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百花仙子的嗓音中滿是錯愕。
五部洲之外,通往三千世界的一處星路前。
與周拯匯合的幾人,此刻盡皆錯愕地看着心灰意懶的周拯。
肖笙納悶地問:「不是、班長,你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周拯讓自己的笑容儘量平和,隨之搖搖頭,緩聲道:「屠滅天道惡念之事,與我無關了,其他事,後面說吧。」
「爲何?」
冰檸那張清冷的面容上滿是不解,她皺眉凝視着周拯,似乎是想看透周拯的雙眼。
周拯與她對視着,目中是坦蕩,也是無奈,是鬱悶,也是憤怒。
「我見到了玉帝他們,」周拯緩聲道,「其他事,等我心情好點再說吧,我已經給龍宮傳信了,瑩瑩如果能放下龍宮那邊的事,稍後就會過來與我們匯合。」
「如何!如何現在半途而廢?」
冰檸還要說話,卻被跳起來的嘯月阻攔。
「好了好了,」嘯月忙道,「冰你先少說兩句,這事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情況。
「我去飛舟渡中睡一會兒,百花你幫我在這等等龍宮的消息。」
「嗯,」百花仙子柔聲道,「累了就暫且休息,我在此地守着就是。」
周拯點點頭,身影一閃,出現在了飛舟渡甲板,帶着淡淡的靈氣漣漪,進入了艙內。
人面面相覷。
百花仙子最是淡定,只是注視着周拯的背影。
冰檸問:「他怎麼可能會突然……這裡面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他不該是主降派,他最是主戰的纔對。」
「周哥說的是離開三界,」嘯月道,「有可能不是戰或者降這種事。」
肖笙問:「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我一臉懵逼?」
大鵬斷羽在旁緩聲道:「老師去過了大雄寶殿,之後便是如此了。」
「大雄寶殿?」嘯月滿是不解。
冰檸提劍道:「我去靈山問問。」
「哎!姑奶奶誒!」嘯月連忙漂在冰檸身前,「您老就別添亂了,等敖瑩來了,說不定周哥心情好了,就什麼都告訴我們了。」
「三界生靈皆繫於他之身,他如何能這般消極頹廢?」
「生靈爲何要將希望寄託在其他人身上呢?」百花仙子輕聲道,「他又沒在生靈那裡索取過什麼,自身本領也是修道修來的、十二世積累來的,也沒去依靠香火功德。」
「話雖如此,」冰檸有些語塞,「他不該這樣。」
百花卻溫柔地笑着,抱起胳膊,凝視着周拯的背影。
「我卻覺得,他只要覺得自己的選擇沒錯,那不管作出什麼選擇,只要不是傷天害理,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有這份能力不去解救生靈,不也是傷天害理嗎?」
「這就是道德綁架了,」肖笙道,「雖然我也不知道這麼說對不對,但一直以來都是班長周圍的人喊着帝君、帝君,班長最喜歡的稱呼還是周拯,他其實一直在努力扮演那個帝君的角色,這樣其實很容易突然就感覺累了、垮了……呃,我也不知道自己說什麼。」
冰檸嘆了口氣:「是我言之有過,我並非是要將他捆綁在哪,先等瑩瑩過來吧。
衆人只是點頭,氛圍略有些沉悶。
遠方天空,一條銀龍破開雲路,極快地遁入虛空,朝着此地星路大門飛馳電掣。
敖瑩幾乎得到消息就衝了過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此前得知周拯現身、大聖破天道神雷之後,還爲己方來了強援而振奮,覺得有這般強勢的齊天大聖在,周拯肩上的壓力能小一些。
隨之就得了周拯傳信。
他不幹了。
大劫之主這差事,他對老君辭了,青華帝君的身份還給與玉皇大帝了,現在只想遁出三界,做個逍遙散人。
敖瑩不用想就知道,定是周拯面見大天尊玉皇大帝的過程中出現了差錯。
是大天尊說了什麼?
還是周想起了前世的遭遇,依舊不能原諒大天尊?
那句天庭負我,她自是知曉的。
那艘雲舟就停在繁忙的星路進出口前,時不時便是一批流光劃過,趕赴五部洲之地,或是從五部洲之地離開。
敖瑩收斂威嚴以免驚嚇這些修士,自空中化作人形,一襲銀灰色的緊身裙包裹着她玲瓏有致的身段,朝雲舟緩緩落去。
「怎麼了?」
百花輕嘆了聲:「你可算來了,他在休息。」
當下,幾仙將周拯剛纔的話,對敖瑩複述了一遍,敖瑩怔愣在原地,許久沒能出一言。
冰檸問:「當真不去靈山問問發生了何事嗎?」
「周如果想說,自是會跟我們說的。」
敖瑩輕笑道:
「那等我一下,我去龍宮說一聲,還要跟母親和大姐告別,剛好龍宮也有半數人想離開三界,我融合了祖龍龍珠,他們覺得我也該離開才最穩妥,能保證龍族的延續。」
敖瑩言罷就要離開,嘯月卻問:「你都不去跟周哥聊聊嗎?」
「他不是都決定了嗎?」
敖瑩輕聲道:「不管他做什麼決定,我都是支持的,若是覺得對這個天地有所虧欠,那我可以將龍珠還給老君……本就不是很喜歡被母親他們這般敬畏着。」
言罷,敖瑩身形一閃,卻是直接用了秘法,挪移了回了東海龍宮。
「這…」
嘯月有點蒙圈。
飛舟渡內,周拯躺在枕頭上,聽着敖瑩剛纔的話語,嘴角扯出少許微笑,又輕輕一嘆,氣質充滿了頹然。
......
周拯當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等敖瑩再次回來,周拯與她和百花相處了半日。
隨後他們一家換上了相同風格的長袍、長裙,精神飽滿地與冰檸等仙告別。
周拯也問他們幾個,要不要一起去三界之外隱居;冰檸卻只是搖頭,言說她還有未了的執念,還沒機會去質問王母。
嘯月也不好意思的笑着說,它想爲三界盡一份力,總歸是屬於三界之內的生靈。
周拯並未強求。
當他看向肖笙時,肖哥撓着滿頭黃毛,問了句:「是不是,真的沒救了。」
「在我看來是的,」周拯嘆道,「主帥奉行綏靖之策,咱們去打破頭有什麼用?。
「可現在,」肖笙嘆道,「主帥不是你嗎班長?」
周拯搖搖頭:
「主帥看似是我,實則我只是一個傀儡,背後是玉帝、如來、后土娘娘、三清祖師,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們什麼,只是我與他們意見不和罷了。
「若是他們自始至終都是三百年前那般,拿出與天道拼死一戰,不惜砸落天庭、拼光高手,那我這條命拿出去又有何妨?交出去又有何妨?
「可他們慫了。
「說什麼真要打下去,三界什麼都不會剩下,天道之力與生靈之力是平衡的,兩者只會拼死,說什麼!
「罷了,我不該多說這些,告辭吧……我稍後回藍星轉轉,跟家鄉告個別,就去三界邊緣,找混沌海住下了。」
肖笙張口欲言,他想問要不要讓智勇過來討論下。
周拯似是知道他要說什麼一般,突然伸手抓住了肖笙的胳膊,拉着他一個熊抱。
「肖哥,咱倆兄弟一場,多保重。」
「好、好吧,」肖笙笑道,「那帶我一起回藍星,我有點想無雙了,如果三界沒救了,那我還有些話要跟她說。」
周拯錘了錘肖笙的肩膀,笑着應了下來。
「大鵬,你怎麼辦?」周拯主動問。
「弟子送老師,」大鵬鳥平靜地說着。
周拯納悶道:「你不覺得我臨陣脫逃嗎?」
「不會,」大鵬灑然而笑,「老師自離開藍星至今,退妖魔、鎮截天、立宏願、聚人心,已是幾乎扭轉了三界大局,逼的王母沒有充分的準備就開始屠戮生靈、催化天道惡念。只是天道確實超出了生靈能理解的範圍,實力越強,越能感覺到天道的無所不能,大天尊之敗,其實三界就已經敗了,老師此刻退出這盤死局也並非壞事。無功之人何必指責有功之人?」
周拯看着眼前這個越發溫潤的小僧,擡手拍了拍他肩頭。「大聖人不錯,送我離開後,就去投奔他吧。」
「嗯,」斷羽低頭行禮,「弟子謹遵老師教誨。」
周拯並未再多說什麼,與冰檸、嘯月告別,帶着肖笙、敖瑩、百花仙子一同,由大鵬鳥的極速相送,離開了五部洲之地。
冰檸輕輕嘆了口氣。
「冰,咱們咋辦?」嘯月的狗眼中滿是迷茫。
「去靈山,」冰檸道,「我總歸是要去問問,這三界變得,我也有些不太認識
「你去靈山能幹啥?進都進不去,去找我族人吧。」
嘯月笑道:「咱倆這半吊子,遇到點高手就折了,不如跟我去族地逛逛。」
冰檸卻是不多說什麼,駕雲直奔西牛賀洲。
嘯月狗爪捂眼,還是在後面追了上去,總不能真的放老友一人去闖禍。
嘯月還真沒說錯,冰檸在靈山外求見,裡面都沒什麼動靜。
冰檸等夠了足足一個月,下定決心就要硬闖,那靈山大陣再次開啓,將冰檸直接逼退。
正當冰檸要直接呼喊大天尊之名,引來各路高手關注時,寅虎、卯兔兩位神將及時出現,將冰檸和嘯月強行帶走。
理由是,血海生變,冥府陰兵死傷慘重。
寅虎道:「紫微帝君有令,咱們幾個去地府先行馳援,后土娘娘已經關閉了冥府不容陽物的規則,馬上就會有大批高手前去相助。」
冰檸卻問:「他回過藍星了?」
「嗯,」寅虎點點頭,「不然我們怎麼會被送過來找你,回五部洲可是要頗多靈石,但幾位前輩瞭解你的性子,你肯定是要去問個明白的。」
「這不該問明白嗎?」冰檸反問。
卯兔嘆道:「問明白又能如何?他們傷了青華帝君的心,誰又能挽回青華帝君?」
冰檸默然。
嘯月問:「周哥呢?」
寅虎神將嘆道:「青華帝君已是去了三界之外,大鵬鳥還沒回來,就是還沒抵達邊界。我跟帝君喝了一場酒,帝君喝醉了,但也沒說什麼埋怨的話。」
冰檸道:「玉帝他們要降的事,是真的嗎?」
寅虎與卯兔同時不語。
「紫微帝君選擇聽命是嗎?」冰檸表情明擺着有些憤怒。
寅虎神將只是苦笑。
冰檸輕咬嘴脣,扭頭看向後方天空,突然握住玄冰長劍,手臂輕震,這劍乒的一聲炸碎。
一片冰屑隨風而動,冰檸的長髮也微微飄動。
「地府你們自己去吧。」
「冰仙,你這是……」
「我回藍星歸隱,三界之事,再與我無關。」
......
越朝三界邊緣走,天地間的靈氣就越稀薄。
星辰還是那般繁多。
三界的概念與宇宙的概念是有所偏差的,三界主要是以靈氣爲邊界,以靈氣通路構成的星路互相鏈接,宇宙指的是整個物質界。
生靈如果沒了靈氣還能生存,那整個宇宙的空間還是有很大的。
周拯不斷思索着,感悟着。
大鵬鳥的極速越來越快,按它的說法,是受到的規則壓制之力越來越稀薄。
這日,周拯他們走完了最後一段星路,出來時,前方是一片死寂,回首卻是一片璀璨星光。
這裡就是三界的邊界了。
「老師,」大鵬鳥低聲道,「據說,一路前行就能抵達混沌海,但需要飛的特別快,且一直在加速而不能減速,這裡沒有了規則之力影響,已經算是混沌海的邊界了。」
「嗯,」周拯笑道,「其實混沌海不在前面,而是在下面。」
「下面?」
「是在歲月與乾坤之下,那裡是一切的源頭,是一、是有、是佛源、是魔根。」
周拯緩聲道:「回去吧,接下來的路,我跟我身邊之人走就可以了。」
他身後,百花仙子與敖瑩靜靜立着。
周拯在藍星告別友人時,家裡的那羣靈寵也鬧着要跟着,但被周拯訓斥了幾句,讓她們留在了花花世界。
這裡枯寂的只有虛空。
去混沌海又需要絕高的修爲纔可生存。
「老師,」大鵬斷羽低頭跪伏,對着周拯深深叩首,「弟子且回了。」
周拯揮揮手,並未多說什麼。
他站在這三界的邊緣,凝視着那些遙遠的星辰,就這麼靜靜立着。
而這幅畫面,落在凌霄殿前,落在那‘楊戩,眼前的雲鏡中,讓‘楊戩,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楊戩,閉上雙眼。
他會一直注視周拯的身影。
只要周拯邁入三界半步,他都能立刻感應。
這就是天道之力。
這日,一襲白裙的王母自靈山山腳現身,提起裙襬、赤足向前,自破敗的山門前拾級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