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驅
“社團這麼多年下來,早已經樹大招風了。只要露出一點點劣勢,就會有不知道多少人衝上來,想要從我們身上扯一塊肉下來。牆倒衆人推的道理,難道你不懂?”
說完,李業豐有些疲憊的低下頭,今夜接二連三到來的壞消息,還有接下來的緊急安排令他感覺到心力衰竭,疲憊不堪。
李業績看着他疲憊的神色,低聲說道:“哥……”
“你要還認我這個哥哥,聽我一句話,帶着這個東西,先走吧。”
李業豐擡頭看着他,低聲說道:“如果你真的什麼都不做,進了局子裡,恐怕就真的沒有生路了!”
“那你呢!”
“我不能走啊。”李業豐忽然笑了起來,眼神堅定:“如果我也走了的話,就是徹底的認輸了。
可是沒有退路不行啊,我知道你不願意走,覺得這樣很丟臉,但是這個時候不委屈你不行。
你在外面等着吧,等這一場塵埃落定,如果我還贏了,你可以放心的回來。”
他停頓了一下,神情淡然的說道:“如果我死了,那就永遠都不要回來了。”
李業績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自己哥哥堅決的神色,陷入呆滯,嘴脣囁嚅着低聲呢喃:“可是,可是……”
警笛聲從極遠處的深夜裡隱約響起了,令他的神情一變。
“還愣着幹什麼!”李業豐露出憤怒的神情,將那個包摔進了自己弟弟的懷裡:“走啊!難道你想要讓李家絕後!?”
李業績聽着牆外傳來的聲音。從地上撿起了皮包,用力的咬着牙,手指顫抖。
“我知道了,哥。”他低着頭,低聲呢喃着:“你……保重。”
“嗯。”李業豐扶着他的肩膀,認真的看着弟弟的臉,低聲笑了起來:“在上陽有哥和爸撐着你。但是到了外面,記得收收你的臭脾氣。”
李業績咬着牙,用力的點頭:“嗯。”
“去吧。”
李業豐鬆開了手。目送着弟弟走出門外,良久之後纔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樣的倒在椅子上,低聲的笑了起來。
“看來爸真的是說對了啊……我們兩個。看得都沒有子衿她明白啊。”
幾分鐘後,門被魏宰無聲的推開,他站在李業豐的身旁低聲說:“外面有人來了,說是要……”
靜靜的聽他說完,李業豐輕輕的點頭,低聲的笑了起來:“我知道了。”
“他們想要找人,想要搜查,都隨他們吧,把東西都給我收起來,別給他們把柄。”
魏宰沉默的點頭。走出去了。
傾聽着院外大門開啓的聲音,李業豐深吸了一口氣,從桌子上拿起手機,猶豫了一下之後苦笑着撥出那個已經許久沒有播過的號碼。
“喂,子衿。我是李業豐……抱歉,這麼晚了跟你打電話……嗯,跟你想的一樣……業績已經走了,你呢?
我明白了……既然這樣的話,還有一件事情,拜託你了。”
良久之後。李業豐聽到了電話那一頭應諾的聲音,露出釋然的笑容:“謝謝你,真的。”
電話被掛斷了,他靠在椅子上,微微的閉上眼睛,等待着遠處的腳步聲接近。
……
凌晨一點十五分,劉應一家被人發現死在別墅中。
凌晨兩點,警察趕赴現場,在半個小時之後找到嫌疑人的指紋。四十五分鐘後,通過對比數據庫資料,找到‘真兇’的資料。
凌晨三點,李業績帶着秘密的護照離開上陽,同時,李子衿接到了大哥打過來的最後一個電話。
凌晨四點十分,李業豐被警方以配合調查的理由帶走,期間沒有發生任何抵抗的行爲,順從而淡定。
清晨六點,整個上陽的灰色地帶都被一夜之間掀起的軒然大波所撼動,所有人都被電話從睡夢中驚醒,在花費十分鐘來消化電話裡頭傳來的巨大信息量之後,都忍不住擡起頭看向灰濛濛的天空。
上陽的天,就要變了。
……
清晨七點鐘,周離被門鈴聲驚醒,揉着眼睛推開門,看到了門外沉默站立的魏宰。
站在門口,周離看着魏宰,沉默了片刻之後,問道:“出事兒了?”
“嗯。”
“李家?”
魏宰點頭。
周離撓了一下自己亂蓬蓬的頭髮,讓開身問:“進來喝茶?”
魏宰搖頭:“不用了。”
跟魏宰交流就這一點太困難……他話太少了!
周離看着他那一張沉默的面孔,盯了半天之後終於敗下陣來,攤手說道:“那你找我也沒用啊。”
確實,魏宰也表示很贊成的點頭,然後轉身拉開了車門:“去接三小姐,我覺得先來找你比較好一點。”
周離愣了一下,直截了當的搖頭:“就算是拉上我,子衿不會管你們的事兒的。”
老闆姐姐爲人乾脆果斷,既然說李家的錢她一分都不要,也肯定再也不會和李家產生什麼關係。
魏宰滿是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她已經答應了。”
突如其來的消息令打着赤膊的周離在零下的氣溫裡發了兩分鐘的呆,終於反應過來,看了看自己這一幅打扮,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髮:“等我三分鐘。”
魏宰點頭:“好。”
……
五分鐘後,收拾整頓完畢的周離在給盧弱水留了紙條之後,終於坐到副駕駛的席位上面。
等到他上車,魏宰沉默的啓動了汽車,在行駛了半天之後忽然說道:“有可能的話,我想請你勸三小姐。不要管這些事兒。”
“喂,這又是什麼意思?”周離詫異的看着她:“先是說她答應了你們的事兒,現在又讓我勸她不要管?”
“現在上陽的水已經太深,大哥要還活着,也不會不希望三小姐因爲李家出了什麼意外的。”
嗯,不錯,這至少是周離頭一次聽到魏宰說了這麼長的一段話。魏宰大叔你和人交流的方法有進步啊……好吧,雖然重點不在那裡,但是周離也表示相當無奈。
要知道。老闆姐姐做事從來都是乾脆利落,絲毫不在意其他東西的——既然說了不要李家的錢,那就乾脆利落的把那些數量足夠令人腦血管崩裂的產業重新交割給了李家。
如果她不願意管李家的事情的話。就算是李家天崩地裂,所有人都橫屍街頭,她可能都只會傷心一下,然後每年到了他們的忌日給他們去上兩柱香。
同樣,如果她決定了要插手的話,就算是周離也很難讓她改變決定啊。
想了半天之後,周離也還是有些一頭霧水:“先給我說說出了什麼事情吧。”
等素來言簡意賅的魏宰說完之後,周離也忍不住鬆了口氣,跟魏宰說話實在是太浪費腦細胞了。
“也就是說,李業豐進了局子。李業績跑了,現在丟下一個爛攤子,要她去接手,對不對?”
面對周離隱約有些刻薄的語氣,魏宰還是點頭:“嗯。”
驟然間。一陣陰冷如寒霜的氣息從周離的眼中擴散開來,他冷冷的看着魏宰,低聲問:“她一個女人,什麼都沒有了,唯一的一點錢也都還給李家了……你想要讓她拿什麼去管?”
魏宰沉默了,良久之後才說道:“大少爺希望三小姐能夠和二少爺一樣離開。可是她不想走……這是因爲誰?”
周離不說話了,在他的身上,無法壓制的寒意正在緩緩消退,良久之後他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揉了揉眉心之後擡起頭:“好吧,是因爲我。”
魏宰扭頭看了他一眼,素來不含有表情的臉上露出嘆息的神色:“這不是誰的錯,也不是因爲誰……可是隻要她在上陽,就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周離低着頭,忽然回想起昨天晚上雲叔打來的電話……那個男人,早就預料到事情會演變到今天這種程度麼?
有些煩躁的敲着車窗,周離自言自語:“所以呢,就眼睜睜的看着她被拖進渾水裡?”
“雖然不自量力,但是我會幫忙的。”魏宰認真的說道:“而且,你準備置身事外麼?”
周離低聲的笑了起來,輕輕的搖頭:“對啊,她還有我。”
回想着連日以來所發生的事情,還有昨晚所做的決定,周離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五指無意識的展開、握緊、又再次展開。
他忽然發現,自己這種不知道說是幸運還是倒黴的運氣似乎一直都在照拂着自己:就在自己決定做點什麼的時候,便已經有了現成的舞臺。
既然如此的話……
他擡頭看向窗外清晨的景色,低聲呢喃:“……那就開始做吧。”
不論如何,周離都不會放任自己在這麼渾渾噩噩的生活下去,品味到名爲‘壓力’的東西之後,他已經決定開始向更高處繼續前進。
當汽車再一次停穩的時候,站立在馬路旁邊的李子衿向着搖下車窗的周離露出歉疚的神情。
咬着自己粉紅色的嘴脣,她囁嚅了半天之後,才發出呢喃聲音:“對不起,又把你……”
“沒關係。”周離看着她難得的軟弱神情,笑着搖頭,幫她拉開了車門:“只是小事而已。”
沒錯,這和周離所選擇的目標相比,不過是一件小事。
倘若連這也無法戰勝的話,那麼就不要去妄想着擊敗那個世界頂端的最強者了。
不論如何,周離都決意向着復仇的道路上再次邁出一步,也不打算回頭。
……