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小川繼續說道:“你不願意聽我也得說,你就算不爲自己考慮也想想姐夫,人死之後本就該去輪迴,這是天道。你逆了天道,會有什麼下場心裡掂量掂量。”
“我言盡於此,你要是想通了,就打我的電話。想不通的話,白無常也會過來帶走姐夫,到時你們夫妻緣分就真的盡了。”應小川把他的電話號碼摘寫下來放到範小芳的面前,低聲道:“表姐,不管你做了什麼樣的決定,姐夫都不會怪你。或許,他早就想要解脫了。”
說完,應小川就果斷的離開了表舅媽的家。
白無常的指令是在勸服無果的情況下直接分離二人的魂魄,但應小川沒有選擇這麼做。
他相信範小芳能想明白。
……
凌晨四點整。
應小川從遨遊之境中出來,就看到桌上的窺天鏡一閃一閃亮着光。
他解開鎖屏,一小時前,尾號爲6685的號碼發給他一則信息。
“我答應你說的事情,我在漢城高中等你。”
範小芳!
應小川一個激靈起身,抓起外套打開窗戶,藉着月色踩在各家的外置空調上,一樓接着一樓往下跳,直到腳心觸及地面。
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間,開啓的窗縫黑色的窗簾隨風往外飄……
不再耽擱,應小川動身跑進黑漆的夜色中,一邊趕路一邊給白無常發語音:“小白大佬,範小芳同意魂魄分離了,地點是在漢城高中,那裡是她以前念高中的學校。你幫我查一下,顧祥飛跟這所學校有什麼關係。”
……
應小川一口氣跑進學校,是在二十分鐘後。眼前巨大的一座學校沉寂在黑暗裡,沒有一絲光亮。
放假期間學校沒有人值班,學校也被封鎖起來。但是,範小芳說她在這裡,她就一定在這裡。
應小川也是從這所高中畢業的,所以他知道哪兒牆矮,哪兒能爬的進去。
順利進入學校。
窺天鏡在褲兜裡震動,白無常發過來語音通話。
應小川插上耳機,接通。
“風月,顧祥飛以前是這所高中的政治老師。”
……
高三(6)班教室。
一副黑板畫下。
範小芳踩在凳子上,仰頭看着這幅畫。
畫上的海洋,正在經歷一場強大風暴的侵襲,海浪頂翻了船隻,拍打着礁石,巨大的一片,彷彿要吞噬一切。深藍的色澤,白色旋渦,要將人捲入其中的窒息。
她就是在這兒遇見他的。
那天下午,她在畫黑板報,沒注意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又看着她畫了多久。
後來粉筆斷了,她從凳子上下來去撿,就看到他坐在身後的桌子上,懷裡抱着書,臉上戴着一副眼鏡,微笑看着她。
安靜儒雅,文質彬彬。
一眨眼,十五年過去,物是人非了。
……
門沒有關緊,應小川推開教室的門,範小芳像是料準他一定會來,平靜的說道:“你來了。”
漆黑的教學樓,只有這一間開着燈,不難找出她的位置。
範小芳踩在椅子上,白熾燈光在頭頂上搖曳,地上兩道交纏的影子逶迤不前。
“表姐,你都想清楚了嗎?”應小川問道。來的路上,白無常跟他講了所有範小芳跟顧祥飛在高中時經歷的事情。
他才知道自己這位表姐瘋狂的事蹟從不是浪得虛名。
戀上代班班主任,畢業後苦熬四年,才得以修成正果。
掛橫幅,點蠟求愛,當衆表白,甚至爲他打架,當年可以說是愛的不顧一切了。
怪不得沒辦法釋懷,這一生給她幸福的時間實在太短暫。
“想清楚了。以前,我老想着他別離開我,我怕他走了之後沒有人像他那樣對我好了。”
“其實我知道他一直都想走,是我不肯承認而已。”
範小芳的聲音逐漸低了下來,腦袋也垂落下來,像是一個做錯事情受到責難的學生。
“人終有分離的一天。”應小川張了張嘴,只說出這一句話,他還是不擅長安慰別人。
範小芳的表情隱在黑暗中,什麼都看不清楚。
應小川攤開右手,掌心內憑空出現翎霜劍,對範小芳說道:“再過一個小時就要天亮了,現在就送走吧。”
範小芳有些吃驚的看着這一幕,“這是什麼?”
“這把劍能夠劈開你們的靈魂,姐夫一旦從你身體裡剝離出來,就會立馬被渡靈鳥發現帶回地府。”
“那你爲什麼不直接劈我?”
應小川道:“這得你願意,你要是不願意,我也不能強行劈你。”
“原來是這樣啊。”範小芳的嘴角露出一個莫測的笑容,她點着頭從椅子上下來原地踱步,整個人彷彿解去千斤束縛,變得無比輕鬆。忽然間,她回頭衝着應小川咧嘴一笑,狡黠而惡毒:“這麼說,我現在不同意,你也拿我沒轍了,是嗎?”
應小川皺眉道;“表姐,你剛纔不會是在套我的話吧?”
“你沒有亮出底牌,我只能配合你。”範小芳臉上的壓抑難過一一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瘋狂的神色。
這纔是真正的她。剝開僞裝後,露出偏執而瘋狂的一面。
應小川微微眯起眼,果然讓他給猜對了。白無常剛纔提起一嘴,說範小芳曾經患過躁鬱症。他就想到她可能沒有那麼容易就想通了,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她剛纔的那副妥協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
應小川挑眉道:“你既然知道姐夫不想留下來,還要強行留下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範小芳從容一笑,眼中有勝券在握的光芒,“他不是跟你說了嗎?他是不知道的,不管我做什麼決定,他都是不知道的。”
“你不能利用他的善良滿足自己的私心。”應小川的語氣瞬間冷了下來。
範小芳冰冷的盯着他,眼神宛若蛇信子,“不管你們說了什麼,我都知道。”
“你這麼做,付出的是兩個人的代價。”
“我們彼此相愛,就算變成怪物,也是兩隻相愛的怪物!”
“是嗎?”應小川勾起一抹譏誚的笑容,嘲弄的說道:“這怕只是你的一廂情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