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門有三位佛祖,一曰過去,一曰現在,一曰未來。
過去的佛祖用佛光照亮過去的時空,得後人尊重;現在的佛祖用佛光照亮三界,也就是最負盛名的如來佛;未來的佛祖彌勒照亮未來的時空,似有爲佛門保有一線生機之意。
但無盡生靈、佛門上下,都生活在現在。
故,一切皆是如來。
簡而言之,彌勒並不是佛門的‘太子’,而是佛門之中較爲特殊的一位高手。
三百年前的災變不見他影蹤。
三百年後凋敝的佛門由觀音大士主掌,也不見彌勒現身。
周拯去過凌霄殿,並未見到彌勒的身影,似乎彌勒已是在三界超脫了出去。
但今日。
就在孔宣出手要教訓大鵬金翅鳥時,彌勒突然現身,一股強橫至極的威壓鎖定孔宣,強行加入戰局,更是無視了大鵬鳥與左使,隻手遮天,蓋向孔宣!
孔宣口中爆發出一聲厲喝,身形鬥轉,竟化出五彩羽翼,身週五色神光更是向外爆涌,朝虛空激射!
“哈哈哈!哪裡走!”
彌勒仰頭大笑,大手橫挪,竟有五尊巨佛的虛影自東西南北上五個方位同時顯化,各個都有這顆星辰般巨大,封住了孔宣逃遁的路徑。
而此刻,左使身形急追,毫不猶豫地就衝入了彌勒的佛光大陣,劍勢無匹,掃向孔宣。
大鵬鳥卻是怔了一下。
他倒是第一次看到孔宣露出這般急色。
‘彌勒尋佛母孔宣做什麼?’
周拯依舊在暗中瞧着。
他也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出手救孔宣,如果是孔宣與自己聯手,面對大鵬鳥、彌勒、左使這三尊強敵……自己還是很容易成爲突破口的。
周拯對自己有幾斤幾兩,心裡還是有數的。
而且現在還存在一種隱患,一種這四個高手在演戲,誆自己出去的隱患。
但如果不出手,孔宣與自己有約在先,自己若失信,恐道心不安。
“班長先別動,孔宣還有迴轉的空間,”李智勇道,“那些大佛壓下來的速度很慢,彌勒應該是跟左使一路的。”
周拯道:“智勇你盯好外圍,看有沒有其他埋伏,我專心看陣內,稍後如果要出手,就以擊破彌勒大陣爲準。”
“明白,不要衝動。”
李智勇聽聞周拯嗓音十分冷靜,總算是鬆了口氣。
他還真怕周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衝上去了。
大能鬥法,生靈遭殃。
下方的星辰再次出現了燦爛的煙花,那是無數妖族修行者逃竄時留下的尾跡,而逃不掉的那些生靈,此刻只能盡力朝着下方躲藏。
周拯靜靜等候着。
孔宣此刻一心想遁走,但上有佛陣困守,下有彌勒強攻,那左使在旁不斷擾襲,乾坤大道延伸出的神通也對孔宣起到了一定的限制作用。
大鵬鳥此刻卻也算有良心,並未去圍攻孔宣。
他目光十分複雜,眼底寫滿了掙扎。
忽聽那左使大喝:“鵬王,彌勒佛祖是請令兄相助,並非是要害她性命!若鵬王此刻出手,副教主之位何愁不穩!”
彌勒佛笑道:“鵬王莫非不知,孔宣意圖要奪你辛苦拉起來的羽族?你當她是好心出山嗎?她是要以羽族之力培養鳳凰後裔,再吞噬鳳凰血脈使自身超脫五行,你莫非是忘了?你們鳳族的十二滴始鳳精血都在誰身上?”
大鵬鳥愣了下,擡頭看向那佛光中飛馳的五彩神光。
“兄長,你算計我?”
他嗓音有些不敢置信,定聲道:“你當真在算計我?”
彌勒哈哈大笑:“你怕是不知,此刻這附近還藏了一人,就是那青華帝君,你猜青華帝君是來做什麼的?他拿着煉妖壺,自是要煉你歸順!啊哈哈哈!”
大鵬鳥拳頭緊握,不斷看向周遭的空域。
周拯心底暗道要糟。
他何時暴露了?
不過,從彌勒此刻展露出的強橫實力來看,對方發現自己的蹤跡似也沒什麼不合理的。
大鵬鳥此刻是人面人身,能看出他表情連續幾次變化。
他擡頭盯着孔宣,吼聲蓋過了漫天誦經聲:“回答我!兄長!”
孔宣微微抿嘴,飛速閃躲中不斷撞擊一尊佛像,此刻只是低頭看了大鵬鳥一眼,並未多說。
周拯見狀微微搖頭。
孔宣此前主動找自己送她老弟,骨子裡是爲了羽族?
傳承鳳凰真血,培養小鳳凰,然後吞噬其血脈,助自己昇華……
只能說,不愧是上古大能。
彌勒說的果斷,孔宣在自身留有餘力時依舊避而不答,既是孔宣自身高傲,又證明是被彌勒正中下懷。
大鵬鳥一聲大吼,腦袋化作黑色鳥頭,羽翼迸發金光,如一束利劍劃過天穹,直衝孔宣。
那左使壓力大減,攻勢愈發凌厲。
彌勒佛掌控大局,那五尊大佛似是要爆發出無窮威勢。
孔宣就算有五色神光護體,以一敵三猶自迅速落入下風。
但她表情還算平靜。
而且,她始終不曾呼喊周拯相助。
正此時,下方星辰突然爆發出一束束火光。
周拯低頭看去,卻見這星辰各處的大地崩裂,大氣層中涌出了數之不清的濃煙。
星辰如烘爐一般,似是隨時要炸裂。
周拯立刻明白,彌勒佈置的這般大陣,是直接汲取這顆星辰星核之力,隨着孔宣不斷衝擊大陣,星核已是不堪重負,隨時有可能炸掉。
當然,星核之力也只是爲輔。
周拯身形動了。
他並未向上,反而是直直向下,身影顯露的一瞬,已是化作流光砸入星辰裂開的縫隙之中。
彌勒豁然轉身,孔宣目中多了幾分光彩,一甩彩翼直接將大鵬鳥掀飛。
“哈哈哈!看!那不正是青華帝君的轉世身!”
“你竟算計我!”
大鵬鳥張口怒斥:“你是我兄長,你竟算計我!”
“哼,”孔宣並未答話,抿着嘴左衝右突,重複轟擊東側佛像的脖頸。
左使踏歌而來,長劍來回橫掃,孔宣行動處處受制。
那彌勒卻是擔心遲則生變,手中已是多了一隻大麻袋,對着孔宣遠遠罩來。
地下。
‘周拯’如虛空遁行,肆意穿梭,無物能阻。
他迅速衝入岩漿之中,施展土遁之法一路向下,幾個呼吸間已是抵達星核處,凝視着下方那一尊木佛。
這就是彌勒扔在這裡的陣基了。
‘周拯’皺了下眉,傳聲道:“班長小心些,我直接切斷此處與外面大陣的關聯。”
言罷,他袖中飛出道道流光,化出了一隻只符籙,朝那木佛直直貼去。
正此時!
在星辰之外鬥法的彌勒眸中劃過了一絲詭異的光亮,手中的麻袋突然轉向,原本是蓋向孔宣的麻袋,下一瞬突然朝着大鵬鳥蓋壓而去。
孔宣眸中閃爍出一抹紫光,一束五色神光突然爆發,徑直捲住大鵬鳥!
那左使神色一變,皺眉看着眼前的情形,明智地選擇身形後退。
左使是知道的,母上曾去尋過彌勒。
而在下方星辰,一股濃烈的火光爆涌而出,地面極速開裂,一顆原本完好的星辰,竟瞬息間爆裂開來。
這個瞬間發生了太多變化。
地核之中的木佛突然爆開,彌勒手中的麻袋突然轉向,孔宣對大鵬鳥甩出五色神光。
甚至,就連截天教左使都是措手不及,連忙朝着遠處閃躲,唯恐禍及自身。
再看那大鵬鳥,此刻已是感受到了奪命之危,被五色神光封住後本該無法反抗的他,背後羽翼竟爆出曜目的金光,將五色神光掙開一絲,隨後身形左右硬衝。
似是早料到大鵬鳥有這般本領,孔宣手指輕點,一縷五色神光貼在彌勒腳下,帶着他極速向前,左右夾擊,穩穩追住了大鵬鳥。
那五尊大佛巍然不動,儼然成了大鵬鳥的末路。
“去殺青華帝君!”
彌勒對左使一聲大喝。
左使眉頭緊皺,卻只是冷哼一聲,低頭飛向下方那裂開的星辰。
而在暗處。
周拯擡手摸了摸袖中,發現了一個小小的蚊蟲。
“果然有問題,”李智勇笑道,“班長你難得機靈一次哈。”
周拯咧咧嘴:“要有戰略定力嘛。”
“班長你是怎麼看出孔宣有問題的?”
“這要多虧了彌勒啊,”周拯撇撇嘴,慢悠悠的貼着星空滑行,看大鵬鳥還能掙扎片刻,也就不着急立刻出手。
周拯笑道:
“讓他們狗咬狗一陣,不着急。
“其實,如果不是彌勒剛纔大喊着戳穿孔宣,我是真的要信了,但彌勒說的實在是太全、太滿了,彷彿親眼看到我跟孔宣聊天一樣。
“左使顯然也是被孔宣和彌勒蒙在了骨子裡,他們這次是要一箭雙鵰,收服大鵬鳥,再看能不能除掉我吧。”
“咱們走嗎?”
李智勇道:“他們應該鎖定不了咱們的位置。”
“不急,”周拯目中閃過少許亮光,“老君提醒我的是當心,而不是快逃,大抵是有操作空間的,且看一波。”
李智勇微微點頭,繼續盯着外圍空域的變化。
至於,下方炸裂的星辰,以及上面的生靈。
周拯也只能念一句阿彌陀佛,祝福他們早日超生;畢竟這是惡人作惡,自己也不必爲此有什麼內疚感。
冤有頭債有主啊。
周拯嘀咕道:“孔宣怎麼跟彌勒搞一起去了?”
“這誰知道呢,”李智勇笑道,“三界早就亂了,我估計孔宣是想吞噬大鵬鳥的鳳凰真血。”
“不能吧,”周拯道,“他們想抓大鵬鳥,爲何不喊上左使直接擒拿?”
李智勇道:“這不是還有班長你嗎?他們明顯也是把你列爲目標。大鵬鳥此前對咱們窮追猛打,不斷宣稱要挑戰煉妖壺,如果也是被孔宣教唆,那一切也就解釋清楚了,這就是個局。”
周拯看了眼下方:“左使快出來了,準備動手。”
“怎麼搞?”
“搏一把。”
周拯眯眼輕笑,自暗處搖身一變,化作了一隻游魚,在虛空靈巧遊蕩,偷偷摸摸地飄向了五佛大陣。
大陣內側,大鵬鳥一頭撞在佛像胸口,自身撞了個頭破血流,那佛像也出現了一絲絲裂痕。
但就是這般一受阻,五色神光再次收緊,大鵬鳥低頭哇的噴了口鮮血,羽翼也被緊緊捆住。
彌勒佛手中麻袋當頭罩落!
大鵬鳥目中滿是悲憤,他扭頭對着孔宣怒目而視,視線被麻袋瞬息阻斷。
兄長,這是爲何?
這是爲何!
想要我的鳳凰血脈?
這是母親給我們的血脈!
大鵬鳥猛地仰頭大吼,額頭竟出現了一絲火光,一頭火鳳的虛影出現在虛空,俯瞰五尊巨佛。
彌勒面色一變:“不好,他要燃血!”
孔宣立刻撲向前,輕飄飄的一掌摁向大鵬鳥,五色神光化作五根羽毛,扎入了大鵬鳥胸腹背部。
變故突生!
一抹劍光橫空而起,一方大印詭異地出現在孔宣頭頂,對着孔宣當頭砸落。
局勢一瞬三變。
左使衝出那裂開的星辰大喝:“周拯不在下面!下方氣息是假的!”
而那突然出現的寶劍,已是斬向了彌勒手腕。
彌勒眯成縫隙的雙眼迸出金光,一掌推向寶劍,那胖乎乎的身體包裹住了一層金光。
但他隨之面色一變。
對方虛晃一招。
寶劍被彌勒直接拍飛,一口黑洞洞的漩渦卻出現在了口袋下方,直接吸住了大鵬鳥的雙腳。
大鵬鳥恰好沒了掙扎的空間,被漩渦一口吞下。
彌勒俯身去抓,但那漩渦詭異的消失不見;而孔宣隨手掃飛了那把寶劍,與彌勒一同看向佛陣內側。
一尊大佛的胸口,陰陽太極圖的虛影輕輕旋轉。
太極圖前,周拯一襲青袍,含笑而立。
兩束流光飛回,長劍歸於他右手,大印懸浮於他身周,他左手託着一隻酒壺,酒壺的壺嘴還有一口漩渦輕輕顫動。
虎口奪食,還是要看這般寶貝。
不過,下一瞬,孔宣、彌勒、左使出現在了三個方位,將周拯直接圍在其中。
“青華佛?”彌勒笑口常開,“好算計,也好膽量,竟是將我等戲耍了一把,可你現在該如何走呢?”
“走?”
周拯故意一個大喘氣,心底卻是對李智勇傳聲:“老李,咱們二對三你有幾成把握?”
李智勇差點哭出聲:“我道境不行啊班長,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能開這麼多掛!”
“你開的掛還少嗎?”
周拯輕哼了聲,對着煉妖壺吹了口氣,壺嘴中飛出一道金光,凝成了大鵬鳥的身形,而他身上的五根羽毛已炸成了微弱的光亮。
大鵬鳥面色鐵青,凝視着孔宣。
周拯笑道:“鵬王你怎麼如此狼狽?我如何能信你能統領妖族啊?”
“我欠你一條命。”
大鵬鳥猛地吸了口氣,大手一張,一把長槍已是在握。
“孔、宣!”
他幾乎要將長槍捏碎。
周拯袖中飛出一束流光,化作了一名戴着豬頭面具的身影,與周拯並肩而立。
“現在三對三。”
周拯將煉妖壺拋到了李智勇肩頭,又對老熟人左使挑了挑眉,笑道:
“今天,誰逃誰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