，入目的是啞巴高大的身影站在竈臺前忙活着。
四九從來不知道一個單獨居住的男人買衣服還能買的這麼好！衣服大小很合身，從裡到外都有。也或許是他問賣衣服的鋪子的人也不一定吧，粉紅色的衣衫，她很喜歡，忍不住轉了個圈。
啞巴把火把放在茅草遮蓋着的空地上就走了。
身上穿着他買的衣服，四九有些難爲情的扯扯袖子，咳嗽了一聲走過來說：“我來吧。”
洗了好久，她才戀戀不捨地起身穿了衣服，用髒的乾衣服把頭髮擦了擦，再把衣服洗了一下。
再大的風雪，也阻擋不了時間的前行，也制止不了淺水灣的人們對春節的熱情。
把頭髮細細洗了，把臉浸在水中，直到快不能呼吸了才擡起頭來，這樣能讓她有種要死了的錯覺，或許只有這樣能讓她忘了她還有個溫暖的家。
她努力睜大眼睛看着杳無人煙的路上，看看有沒有人來尋她；努力豎耳聽着四周的動靜，聽聽會不會有人在喊四九。
當她再次進屋的時候，啞巴站起來了，他從房間裡拿出他給四九買的衣服塞進她懷裡，又燒了個火把，出了門，看四九沒出來，就站在門口等着。
雪一片一片，籠罩着村莊，籠罩着大地，一整天都沒有停歇。
腳下踩的石頭沒有尖的，都是很圓滑的，四九都不知道啞巴是什麼時候來鋪的這些石頭，而且他白日裡基本都和她在一起，莫非是晚上她睡着了，他去河裡撿來的石頭鋪的？
現在天寒地凍的石頭也被凍住了，也虧得他了。
多少年了，她終於有一身只屬於她的衣裳！
四九看着懷裡的衣服知道他要帶她去洗澡了，也好，這麼多天沒洗澡了，她確實需要洗一下，順便洗掉之前那些不該有的念想。
反正她頭髮差不多幹了，啞巴的飯也差不多好了。
四九在門外就聞到了家裡散發出的陣陣香味兒。
四九伸手一摸，原來她剛纔洗的頭髮已經結成了冰柱。
天色陰沉了下去，啞巴記得這是四九第八次出門了。
啞巴見她不接，直接把梳子塞進她手裡。
捏着梳子，她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梳子眼熟！這個他好像削了好幾天，原來是做給她的梳子啊！
一頓，臉又紅了，自己真是太自作多情了，他做的梳子，拿給她用，又沒有說送給她的。
好尷尬！
站在那尷尬了一會，伸手抓啦着想把冰給弄掉，卻又困難！
啞巴停止切土豆的動作，指了指竈臺下，四九這纔回魂，坐到竈臺下，把腦袋接近竈門，這樣也能讓頭髮幹得快點。從未在任何一個男子面前散落頭髮，這讓四九又害羞了。
啞巴擡頭看了她一眼，沒有把鍋鏟給她，而是指了指頭髮。
也不知道啞巴到底做什麼，她披頭散髮的也不好擡頭去看。
在她把打結的頭髮用手拉開的時候，面前出現了一把梳子。
從村子裡傳來的鞭炮聲傳進四九的耳朵裡，打在她的心上，生疼！
她抓起一把雪，挺好玩的，做成一個雪球，砸在雪地裡，瞬間一個坑。
“這是？”四九看着這梳子不解
她還是第一次摸到這麼精緻的梳子，很光滑，放在鼻子間聞了聞，還有些松脂的香味。仔細一看，上面還刷了桐漆，難怪這麼光滑。
抿着嘴笑着，把梳子輕輕放在頭髮上梳理着。
坐在竈臺後梳頭髮，這要是奶奶看到了，必定會叫罵的，說這樣是對竈王爺不敬。
想到奶奶，送梳子的喜悅一下就衝散了，她使勁把心裡的那個酸壓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