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叔,您覺得這行嗎?我能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把一個大男人弄進京嗎?”雪花一臉的苦逼樣,“揣口袋裡行嗎?”
就韓嘯這麼重的傷,就他們兩人這一副草木皆兵,小心翼翼地樣子,一看就知道是遇上了大麻煩,不能被人知道行蹤,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姑娘家,除了把人揣口袋裡,她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把人弄進京。
更何況,韓嘯什麼身份,她什麼身份,韓嘯那種身份的人都差點丟了命,不能光明正大地進京,她一個普通的小農家女,拿什麼幫人家?
“這……還請三姑娘見機行事吧。”顧賢一猶豫,但還是沒把他家主子爺收回去。
見機行事?真揣口袋裡?
不過,沒等雪花把這句話問出來,顧賢就對她一抱拳道:“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必須馬上離開,爺就拜託三姑娘了。”說完,沒等雪花回答,翻身躍出窗子,不見了身影。
“哎……”雪花對着黑暗中張了張嘴,然後,欲哭無淚。
她,怎樣才能把這樣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弄進京呀?
雪花回頭看了看躺在她的牀上,依然昏睡着的大男人,真的想哭了。
“嗚嗚……,汪!”屋外的如花叫了起來。
不對呀,雪花聽着如花的叫聲,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爲什麼剛纔顧賢跳進跳出的時候,如花在門外一聲沒叫?
而且,顧賢是從窗子外跳進來的,韓嘯卻是從她的牀底下鑽出來的……
雪花的汗冒了出來,她不相信韓嘯一直在她的牀底下,她可是從晚飯時分就沒出過房門,若是韓嘯一直在她牀下,她不可能聞不到血腥味,而且若是真的韓嘯流着血在她牀底下躺了半夜,估計全身的血早就流乾淨了。
那麼,韓嘯是從哪來的?
雪花一把抄起牀上的夜明珠,彎腰就往牀底下鑽。
牀底下的青石地面乾淨平整,鑲結處嚴絲合縫,雪花用手敲了敲,聲音沉悶,並沒有空空的聲音。
“出來!”低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雪花有一絲尷尬,畢竟她往牀底下鑽這事不太好看,而且還有一種被人抓包的感覺。
不過,事關她的安全,有疑惑就要問出來,雪花馬上就給自己找到了理由,於是理直氣壯地從牀底下爬出來,大眼睛看向牀上的韓嘯,振振有詞地道:“爺,您是從哪兒鑽出來的?”
“爺……”韓嘯眸光微斂。
雪花滿臉好奇地等着韓嘯給她解惑。
“爺……餓了。”果然,隨着韓嘯的話聲,他的肚子裡傳來了一陣“嘰裡咕嚕”的聲音。
雪花吸氣,好吧,她不生氣,他是傷員,她不能和一個傷員置氣,對不對?
雪花轉回身,走到桌子前把籠月做的糕點端了一碟子過來。
韓嘯皺着眉,試着想要坐起身。
雪花一見,連忙把碟子放到牀上,伸手去扶韓嘯。
雪花一手託着韓嘯的頸肩部分使力,一手小心地扶着韓嘯的右臂,以免牽動傷口。
韓嘯的眼中劃過一抹幽光,就着雪花手上的力氣坐了起來。
雪花又忙把薄被團巴團巴放在了韓嘯身後,又把大靠枕放在上面,讓韓嘯可以倚靠着,這才把碟子端起來放在,雪花看了看,直接放在了韓嘯的腿上。
都是傷員了,就別這麼多講究了。
韓嘯眉尖微蹙,但是沒說什麼,伸出左手拿起一塊糕點就吃,然後——
“嘩啦啦”點心沫子落了一前襟。
韓嘯眼眸微斂着,繼續吃,不,應該說是繼續向下“嘩嘩”掉點心沫子。
雪花看不下去了,端起碟子接在了韓嘯的下巴下面。
“爺,您自己能端着碟子接着點嗎?”
雪花覺得她這樣離韓嘯太近了,這個動作也有點太親暱了。
“爺的右臂不能使力。”
韓嘯語氣平靜,神態自若,說完,又拿起一塊繼續吃。
雖然他第一口就嚐出這點心不是這丫頭做的了,吃得興趣缺缺,但兩日沒吃東西他確實餓狠了,只得繼續吃。
雪花聽了韓嘯的話,咬了咬牙,然後——
繼續端着盤子。
不過,吃個點心,會掉這麼多沫子嗎?
貌似,現在不怎麼掉了。
雪花看了看零零星星地掉下來的幾點,把盤子挪開了。
“爺,我去給您倒杯茶。”
雪花說着,把盤子重又放到了韓嘯的腿上,剛轉身要擡腳,又慢慢轉了回來。
“嘩啦啦”,點心沫子又開始下雨。
雪花順手就又把盤子端了起來,接到了韓嘯的下巴下,然後,歪着頭滿臉懷疑地看着韓嘯——的嘴。
韓嘯的嘴脣微薄,但剛毅有形,因爲失血過多,略顯蒼白,隨着咀嚼的動作,兩片薄脣緩慢翕合……
打住!雪花嚥了咽口水,她是在看點心沫子好不好?
嗯,點心沫子,還是在紛紛揚揚。
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雪花只得繼續端着盤子。
韓嘯在雪花低頭瞅着他的嘴時,寒眸睜開,如海般浩瀚,如潭般幽深,沉靜地望着面前一臂之隔的絕美玉顏,一任眼底的那縷柔光肆意傾瀉。
但是,當雪花擡起頭看向他時,那急合的眼簾立刻遮起了一切。
韓嘯一連吃了五、六塊才停下來,看向雪花,“茶!”
雪花放下盤子就去倒茶,韓嘯連喝了兩盞溫在暖爐裡的溫茶,雪花才反應過來,她爲什麼要聽他的?
好吧,好吧,她是傷員,自己照顧他是應該的。
雪花馬上又給自己找到了理由。
不過,“爺,您還沒說您到底是從哪裡鑽出來的呢?”雪花猶不死心。
吃飽了,喝足了,這次應該回答她了吧。
“爺……”
雪花屏息等着韓嘯給她解惑。
“……困了。”韓嘯說完,一臉的虛弱和疲憊,好像下一秒鐘就會閉上眼睡過去,或是昏過去。
雪花定定地瞅了韓嘯兩秒,開始磨牙,然後,輕輕地扶韓嘯躺下,給他蓋好了薄被。
“你也上來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韓嘯闔着眼,下一瞬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啥?雪花掏了掏耳朵。
她也上去睡?和他同牀共枕?不,不是共枕,她可以枕着靠枕睡。
不對!她在想什麼呢?
雪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這不是問題,問題是在這個古老的年代,她一個姑娘家和一個年輕男子,在一個屋子裡單獨呆片刻,要是傳出去,名節就會毀了,更逞論同牀共枕一晚上了。
她,現在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好不好?若是有什麼傳出,她已經不能拿年齡小做藉口了。
在名節和舒服之間,雪花無奈地選擇了名節。
把夜明珠用布遮起來,雪花坐在椅子上,往桌子上一趴,閉上了眼。
屋內寂靜無聲,只有屋外梔子樹上的蟬鳴和池塘裡的蛙聲此起彼伏,不停不歇。
韓嘯睜開雙眼,望着黑暗中那個隱隱地纖細身影,眼底閃過一絲疼惜。
她,瘦了。
一想起雪花是因爲另一個男人瘦的,韓嘯心中就又是憐惜又怒氣橫生,但他絕不承認裡面夾雜着一絲醋意。
雪花對於自己睡着了,會無意識地尋找舒服的地方,也是無語了。
睜開眼,就着晨曦的光,看着旁邊即使閉着眼,也散發着陽剛之氣的男人,雪花暗自慶幸,慶幸這次不是在人家懷裡醒過來的,雖然是,嗯,蓋着同一條薄被。
不過,沒等雪花慶幸完畢,門外就傳來了煙霞的聲音。
“姑娘,您醒了嗎?該起牀了。”
雪花“蹭”地坐了起來,心“砰砰!”亂跳。
煙霞和籠月雖然是她的丫頭,但她也不能讓她們發現她屋子裡有男人,何況昨晚韓嘯就說過,不能讓人見到他。
雖然她相信兩個丫頭,但防人之心不可無,現在不僅是她的名節問題,還關係到韓嘯的安全問題,不能出絲毫差錯。
把一切意外,一切可能,都要扼殺在萌芽。
“我起來了,別進來!我、我在換衣服!”
雪花說完,七手八腳地慌忙向外爬。
一聲壓抑地悶哼傳來,雪花擡頭,原來她正按在韓嘯的傷口上。
韓嘯雙眉緊蹙,寒星般的瞳眸中,有一絲隱忍地疼痛。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