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高興的走出紫軒閣,奶奶的大爺我的確憋壞了,今天非好好好堵一場。剛走不遠,就看想到的是,表面是客棧的吉祥客棧,裡面卻格外的熱鬧,黑壓壓的人羣有的在猜拳行令,開懷暢飲,有的呼麼喝六,拚命狂賭,當然也有一些瞞着妻兒,和至今尚未娶老婆的光棍兒,偷偷前來招妓陪宿,風流的樂和樂和。

一見到我這個混混公子哥,好奇的看着客棧,店小二就來到我面前,齜牙笑着說道:“小哥兒,你的鼻子可真夠長,這麼遠你就聞着騷味兒了,今天有新貨色到了,是兩個逃荒的山東大妞兒,到咱們店裡來賣唱兒,告訴你,這兩個大妞兒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長得可真不賴喲!尤其是那一雙靈活的大眼睛,溜過來,又溜過去,真他孃的勾人魂兒噢……”

“靠,原來如此,難怪這裡這麼熱鬧。”我把話一頓,四下裡看了看,頗爲失望的繼續說道:“賣唱……沒勁兒!”店小二邪門的笑了笑,湊在我耳根邊兒上低聲說道:“小哥兒,只要你出得起價錢,我敢保證,那兩個逃荒的山東大妞兒,會陪你上牀合唱——鬧五更,就怕你小子招架不住!哈哈哈……”

我一聽,就知道是唱葷曲的,不由非常的好奇,立刻齜牙一樂,迫不及待的接着說道:“人哪?”店小二順手一指,推了推我,“你瞧……她們出來了。”我眼珠子瞪得老大,忙順着店小二的手望去。

只見,兩個大妞兒從後跨院兒緩緩走了出來,前頭那個梳着一根烏油油的大辮子,穿着一件皺綢寬袖子短襖兒,二十歲出頭,臉上還長着幾顆俏皮的白麻子。後頭那二十歲不到,穿了一件月白洋布衫兒,外面套了件天青繡花緞子坎肩兒,梳着一個歪向一邊兒的大抓髻兒,擦了一臉厚厚的白粉。

說老實話,那兩個逃荒賣唱的大妞兒並不算頂漂亮,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般姿色,比起大爺我家中的嬌嬈,差遠了。良久,始轟的一聲,喝采叫起好兒來。那兩個逃荒賣唱的大妞兒媚眼兒輕拋,朝喝采叫好兒的人羣輕一點頭,嬌媚的笑了笑說道:“謝謝。”

那兩個逃荒賣唱的大妞兒邊說,邊來到大廳中央,迅速將小鼓幾架好,然後魅惑的擡頭瞟了大夥兒一眼,那個年齡較大的大姐兒輕啓朱脣,緩緩說道:“我們姐兒倆從山東逃荒來到貴寶地,謝謝諸位爺們兒捧場,現在就由我來伺候諸位爺們兒一段兒鐵板兒快書——武老二”說話聲中。

就聽,一鐵板兒“叮咚”一聲,那個年齡較大的大妞兒接着唱道:“說好漢……武二郎……那一日,他酒足飯飽……提着梢棒,來到了景陽崗……”唱着唱着。驀地,人影一閃。我忽然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把手上的銀子往小鼓上一拍,瞅着那兩個逃荒的山東大妞兒色迷瞪眼的笑了笑,低聲說道:“對不起,大爺我不要聽這個……”

那個年齡較大的大妞兒頓時一怔,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年齡較小的大妞兒銀牙輕咬朱脣,有意無意的瞥了我一眼,迅速把小鼓兒上銀子往懷裡一揣,低聲吃吃笑道:“姐,人家要聽葷的。”

大夥兒這一下子可樂了,一邊鼓掌叫好兒,一邊七嘴八舌的大喊尖叫道:“對對對,我們要聽葷的。”“快快快,越葷越好。”“喂!十八摸,鬧五更。”我雙臂高舉,制止這羣人再說下去道:“奶奶的,人家這兩位姑娘可是從山東逃荒到這兒來賣唱的,要葷可以,和大爺我一樣快賞錢啊只要有錢,別說是十八摸,你們愛怎麼摸,就怎麼摸。”

在場的人急着要聽葷的,連考慮都沒考慮,便迫不及待的把零碎銀子和制錢兒一骨腦兒掏出來,不約而同的朝那兩個逃荒的山東大妞兒身上丟去。那個年齡較小的大妞兒做夢也沒想到,在這居然能夠撈到大錢,差一點兒沒把下巴笑歪了。

一邊蹲下身去撿錢,一邊偷偷伸手在我褲襠摸了一把,以表示她的感激。我不由有些的不高興,什麼貨色也打大爺的主意,要不是想聽曲子,大爺我決饒不了你。那個年齡較大的大妞兒笑在臉上,樂在心裡,紅着臉說道:“十八摸,鬧五更過時了,我就伺候諸位爺兒們一段兒新鮮的吧!”

所有人一聽,立刻暴起一陣如雷喝采聲。鐵板“叮咚”作響,就聽她唱道:“打罷了麥……曬罷了場……小倆口兒,脫把脫把上了炕……”所有人沒想到那兩個逃荒的山東大妞兒如此大膽,如此自然,色眯眯的瞅着她大吼大叫道:“上炕幹什麼?”她媚眼兒輕拋,“嗤”的一聲浪笑,繼續唱道:“女的一伸腿兒,蹬在男的蛋子兒上……男的拳腿兒翻身沒理她……女的說:‘來捉臭蟲。’”接着又唱:“我這裡也癢那裡也癢!女的扭着,把手搗着……男的說……不中,不中,明天還有一二畝好高梁……”

大夥兒聽的過癮極了,一邊鼓掌叫好兒一邊猛吹口哨兒,有的衝口大喊道:“他不中俺中,我跟你幹一場好了。”那個年齡較大的大妞兒臉上紅,小嘴一嘟,輕輕白了那個人一眼,接着唱道:“女的一聽生了氣……大駕一聲薄情郎……往日都是你找俺……今日找你拿了喬……趕明兒個……到集上……找情郎……”女的眼睛向聽客中的我拋媚眼,我大覺反感。有的客人居然就站起來說:“找我,我我!”大夥聽的如醉如狂,樂不可支,大喊大叫道:“我做你的客兒,包你爽啦!”

那個年齡較大的大妞兒,還真不是蓋的,魅惑的輕輕一笑,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所有人身上溜過去,又溜過來,幽幽怨怨的搖了搖頭,一跺腳,纖纖玉指一指所有人,提高嗓門兒唱道:“叫你龜孫幹發慌……要你往後行乖的叫親孃……”

歌聲甫落,就聽,“轟”的一聲。喝采叫好聲此起彼落,歷久不息,險些把吉祥客棧的房頂給掀掉。由於,那個年齡較大的大妞兒唱作俱佳,使在場的人都產生了一種她就是自己的女人,因爲春閨寂寞,缺少雨露的滋潤,而在向他們訴說委屈的錯覺。

因此,大夥兒一邊排命的鼓掌叫好兒,邊頗爲同情的把零碎銀子和制錢兒往她身上去,同時情不自禁的安慰她道:“別這樣,別這樣,我想跟你大幹一場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拿錢哪!”

那個年齡較大的大妞兒似乎很懂得欲擒故縱,見好兒就收的道理,她媚眼兒輕拋、魅惑、放浪、挑逗的瞟了所有人一眼,柳腰款擺,搖曳生姿的悄然離去,她雖然沒有吭聲兒,但意思好像在對我們說:“哈!想跟我大幹一場是嗎?行,那就快跟我到後邊兒來呀!”

那個年齡較小的俏妞兒一看她姐姐搶盡了風頭,也力求表現的唱道:“扁豆花開,麥稍子黃呀!手指媒人罵一場呀!‘罵老孃幹啥!’‘他半夜就只會撒尿!’‘那你教他呀!’‘就花生那麼一點兒?’‘……那你就換個口味吧……’‘換胡蘿蔔……香蕉……換茄子……’”

我是越聽越覺得沒有賭好玩,眉頭一皺,略一思忖,準備退出去。店小二不但眼尖,而且反應奇快,一看就知道我對這些厭煩了,在這裡不是爲女人,十之八九是來賭錢的。店小二一看郭曉涵的衣着打扮,誤以爲我是有錢人家公子哥兒,這一頭肥羊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了,又怎麼能讓他跑掉呢?一念至此。

於是,店小二立刻追來出來,忙上前陪着笑臉兒說道:“公子爺,您是不是想下場子賭幾把玩玩兒啊?”

我一聽兩眼放光,於是輕一點頭說道:“嗯”

店小二伸手一指,笑了笑說道:“您瞧,前面有一條走廊,順着走廊一直往後邊走,您就看見了。”

只見一個刀疤漢子,一邊搖動手上的搖缸,一邊大喊大叫道:“下下下,快點兒下呀……”大夥兒議論紛紛,開始下注兒了,十之八九押小。我走上前沒有下注兒,眼珠子瞪得老大,默默凝視着手上的銀票,誰也不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那個刀疤漢子不屑的瞟了怔怔出神的我一眼。裂着公雞嗓子大聲喊道:“離手——開啦!”

個刀疤漢子邊喊,邊伸手將搖缸蓋子掀開。就聽,有人潑口大罵道:“呸!我操他親孃祖奶奶,又是大,真是活見鬼,老子偏不信邪……”

不錯,兩個六,一個五,點子還真夠大,莊家通殺,那個刀疤漢子一邊擄錢,一邊又大喊大叫道:“下下下,像下雨一樣的下呀!”那個刀疤漢子雙手高舉過頂,使勁兒將搖缸搖動了片刻,然後放在賭檯上,擡頭掃了大夥兒一眼,最後把視線落在我身上,他雖然沒有吭聲兒,但意思好在對我說:“要下就快,不下就走人,你小子別他奶奶的佔着茅坑不拉屎!”

我不高興了,“幹你孃的,大爺我只是先觀察一下也有錯,好,你爺爺我今天不贏的你求饒,大爺我還不走了。”思及至此,我就在那個刀疤漢子將搖缸放在賭檯上的那一剎那,毫不考慮的把那一張五十兩銀票押在大上。

所有的人都要我壓小,因爲,在我沒來之前,莊家就一連出了三次大,所以大夥兒都認爲這一次絕對不可能再出大,因此,不但他們自己押小,而且也示意我押小,可是我卻不爲所動,固執己見押大。

就在我將銀票押在大上的那一瞬間,那個刀疤漢子身子微微一顫,眼睛裡閃過一抹驚訝之色,雖然他掩飾得很好,大夥兒並沒有發現,但是卻沒有逃過我一雙利如刀鋒的眼睛。

不一會兒,搖缸的蓋子又掀開來了。驚呼聲,尖叫聲,咒罵聲,嘆息聲,此起彼落,亂做一團,一個槌胸打背,愁眉苦臉,如表考妣,只有我高興的哈哈大笑,“又是大,哈!三顆骰子,三個六點兒,大得不能再大了。”

除了我,莊家通殺,從表面上看,莊家是贏了,可是實質上莊家卻輸慘了,因爲大夥兒加起來也只不過下了十幾兩銀子,除了贏的之外,莊家足足倒貼了三十多兩白花花的銀子。

片刻,“叮鈴鈴……”的脆響,再度響起。接着,重歸寂靜。大夥兒默默瞪着賭檯上的搖缸。良久,不約而同的又押在小上,在賭場裡賭錢的人都有一種通病——不信邪!說老實話,現在,那個刀疤漢子已經把全副精神集中在我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大夥兒押大還是押小,經驗告訴他,我十之八九會押注兒,而且極可能改押小。

然而,出人意料的我不但沒有改注兒,而且外甥打燈籠——照舊(照舅)押大,連本兒帶利,把一百兩銀子通通押下去。

儘管,那個刀疤漢子大爲震駭,但是由於我不是這兒的常客,不知道這小子吃幾碗乾飯,認爲我是瞎貓撞到了死耗子,只要繼續賭下去,不怕我不吐出來。正因爲那個刀疤漢子有了這種想法兒,所以他故做輕鬆的伸手把搖缸蓋了掀開,大夥兒不喊也叫了,因爲一個個全都傻住了。

哈!邪門兒,三顆骰子,三個六點兒,還是大,點子根本沒變,我又贏了。該殺的殺,該賠的賠,那個刀疤漢子迅速拿起搖缸,使勁兒搖動了片刻,輕輕放在賭檯上,緩緩說道:“請下注兒。”大夥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結果誰也沒敢再下注兒,形成了我和那個刀疤漢子兩個人對賭的局面。

這時,我眼睛裡忽然閃過一抹異樣神采,有意無意的膘了那個刀疤漢子一眼,暗暗忖道:“這個刀疤漢子外粗內秀,很能揣摸人的心裡,他居然大膽的一連出了六副大,真個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難怪這羣笨蛋會輸,哈!只可惜他遇到了我!”

由於,我一連贏了兩把,檯面上的銀子已經從五十兩變成了兩百兩,人也變得平靜、輕鬆、活潑起來,看樣子我是誠心拿那個刀疤漢子當狗熊耍,出出心裡的悶氣,讓自己風光風光。

只見,我拿起銀子,擡頭看了看那個刀疤漢子,像是在問他,也像是自言自語的嘟嘟嚷嚷說道:“還會是大嗎?不可能,那麼是小噗?有可能,我還是押小好了……”說着說着。我把兩百兩銀子通通往小上押去。可是刀疤漢子不禁欣喜若狂,嘴角兒微微向上一撇,臉上浮現一抹驚喜交加的笑容。

可是,他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滿臉悸驚色,身子同時一顫,差一點兒沒暈過去。

原來,我故意吊他味口,雙手又迅速收了回來,喃喃說道:“大小大小,還有聽誰說過小大小大,由此可見大比小好,對!我還押大好。”說話聲中。就聽,“蓬”的一聲。我已經把銀票帶銀子,一股腦兒全押在大上。

那個刀疤漢子臉色蒼白,眉心業已沁出汗珠,他想不通,猜不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子事兒?他不相信天下有可以聽出點數的人,看來我是財星高照,而他自己卻是楣運當頭,好在來日方長,只要我常常來賭,不怕沒有機會找回來。

一念在此,那個刀疤漢子神色一緩,也就釋然了,手一伸,業已把搖缸蓋子掀開。我早就知道一定是大,但是也裝腔作勢的伸長脖子定睛一看,假裝失聲驚呼道:“你們瞧!真是他孃的瘸子屁股——邪門兒。三顆骰子,三個六點兒,又是大,點子根本沒有變嘛!老兄,你可真是金口玉言跟皇帝一樣,財神爺今兒個的確特別照顧我,哈!我又贏嘍。”

那個刀疤漢子自認倒楣,悶聲不響的把錢如數賠給我,拿起搖缸,神情凝重的搖了起來。我一看天色不早了,我得陪舒兒她們吃中飯的,只好見好兒就收,別再睹了,事實上我見到那個刀疤漢子的可憐樣,也不想繼續賭了。

那個刀疤漢子把搖缸往賭檯上一放,還沒來得及說話,我業已拍拍屁股站了起來,瞅着他哈哈笑道:“對不起,大爺我千年久不遇的難得贏一次,應該見好兒就收,這些錢算是大爺我請大家喝酒的,再見。”我放了一百兩在那裡,引起的轟動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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