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縣中還好,冬天時按村子算,一村一個鍋爐房,家家都用上了暖氣,有人口少的村子,就讓他們遷出來,在外面重新蓋大房子。
冬天時候的反季節蔬菜賣的不如已往,主要是如今會種的人越來越多,繳稅大戶還是碼頭這一塊,河道又向兩邊擴了擴,還專門找的蝦苗與魚苗放到當中養,每隔上一段路就卡住網,去年開始養,今年能有收穫。
過年前有兩個亭子被大雪壓塌,負責檢修的人已經被抓起來,好懸沒壓死人,此事絕不姑息,學堂的孩子因道路不便,連續喝了四十五天的豆漿,大前天才恢復成鮮奶,您那莊子中賣的烤雞和鴨子已經成了本縣的招牌,去年也沒少交稅。
去年雪大,今年開化估計有點影響,我擔心河道轉彎之處會被水衝上岸,派人加固,家禽養殖場做好了分攔防病的工作,有雞四十五萬多隻,有鴨……”
呂縣令跟在張小寶旁邊,如數家珍地對張小寶彙報縣中工作,張小寶也偶爾跳躍性地問上幾句,每當問出來,呂縣令必然是對答如流。
突厥隨來的一羣人聽着看着,又驚訝又羨慕,闕特勤曾聽過默棘連對三水縣的介紹,那時幾不可信,說的實在太神了,哪有一個縣的發展可比上一個州?
如今耳聞目睹,這才知默棘連還是少說了,對呂縣令那詳細的數據介紹更是羨慕不已,如果自己的族中有這樣的能人,前幾年又何必被大唐卡的那麼死?
張小寶聽的比較滿意,對呂縣令也讚揚兩句,算是認可了他的縣令位置,不然一句話立即拿下。
小貝也當過縣令,與呂縣令屬於同行,點頭道:“呂縣令辛苦了,比我在建安縣時強。”
“不敢當,可不敢當,全是縣中的人支持,縣中但凡作出一個對本縣有好處的決策,少部分的百姓寧願自己吃虧,也堅決支持。
比如去年秋天時藥材缺少,準備在縣中選一處土地肥沃的地方種藥,當時選中了兩河灘村,那裡以前有兩條河流過,地有勁,此議剛出,整個村子一百一十五戶,七百二十人,多一句抱怨都沒有,三天內舉村遷徙,沒有他們的付出就沒有三水縣的今天。”
呂縣令連忙謙虛,別看小貝年歲不大,他卻不敢小瞧。
“水運方面還好?”張小寶隨意問了句。
“與已往差不多,只是兩岸的盒飯賣出去的少了,自從有了罐頭,很多外地人不喜歡吃本縣風味的盒飯,自己帶了罐頭,今年我準備從別處招一部分廚子,把服務站再擴大點,讓所有人都能找到自己喜歡的飯菜。”
呂縣令不作絲毫猶豫,馬上答了出來。
“鹽油方面呢?”張小寶不像默棘連等人,對呂縣令熟悉本縣的事情那樣吃驚,對他來說知道這些事情很常,不知道纔不常,能在三水縣當縣令,必然要有本事,轉口又問起生活必需品。
“鹽的價錢略有下降,主要是曬鹽的地方多了,船隻的製造也更先進,賣鹽的利潤不變,量提高兩成,價錢也就降下來兩成,油的方面,豆油與菜籽油價錢略微提高。
一個是養殖牲畜的多,葷油也跟着多,讓本地人更喜歡吃葷油,另一個是黃河以南的地方喜歡吃素油,大部分運走賣到那裡,稅收跟着多起來。”
“還是儘量要吃素油,回頭寫個告示,就說葷油吃多了對身體不好,不行,要說葷油可以制蠟,多留下一部分,儘量賣到葷油少的地區,把素油的價錢壓下來。”
張小寶怕吃葷油的多,得心血管疾病的人也會跟着多起來,想要在縣中提出,又擔心因自己一句話,素油更有市場,價錢被推到更高的位置,只能迂迴。
呂縣令連連點頭“好,我記下了,回頭說說,今年開春之後的蒜漲價了,漲了不少,有平時的一倍,是不是要找好的地方多多種植?”
“蒜漲了?怎麼漲的?我是問一次漲起來的,還是一點點漲上去的?”這時在一旁一直沒出聲的王鵑突然問道。
張小寶也想知道,他明白這個時候的人喜歡吃蒜,很多人去飯店的時候先問一句有沒有蒜,有的話就進去吃,沒有轉身便走,都說蒜和肉一起嚼香,他到是不覺得,只是知道吃香腸的時候吃算味道不錯。
呂縣令想了想,回道:“兩次漲起來的,頭一次是剛剛過完年,漲了三成價,後一次是前幾天漲的,一下子把價錢漲到了原來二倍的程度,說是產蒜多的地方被大商人給買走,估計還要漲。
咱三水縣的人還比較穩重,沒有出現搶購的情況,聽說別處的蒜漲的更厲害,只要有蒜出來,馬上被搶購一空,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我總覺得有人故意如此,卻想不出辦法。”
張小寶點點頭“呂縣令自去忙,我等邊走邊看,不打擾呂縣令了。”
呂縣令如盟大赦,聽話地讓到一旁,等張小寶一行人走遠,這才擡起袖子擦擦額頭上滲出的汗水,對旁邊跟隨的衙役說道:“嚇死我了,多虧一直沒放鬆,張家的小公子果然厲害,連很多數據的誤差都能發現,真要是隨意遍個數據,一定會被他找出毛病,感覺他一直在縣中沒離開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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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們也是一副佩服的樣子,依舊當着衙役,並且成爲新捕頭的宋陽笑着說道:“大人,張公子自然不一般,要知道當初三水縣能從中縣變成上縣,很多人傳說,就是張公子推動的,當時連推八手,根本沒有他家的高人,三水縣是他們家的根基,又怎會不盡心?人都說他是小神仙呢。”
王鵑不知道有人在背後把她和張小寶傳的神乎其神,此時低個頭想事情,直到前面的路突然變寬,並有流水聲傳來,發現到了一條小河邊,這才醒過身,對張小寶問道:“是不是有人刻意炒高大蒜的價錢?”
“估計是。”張小寶回了一聲。
“那該怎麼辦?最怕遇到的就是這種事情,到最後就算有了辦法,真領頭的人也跑掉了,只有一些跟着炒的人才倒黴,那時蒜已轉了至少三手,要不要下一道命令,凡是在大蒜上囤積居奇的一律抓起來?”
王鵑想到了自己那個時候,從百年前開始,一直到她和張小寶過來,對這種事情都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心中擔憂。
張小寶搖搖頭“憑什麼抓人?大蒜又不是生活必須品,不像糧油鹽,知道你想起以前,以前那個時候你心中明白,真的大頭全是長輩在京中爲官或曾經爲官,別說是炒蒜,就算是炒更重要的東西,誰有能把他們如何?”
“不說那個時候的事情,只說眼前,愛吃蒜的人多,怎麼不是必須品?今天他們炒蒜,你不攔着他們,明天他們就會炒別的,哪怕最後下決心收拾,也要有很多人跟着吃虧,不行,我寫信進京,告訴李隆基。”
王鵑顯得非常着急,她明白這不僅僅是蒜的價錢問題,處理不好會讓民衆對朝廷的信任度降低,說着話想進車裡去寫信。
張小寶一伸手給拉住,道:“你真想用行政命令來解決經濟問題?以前不是說過麼,除非是迫不得已,不然不這樣幹,行政命令好用,可弊端也不少,會讓對方覺得朝廷沒本事,從而繼續找漏洞攻擊。
雖然政治經濟學是聯合起來的一種學問,當不能這樣用,如果說買大蒜也是囤積居奇,那麼買姜呢?買蔥呢?買布呢?如何定位?你就不怕命令一下,地方官員趁此機會隨自己意思得好處?
我這麼跟你說,換成我是商人,你下達命令的時候如果說是打擊大蒜囤積居奇,我馬上換成其他的東西,你要是直接說打擊囤積居奇,那地方官員就可能挨各商人抓,商人做買賣必然會有存貨,算不算囤積?”
“那約談呢?把他們找一起商量,嚇唬他們,再給他們好處,讓他們別那樣貪得無厭。”王鵑想到了另一種辦法。
“人家要賺一百萬貫,你約談了之後,就算是嚇唬了他們,可人家少賺了,人家不出聲,忍了,等明年蒜下來的時候人家就不收蒜,使勁壓低價格,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規矩,誰敢隨便伸手去收?到時種蒜的人咋辦?這種事情是會反彈的。
然後你是不是再約談?你自己不覺得丟人嗎?人家就問你了,是怎麼意思?賣高了不行,賣低了也不行,那就派官員來經商多好?你們朝廷說什麼價錢就是什麼價錢,你覺得會有什麼後果?”
張小寶給王鵑分析了一通,反問道。
王鵑忍着氣想想“會變成純粹的計劃經濟,到時候種地的人沒有勁頭,買賣上也會出現問題,畢竟經濟搞的好的人通常都不會當官,會當官的人需要拿出更多的精力放在官場上,那時更亂了。
就像沒有我們到來,唐朝會出現鹽稅,從而讓鹽的價錢一高再高,那怎麼辦?要不用我們家的買賣與之合作?”
“經濟的問題最好用經濟的手段來解決,我與他們合作?約談?我給他們臉了?慣他們毛病,不就是大蒜漲價麼?我讓他們漲,賠死他們,回頭給我調查,誰領的頭,我讓他們以後寸步難行。”
張小寶對這種妥協的事情嗤之以鼻,蔑視地說道。
王鵑笑了,抱住張小寶的胳膊“我就知道小寶你有辦法,剛剛出現的事情,你便想出來應對的招數,快更我說說,具體如何做。”
“不急,進縣城休息下再說,總歸不會讓他們好過,先確認一下,萬一情況不像我們說的那樣,想出來的辦法也沒有用武之地了。”
“怎麼不是,又沒有傳來消息說是哪個產蒜的地方有大災害,價格突然變動幅度這樣大,不是纔有鬼了,是不是要從其他地方收蒜運過來賣?”
“從哪收蒜也不行,只要收,那個地方必然漲價,你說茄子蒸好拌醬吃,是不是比直接炒了好?”
“各有各的味道,與茄子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今天我準備蒸茄子,等以後土豆多了,也蒸好,拌在一起吃,想想就流口水。”
“辦法呢?”
“回去再說。”
張小寶一行溜溜達達朝三水縣的縣城走,一直走到晚上掌燈了,也沒到縣城,剛剛來到連通到京城的河邊。
因三水縣的百姓有錢,家家住二層的房子,對其他方面的需求也高了,在河的兩邊立起來無數的路燈,整個大唐,除了陸州、京城,也就三水縣有這個本事。
路燈的光並不是很穩定,忽明忽暗的,放在河中旁邊的水力發電機轉的點快,路燈就亮,轉的慢那自然會暗。
即便如此,也把闕特勤等人唬到了,望着那夜色中藉着路燈走在岸邊路上的行商隊伍,瞧着有睡不着覺的人提着蝦籠子過來釣蝦玩,七十多個人以爲自己已經不在凡間。
“這就是我說的在京城當時看到的路燈。”默棘連的目光順着河而下,被兩岸絢麗的色彩迷住了眼後,對同樣傻呆呆的闕特勤介紹。
“不知我族那裡能不能有同樣的東西?有亮光,想是狼不敢輕易在晚上襲擊羊圈吧?”闕特勤羨慕不已,同時知道自己一族與大唐人之間的差距,在自己族中,點蠟都顯得奢侈更多的是用油燈時,人家大唐可以有電燈。
夏天的時候晚上睡不下,出來溜達溜達,那該多舒服?恩,就像現在,不遠處的亭子中的事情一樣。
默棘連也看到那個亭子,裡面有幾個小孩子,也不嫌冷,在四面透風的亭子裡面吃東西,一股風從那邊吹來,油炸東西和烤肉的味道順着飄至,真幸福,嘆聲道:“別多想了,我族已經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