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大營內,周瑜神色淡漠的站在點將臺前,注視着下方的三千餘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第一師,郝昭爲師帥,華安爲副。第二師,張輔爲師帥,成韶爲副。諸族子弟出衆者,充爲校尉,次之爲軍候屯將。餘下什伍,彼等自任。”
周瑜一身精甲,留下一句話,便轉身回了營帳。
郝昭、華安、張輔、成韶,皆是與鮮卑一戰中,表現出衆的小輩。
但現在,驟然將幾個校尉、軍候給提到師帥的位置,肯定會有些措手不及。比如自己也是如此啊,本來任命書上寫的好好的第三軍校尉一職。結果,還沒兩天功夫,安穩了軍心了耿臨直接提拔一名耿氏子弟,充爲校尉。
然後,丟給自己一封任命制詔,自己搖身一變,成了軍將!
自己真的能夠勝任嗎?
周瑜莫名的出現了一絲不自信,一軍軍將之重,非比尋常。
自己原先本不過是中尉府的一名佐官,對於軍中體制確實熟悉。又經歷了谷口一戰,也算有了一次大戰的體驗,但真的事到臨頭,才發現自己不知道的東西更多。
比如,糧秣輜重。
一回到賬內,周瑜便翻起書冊,再次觀閱着下面軍吏遞上來的彙報,頓感頭皮發麻。
依照軍制,這些小事根本輪不到自己來處理。可事出倉促,編制嚴重不足。兵員還在慢慢趕來,輜重部的校尉還沒有定下人選。軍務隊、憲兵司、親衛部都沒有,甚至自己到現在還不知道副將是誰呢。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自己這個軍,還沒有名號。按照目前國朝各軍的排序,本部當是第八步兵軍,然而啥都沒有。
再加上人家的軍將,最差的都是關內候,而自己僅是一個輔國將軍,這還是因爲提到軍將的位置,直接驟升一級呢。否則,區區奉國將軍,執掌一軍,豈非笑柄?
不僅僅是周瑜自己,軍中其餘人的爵位也普遍不高,這日後在各軍中的地位,自然是不用多說了。
當然,周瑜心中也明白大王的用意。
本部軍明顯是爲了打壓士族的大局掌控,而臨時成立的一軍。這軍中兵員,全都是士族私兵,管理的難度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可不是從藍田大營走出的新兵,沒有經受過藍田教導校那嚴苛至極的訓練以及軍法督導。
但這是王上削弱世家最關鍵的手段,私兵嘛,聚集在一起,編成正規軍就行了。日後怎麼揉捏,還不是大周軍方說的算。至於如何讓世家大族,老老實實的交出私兵部曲,就是朝廷公卿的事了。
不過一日功夫,三千多人只整編出了一校外加三曲兵馬,校尉、軍候自是以耿氏、楊氏、杜氏子弟爲主。
三家,一家千餘。
這肯定不是三家的全部,但高誠也不需要太多,否則三傢俬兵就整出兩個師,哪還有位置留給其他家。
後面的佃戶廢除,纔是關鍵。
一日操勞下來,周瑜感覺自己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完全沒有想到這些繁雜瑣事,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而第二日一早,已經溝通好的藍田教導校教官,便來到了周瑜軍中,開始整頓軍紀軍風。
長安城,則是出現了另外一幕。
近千士子,跨街遊行,蜂聚一處,沿道怒吼,質問科舉之制,同請嚴懲監考、教學署主官,以平民憤。
盛勢不小。
也看呆了沿途的長安百姓。
很多人都知道最近似乎發生了許多事情,他們不知道是自家大王,在與諸世家博弈。但是,眼前掠過的一幕,卻是感到驚世憾俗。
遊行示威,放到後世,乃至千年後,都有些類似的情況。
可放在現在,私自聚衆,便是砍頭的大罪。更別說還有出言不遜,污衊忠良,目無君上,隨便一個都是重罪。
而眼前這羣年輕人,居然如此明目張膽的搞事情,真是年少無知啊!
科舉士子們無知嗎?
不,他們心裡都很清楚。
也許有些人是爲了家族利益,奉命而來。也許有的人確實心聲不滿,內有不平。也許有的人天生自大,落考後產生的怨憤心理,都匯聚在徇私舞弊的由頭上。
不過,他們卻知道自己不會有生命危險。
若是君上將這千餘士子悉數誅殺,那大王的威望以及大周的威勢,也就朝夕崩潰了。
法不責衆。
一羣人仗着律令之餘,在這裡張牙舞爪。
士子游行隊伍,很快便越過鬧市,來到內城南門。
四百餘城中兵卒,已經在門外列陣。倒也沒有拔刀豎矛,僅是安靜的佇立在門洞前,將遊行士子的前進方向堵塞。
一衆士子逐漸停下腳步,凝視着眼前的軍隊,沒人敢貿然上前。
沒辦法,跟王上還能講道理,可跟一羣武夫如何講理?萬一人家一怒之下,砍了自己,縱是以命換命,也是自己虧啊。
不過,爲了計劃的進行,遊行隊伍怎麼能頓步在城外。
很快,一人便悍然挺身而出,高呼先前的口號,引領衆人齊齊高呼不斷。
身前軍候盯着這領頭的傢伙,眉目橫視,冷哼了一聲,還是沒有輕舉妄動。軍令要求自己只需要擋住遊行隊伍繼續前進即可,可沒有授予自己生殺他人大權。
城門樓上,士孫瑞與第五雋兩人也正在注視着下面的士子。
“君榮兄,士子游行,前所未見,只怕國朝不好處理啊!”
第五儁心中暗歎一聲,面對遊行的士子頗感棘手。畢竟,動也動不得,勸也勸不住。偏偏科舉之制,又不好輕作釋言。
“哼!”
士孫瑞冷哼了一聲,鄙夷說道:“一羣有恃無恐的無知小輩,受他人蠱惑,行此無法之事。若不嚴懲,日後人人效之,方是大患。韋端小兒,當真該死!”
“不得不說,韋端還是走了一步妙棋。如何處置這些學子,沒那麼簡單啊!”
“不必擔心,大王又豈會不做準備,也許教學署的諸位大儒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他們教出的子弟,若皆是不忠不孝之徒,殺了也算是除一禍害!”
“唉~”
第五儁長嘆一聲,話雖如此,可韋端又非易於之輩。
這種遊行示威之事,只怕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