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夫捋着鬍子一臉的嘖嘖稱奇,“老夫走南闖北幾十年,醫治過無數風寒的個案,但還從沒見過這般斷了氣還能生還的奇蹟啊!看來這娃還真是命不該絕哩!”
花大夫說着便刷刷刷地寫下藥方,讓花有福派人隨他去抓藥。
花大夫臨走前預言般對大夥兒說:“這娃這回能有幸逃過此劫大難不死,日後必將有大福氣啊!老夫在此先恭喜各位了!”說完就笑呵呵的出門了。
朵兒真的逃過一劫了!從大夫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大夥兒不由長長地鬆了口氣,一掃剛纔的悲傷和絕望,均一臉喜氣地看向牀上正安靜地熟睡着的花朵朵。
他們的丫頭終於撿回一條命了,他們不求她日後有啥大福氣,只要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伴在他們身邊,他們就心滿意足了,這太大的福氣他們還唯恐無福消受啊!
聽着花朵朵有力的心跳和平穩的呼吸,大夥兒這懸着的心才終於落了下來,緊繃的身子也跟着鬆開了,這會兒才覺得渾身已經溼透,也不只是冷汗還是雨水,大夥兒均不由打了幾個寒顫。
花有福見狀忙吩咐大夥兒回去換衣裳去,免得這一個病着的還沒好起來,其他人又給病倒下去了,他可沒這精力承受多幾回這樣的打擊啊!
由於花朵朵還病着,這身體虛弱着呢,況且外面正狂風暴雨的,他們也不好這時候將花朵朵挪回去,只好暫時勞煩齊夫人代爲照顧了。
將花家老少都送出門後,齊文斌忙急急地奔進房來,看着眼前花朵朵恬靜的睡顏,齊文斌這壓在心頭的大石才終於放了下來。
剛纔花家人都在屋裡。齊文斌也不好當着他們的面來看望花朵朵,只好在旁邊乾着急。
當他在屋外聽到花大夫說讓準備後事後,他覺得自個兒的心跳也跟着停止了。身子猶如置身於萬丈深淵的海底,渾身冰冷得難受,連呼吸也變得困難了起來。
當齊文斌感到萬念俱灰時。屋裡又響起了令人驚喜的呼叫聲,朵兒她又活過來了!齊文斌這才知道。原來這天堂與地獄之間的距離竟是這般的近!近得就存在於在朵兒的一呼一吸之間。
齊文斌後怕地握着花朵朵明顯瘦下來的小手,差一點,就差一點,自己就要和眼前這可愛的人兒生離死別了。生和死雖然只在一念之間,卻可以將兩人的生命從此隔斷,自己從此再也無法見到她活潑可愛的模樣,無法見到她古靈精怪的面容。這一切的一切都將永遠冰冷地深埋於地下。
齊文斌每每想到這兒,就覺得心裡絞痛的難受。他忍不住把臉埋在花朵朵的枕邊,淚水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
睡夢中感覺到耳邊傳來陣陣壓抑的嗚咽聲,花朵朵不由茫然地轉過頭來,“齊哥哥,你怎麼了?”
花朵朵沙啞的聲音驚住了齊文斌,他埋在枕頭裡的腦袋像僵住了般無法動彈,良久纔在枕頭上蹭了蹭,滿臉尷尬地擡起頭來。
“朵兒,我……我……”齊文斌窘迫的說不出話來。
看着齊文斌小白兔般的紅鼻子和紅眼睛。花朵朵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娃剛纔是偷哭去了,看着他那憔悴的臉色,她心裡不由又是感動又是愧疚。
花朵朵一字一句困難地說:“齊哥哥,我沒事兒了!你趕緊歇息去吧!你過些日子還要考試哩。要緊着些身子啊!若是你也病倒了,齊伯母可就不喜歡我了。”
齊文斌一陣猶豫不決,他想留在這兒陪花朵朵,但想到孃親那難看的臉色,他又覺得一陣爲難。
這時恰好小翠端着藥走了進來,“少爺,花姑娘這話可是說對了!您啊,還是趕緊歇息去吧!您都一整夜沒閤眼了,夫人唸叨得奴婢耳朵都起繭了,您若是再不去歇息,估計夫人還真會氣不住將花姑娘遣回家去哦!”
齊文斌瞪了一眼這口無遮攔的丫頭,這臭丫頭在朵兒面前說這些話不是讓她心裡難受嗎?他氣得真想拿根針線縫住這說話不帶腦子的嘴巴。
但齊文斌還沒表達出他心裡的憤怒,便被沒大沒小的丫頭給推出了房門,“少爺您就放心去吧!這兒有奴婢呢,奴婢會好好照顧花姑娘的。”說完“嘭”一聲便掩上了房門。
齊文斌抹了抹差點夾到的鼻子,這丫頭也太沒將我這少爺放在眼裡了吧!竟敢給我吃閉門羹!齊文斌對着這道合起來的門氣得一陣乾瞪眼,最後也只得生着悶氣回房去了。
花朵朵在齊家養了一天的傷後,雨勢便小了下來,花永夏趁機將花朵朵接了回去。
齊文斌撐着油紙傘,站在院門外目送着花朵朵父女倆的背影遠去,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這些天他感覺像發了一場夢般,一切都很不真實。若不是西廂房裡還遺留着陣陣的藥香味,他甚至會以爲這一切都不過是他看書看累了後所做的南柯一夢。
在齊夫人的陣陣催促聲中,齊文斌終於回過神來,依依不捨地收回油紙傘走回了屋子。他坐在書房的案子前,捧着書本心不在焉地啃了起來。
齊家時代從商,到了齊文斌祖父那一代才終於考了個秀才,走上仕途一直是齊家人的夢想。齊文斌打從出生起便被賦予了參加科舉考取功名的使命,他沒有選擇也無從選擇。
除了讀書做文章,他不知道自己還會些什麼,他也不知道若是他一輩子都考不上秀才,他爹那加官進爵的黃粱夢會不會從此就灰飛煙滅。
這頭花朵朵躺在自個兒的大牀上,聞着牀上熟悉的花香後,才長長的舒展了下筋骨,大大地舒了口氣,還是自家的牀舒服啊!真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捏!
花朵朵正舒服地在牀上打着滾,雲氏就端着藥碗進來了。
花朵朵不由一陣哀呼,“娘,我沒事兒了!能不能不喝啊!”看着那碗黑兮兮的湯藥,花朵朵就不由一陣反胃。瞧着黑不拉幾的模樣,還真是沒病也給喝出病來啊!
雲氏敲了敲她的腦門,嗔道:“不許躲懶!生病了就得喝藥,良藥苦口才能利於病啊!再苦也得喝完這一碗!哪個叫你不愛惜自個兒的身子,生生熬出這一場大病出來呢?孃親都讓你給嚇死了!”說着眼眶就不禁紅了起來。
眼瞅着自家孃親又要掉銀豆子了,花朵朵只好無奈地敗下陣來,乖乖地接過藥碗,“好了娘,我喝總行了吧!這話你都說了好幾遍了,我耳朵都起繭了。”
雲氏沒好氣地擰着花朵朵的耳朵,“臭丫頭,還嫌棄起孃親來了!”
花朵朵佯裝疼地“哎喲”了幾聲,待雲氏放開手後才捏住鼻子,閉上眼睛痛苦地將一大碗黑不溜秋的湯藥灌了下去,苦得她好一陣乾嘔,幸虧雲氏及時送上蜜餞,不然還真會吐出來的比喝進去的還多。
喝完藥後,花朵朵睏意便上來了,迷迷糊糊地便睡了過去。
雲氏替花朵朵掖了掖被子,摸了摸她明顯瘦下來的包子臉,雲氏心裡不由一陣心疼。這娃咋就老是這般大苦大難的呢?若真是應了那句大難之後必有大福,她還真是寧願不要這福氣,只要這孩子平平安安地長大,她寧願一輩子吃齋唸佛啊!
花朵朵一覺睡醒後,感覺精神了好多。這場大暴雨說也奇怪,她病一好,這下了好幾天的雨也終於停了下來。
花朵朵站在自家大門外,放眼向四周一看,到處都是水的世界,整個花嫁村都沉浸在一片水汪汪的景緻當中,彷彿前段時間的乾旱不過是雲煙一夢。
大雨將田野上那些剛插下的秧苗衝擊得東倒西歪的,這會兒村民們都在田裡給秧苗補秧哩!還得給那些雨水浸得過深的田野放走一些田水,免得將這幼小的秧苗給淹壞了。
走在田野的兩旁,清風迎面拂過,花朵朵彷彿覺得自己聽見了秧苗們悄悄拔節的聲音,就像在聽一首由生命朗誦而成的歌謠。
看着村民們忙碌的身影,再看向不遠處給雨水沖刷一新的青山綠水,花朵朵只覺得連空氣裡也帶着一股清新溼潤的香味。
“朵兒,就知道你在這裡!看我給你送什麼來了!”
花朵朵轉身一看,是捧着一束野花笑得一臉燦爛的齊文斌。
花朵朵不由一臉的驚訝,“齊哥哥,你怎麼來了?”
齊文斌笑道:“我去了你家,你小姑說你在家閒不住又出來皮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在這兒!”
花朵朵不由一陣嘴角抽抽,我哪有皮啊!我不過是睡得太多身體都僵硬了纔出來散散步啊!
齊文斌將手中的一大束野花遞給花朵朵:“給你的!那天我看你冒着雨摘這些花,想必是很喜歡吧!我剛路過看路邊開了好多,就給你摘些來了。”
花朵朵看着眼前這嫣紅奼紫的野花,不由一陣感動,這是她生平收到的第一束花啊!
那一束害她差點爲此而丟掉小命的野花,這會兒估計已經被大雨沖洗成泥了。
而眼前這一束還帶着露珠,看起來生機勃勃的野花,究竟又會給她帶來什麼樣的命運呢?
花朵朵把花接過捧在懷裡,埋頭深深地嗅了嗅,花兒很香,也很漂亮。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啊!留住眼前的幸福就好了,那些未曾發生的想再多又有何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